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他作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正好借这次的事情,我要跟姑臧城的土豪们正式摊牌,以后我们双方的合作,是平等互利的,我可以尊重他们在这姑臧的特殊地位与利益,但他们也别想一辈子成为寄生在我们身上的吸血鬼。”
安遂玉眼波荡漾,勾了勾嘴角,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做?把这百分之五的抽成给降下来?你又打算怎么尊重这些富商在此地的利益呢?”
王世充笑了笑:“这次的交易,我给他们三百斤黄金,就当是见面礼,不过以后我们的货物过境,只向官府交税,如果用到他们的库房了,会给租金,要是用到他们的护卫了,也会付报酬,但不会再向他们交一文钱的过境抽成。”
王世充的这个提议震得安遂玉花容失色,她紧紧地咬着嘴唇,脱口而出:“尉迟兄,你胆子也太大了些吧,敢这样跟他们公开叫板?你要知道,你这是挑战几百年来这些姑臧土豪,乃至整个西域丝路巨商定下的规矩。”
王世充自信地说道:“连王朝都更换了这么多,有什么规矩是不能改的?汉武大帝通西域以前,连丝路都没有,又哪来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时代在变,规矩也要变,安姑娘,你愿意和我联手,重新定定这丝路上的规矩吗?”
安遂玉虽然自幼行商,见多识广,胆色见识远远超过她的实际年龄,但也被王世充这大胆的想法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眼前的这个男人那强大的气场,坚毅的表情,果断的话语,甚至那眼中时不时闪烁的绿茫,都让她几次把出于本能到了嘴边的“不”字给咽了回去。
如同着了魔似地,安遂玉听到自己在说:“你,你想怎么定规矩?”
王世充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从今以后,丝路上的交易,从姑臧城外到大兴,这段的护卫由我们属下的商团负责,而姑臧以西,西域路上的护卫,可以由你们安家来说动达头可汗,派出突厥骑兵来护卫。进姑臧后,租用他们的库房,投宿他们的客栈,权当我们对他们在姑臧城利益的承认。”
安遂玉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提议,他们这些土豪是不可能同意的,几百年下来了都是抽百分之五的油水,怎么可能你说改就改?”
王世充哈哈一笑:“因为时代变了,以前南北对立,北方草原上强大的游牧汗国一直威胁着中原王朝,所以历代中原王朝都不希望看到凉州这个民风剽悍,又控制着丝路贸易的重镇出乱子,只要姑臧城的土豪不要妄想以自己的财力插手中原的权力之争,中原王朝的朝廷就默许他们在这里的独立王国。
可是现在,三百年的南北乱世已经结束,不管怎么说,老贼杨坚也开创了一个大一统的帝国,现在的隋朝国力之强盛,军力之强大,只有秦皇汉武可比,凉州的这帮土豪如果敢和朝廷正面对抗,无论是来明的还是来阴的,都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们如果识相点,应该能看出时代的变化,以后也只能顺应天命,改改这几百年的规矩,即使我们不提,很快也会有别的商队这样提出的,要是事情闹大了,惹得朝廷介入,只怕他们连在姑臧当土豪也不可能了。”
安遂玉突然格格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捂着自己的肚子,前仰后合:“尉迟钦,你是不是今天酒喝多了?隋朝再强大,关你何事?你我在这里所商议的,所做的,不就是想要推翻杨坚的隋朝吗?”
王世充平静地摇了摇头:“我和刘大哥要建立的,是一个比隋朝更强大的新朝,今天我要跟这姑臧的土豪提的条件,就是未来的朝廷给他们开的条件,安姑娘,在下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
安遂玉收住了大笑,一手叉着腰,娇喘微微,摇着头,脸上的笑意还没有完全褪去:“尉迟兄,你对着小妹这样壮怀激烈没什么,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是盟友了,可要是你这样对着那帮姑臧城的土豪们也来这一手,你以为能吓得倒他们?人家连在位的皇帝都不买账,会听你的恐吓?”
王世充淡淡地说道:“我有自己的朋友和行事手段,我向他们开这条件,也是对他们主动示好,如果他们聪明,就算不当面接受,至少也会认真考虑,再看看接下来的事情再作决定,要是当场就翻了脸,我大不了这一千八百斤黄金不要了,但接下来他们的商队也别想进大兴。”
安遂玉的脸色微微一变:“尉迟兄,牛皮不带这样吹的,你有这本事?”
王世充平静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杀气:“安姑娘,我觉得你可能太小看我们的能力,太低估我们的本事了,我们的刘大哥敢在天子脚下,公然结交公卿大臣子弟中的壮士,一大半的大兴商铺每个月都要向我们孝敬,连大兴令也不敢管这些事情。
以我们的实力,重金贿赂陇西一带的羌人部落,或者是收买甘凉的山贼土匪,摸准这些姑臧土豪商队的出发时间和路线,半路截杀,来这么几次,只怕这帮土豪也坐不住了。”
安遂玉的眼神中透出一丝不信:“你们现在隋朝的治安不错,现在不是南北朝的乱世,没有那时候多如牛毛的山贼马匪,如果在丝路上连续出现商队给抢劫的事情,那么姑臧的豪商们可以公开要求官府派兵护卫,难不成你们还敢直接攻击官兵吗?”
王世充哈哈一笑:“你可别忘了,我们的人多数是公卿大臣的子侄,姑臧的土豪有几个臭钱就以为能收买官府,以为主导丝绸的贸易就没人动得了他们。真弄毛了我们,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实力。
官府最多只会做做样子,再说了,官兵要是护送他们的货,那些走私的暴利货物也别想运了,加上付给官府的高额护送费,他们运一趟亏一趟,我看他们能撑多久。”
安遂玉的脸上表情连续变了好几次,最后看向王世充的眼神中也充满了一丝难以言状的神情,说道:“尉迟兄,虽然我知道你们是很有实力的,但是跟姑臧城的土豪这样明着翻脸,合适吗?依我所见,你真的建立新朝后再跟他们重新定这规矩,也为时不晚啊,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王世充心中冷笑:你当然不会知道这是我故意要激怒姑臧城的这些土豪,让他们也去揭发检举刘居士团伙,为我将来孤身叛逃突厥找一个最好的借口。
但是王世充的脸上却摆出一副坚毅的神情:“安姑娘,不用多说了,此事是刘大哥的意思,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的决定。我这次回去后和刘大哥商量过,以后铁矿石的交易,也可以绕道这姑臧城里做,只有先威服了这些姑臧土豪,这生意才能做得下去。所以你们在这件事上一定要和我们站在一起。”
安遂玉失声道:“什么,铁矿石以后从这里走?”
王世充认真地点了点头:“不错,安姑娘,现在在并州一带的关卡,已经基本上给封死了,再想象上次那样从代州或者朔州偷运这些东西,风险极大,万一失手,我们整个集团就有暴露的风险。
所以我这次来凉州,就是要和这里的土豪们秘密达成这样的协议,铁矿石的生意可以交给他们来做,这中间赚的钱我们两家均分,但其他商品的过路抽成,要按我原来说的意思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