关宁军的大串联从行动组织上来看很成功的,但从本质上是很失败的,二十几万人马齐齐为袁崇焕求情,甚至跑到京城下面集体磕头,请求释放袁崇焕,这让皇帝怎么想?你们到底是大明的关宁军,还是袁家的关宁军?
当年岳飞很重要的一个死因,就是因为岳家军这个名号,尽管这一点似乎不太被人重视,那是因为被人工塑造并且眼中扩大化的秦桧帮忙挡了枪,岳飞当时的地位可是国防部副部长,而且是正经手里头有兵的实权派,皇帝如果不点头的话,秦桧根本没那个能耐害死他,归根结底还是高宗皇帝对岳飞起了杀心,岳家军这个名号在其中功不可没。
这也不怪高宗皇帝,封建王朝天下都是皇家的产业,至少名义上是如此的,哪怕那些赚大钱买卖经营都在士大夫手中操控,天子其实也只是挂个名而已,可军队这种东西却真的不能掌握在别人手上,尤其南宋当时刚刚在江南站住不久,正是国家风雨飘摇的时候,皇帝对任何人其实都是很有戒心的,尤其是这些统兵大将,更是严加提防的主要目标。
如今的形势和当时非常类似,现在虽说还没到南明,可却已经要有点总兵割据的苗头了,宋庆记得己巳之变各地军马返回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总兵割据的开端,崇祯虽说目前还没意识到这个极大隐患,可他总归是个皇帝,而且是个职业素养挺高的皇帝,哪怕是出于皇帝或者皇族的本性,他也不能够容忍这么受到关宁军爱戴的袁崇焕继续存活下去。
不过哪怕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目前却肯定没人会仔细听自己分析这些东西,关宁军们不管出于何种心态,反正是非常爱戴袁崇焕,甚至都有把袁督师当爹的冲动,因此大串联行动依然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并且已经不止局限在关宁军内部了,开始向着各地的勤王军以及京营蔓延,宋庆派人出去打听过,大致理由就是念在大家武人一脉,又在京城联手抗敌的情谊,帮着他们也造造声势,去求皇帝赦免袁崇焕,哪怕丢官去职都可以,至少先把性命保下来。
去‘求’皇帝,这个字用的很好,也没有什么失礼逾制的地方,问题是谁见过串联这么多军头去‘求’皇帝的?这要是换个神经敏感点的皇帝,直接就让京营和御马监全城戒备了,照这么看崇祯还算那种不太冲动的。
求情得罪崇祯皇帝,不求情又得罪关宁军,而且袁崇焕在后世最初阶段被一群笔杆子写的跟圣人似的,天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的名声,左思右想之后,宋庆决定再次出战,跑出去收复失地,躲开这一场大官司。
他如此,孙伯平也是如此,指挥使大人心思细腻,很敏锐的察觉出了最近气氛变化中的怪异,自己琢磨两天之后差不多拿定了主意,不过为了给自己增加点信心,也显得他对宋庆爱重,因此特意找上门来,来询问一下宋千户的意思。
在宋庆以极快速度崛起的时候,孙指挥使曾经分析过这个很显眼的属下,得出一条结论来,宋庆可不止是单纯的武将,而是能文能武还会耍心眼那种,像这种事情不可能不注意到,因此问问他的意见肯定没错。
短暂交流以及互相询问早餐种类之后,指挥使大人终于羞羞答答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大意就是我这人是个活泛性子,久闲必生疾病,有什么好办法治疗一下吗?
久闲必生疾病?宋庆心中暗自鄙视这位自比关王爷的指挥使,将那句何弃疗深深掩埋下去,慨然道:“如今北直隶各处仍在建奴铁蹄之下,百姓哭嚎震天,流离失所,我辈大明军人,怎可坐视不管?”
指挥使大人闻言双目通红,几乎垂下泪来,大赞宋庆忠肝义胆,立刻同意了这个计划,并迅速向兵部呈文,决定率领徐州卫扫荡北直隶,收复被后金攻占的土地,兵部如今自己还是一锅烂粥,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当下也没多想,直接回文批准,徐州卫数千人马第二日便拔营启程,沿着通州一路东行,朝向三河方向前进,气势非常雄浑。
的确,徐州卫如今可和来的时候不同,那时候他们只是客军中的一支而已,而且自己都不觉得有多强,心气儿方面也是不怎么高,哪怕是最想建功立业的宋庆,那时候都没多少信心。
可如今却不同了,经过几次大战之后,徐州卫的信心完全被打出来了,毕竟他们有宋庆这个在京城保卫战中大放异彩的英雄,有目前来看同等数量综合战力排在各军前三名的狗营,其他人也都是打过硬仗的,因此心态早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他们甚至有些不满太过安逸的生活,不少人都想要出去再找辫子兵打上几场,想要再次立下新的功劳。
因此对于这次的‘扫荡北直隶’计划,没人提出异议,虽然同样也没有谁觉得只凭着几千人马就能扫荡北直隶,但对于这种主动出击的做法,大部分人还是很满意的,极少数像赵满熊这类渴望过安生日子的,则很明智的选择了闭嘴,老老实实跟着大军出发,赵把总原本打算为这事找宋庆聊聊的,他甚至已经找丁魁简单交流过,可在听说了关宁军的动静之后,立刻老老实实当起了自己的行军管家,专心致志为士兵们服务去了,再也不谈要呆在京城附近的事情。
当然,扫荡北直隶这种事情,宋庆自己也是不相信的,他们毕竟就只剩下四千来人,虽然都上过战场,但指望这点人数扫荡这么大片地盘,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其实徐州卫的进军非常轻松,而且丝毫没有目的性,每天都是用游山玩水的心思到处走走看看,沿途遇到小股敌军便打上一仗,遇到大队便立刻向周围友军靠拢,到达平谷之后开始按兵不动,反正没有监军,也犯不上向谁解释什么,就这么屯住下来,每天朝四周派出探马,打听周围各部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