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山的眼神中有一丝慌乱,说道:“这会儿敌军随时可能来袭,我的这些兄弟都是乡下人,没见过打仗,会慌,要是二少爷不在,他们会以为自己给扔下了,哪敢点火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上前拍了拍刘长山的肩膀:“二少爷是来解救在江南受苦的各位,怎么会扔下大家呢?刚才二少爷说了,还要带大家进建康城去发财呢。可是你们要是连个火也不敢点,自己好意思跟二少爷进建康吗?”
王世充转头一指自己手面这帮披甲执刀的壮士们:“你看,我把战士们全给带来了,就是保护大家的,你们还犹豫什么呢,快快点火吧。”
刘长山面露喜色,拿过一只火把,在三个大柴堆上点起火来,顿时,三个巨大的火团照亮了整个夜空。
王世充心中窃喜,脸上仍然不动声色,对着刘长山说道:“刘壮士啊,这火点起来了,你们的任务也完成了,现在就按我刚才所说的,退到林中吧,这里由我们这些人看守就行。”
刘长山的脸色一变,说道:“王都督,你这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庄稼汉吧。虽然我们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忠义二字,今天既然来了,就都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早就舍得豁出一条命啦。要是一会儿真的打起来,你们在前面拼命,我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呢。”
王世充心中一阵得意,兵书上说的果然没错,请将不如激将,这些朴实的庄稼汉们和马老三手下的那些山贼强盗不同,光靠重利引诱,效果不是太好,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为了义气,他们也会留下来战斗的。
但王世充也清楚,这些人没有经过军事训练,靠血气之勇撑得一时可以,时间一长,在训练有素的敌军列阵攻击下,最后还是只会溃散,毕竟在生死面前,什么忠义、热血,都是狗屁。
于是王世充激动地点了点头:“各位壮士果然是义薄云天,王某佩服。只是兵凶战危,大家未经战阵,不习阵法,如果打头阵的话,容易被敌军冲散,刘壮士,你们先在这里待命,一会儿混战的时候,听我号令,一旦听到三声急促的梆子声,你就马上带人上前攻击,记住,放下武器的敌军,不许杀!”
刘长山用力地点了点头:“王都督,你就放心吧,俺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王世充笑了笑,转头对着马老三说道:“马三爷,刚才你消灭了那些陈军的巡逻队,立下了本战的头功。
你的人刚才折了不少,这一战先埋伏到那东北的树林里,一旦打起来时,看准机会直冲敌军的中间位置,要是能斩杀了敌人的大将,就是首功一件,到时候我一定会请二少爷向晋王殿下,不,直接向至尊为你请功。”
马老三哈哈一笑:“王都督,你就瞧我们的吧,我的这些弟兄,个个都不含糊,不会让你失望的。”
马老三说到这里,带着他的百余名手下熄灭了火把,奔向了那片树林,王世充突然发现他的手下里有不少人都穿上了陈军的皮甲,还有些人举着矛槊,想必是从那些战死敌军的尸体上搜刮的,这山贼本性还真是显现得淋漓尽致。
王世充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向前走了十几步,王世师紧跟其后,低声说道:“世充,在小高地时你不是说军令如山的吗?怎么刚才对刘长山和马老三这么客气?”
王世充叹了口气:“不一样的情况,在小高地时,我刚从景彦手上接过指挥权,那时候一定要有威严,加上军情紧急,当时急着要从那个宋二喜嘴里套出口供,所以手段凶残了一些。
但现在我的指挥权已经稳固,需要做的就是发挥每个人最大的长处了,那马老三山贼出身,来这里主要是为了现实的好处,加上前面让他打头阵折了一些兄弟,这一次要是再让他顶前面,只怕他会直接退出,所以我只能安排他打埋伏,然后在战利品上多给他许诺,让他觉得有利可图,才能哄他打这一仗。
至于那个刘长山,还有他手下的庄稼汉们,有把子力气,也有参战的热情,刚才给我一激,倒是可以一战,但是他们没当过兵,未经训练,如果正面跟结阵而战的敌军对上,只派一触即溃,还会冲散后面的阵形。
大哥,这场恶仗,我只有靠你了,陈军应该也是急着来这里阻击,第一波的进攻一定会非常凶猛,你和这五百壮士只有顶住他们的第一波攻击,形成混战,我才能让后面的刘长山他们趁乱杀入,弥补我们人数的不足。”
王世师拍了拍王世充的肩膀:“兄弟,什么也不用说了,大哥全听明白啦,我们一定会坚持到最后的。”
他回头对着那些黑衣壮士们吼了起来:“兄弟们,可别让江南人小瞧了咱们这些关中好汉,封官领赏,就在今日!”
五百多黑衣黑甲的壮士,在这几个月里早就被王世师高强的武艺和豪爽的为人所折服,这会儿听他的话,一阵呼喝,跟在王世师的后面,就冲向了北方。
王世充看了一眼北边的陆上,一条不算短的火龙已经开始向这里移动了,而几声马嘶远远地传来,听起来离这里不到五里,那一定是新亭垒中的敌军出动了。
王世充扭头看了看江面,依然是浓雾深锁,看不到任何渡船的影子,也不知道王世积是否已经开始行动。
天空中渐渐地飘起了小雪,朵朵雪花落在了王世充的脸上,他仰头看着那黑暗的夜空,月亮在乌云中若隐若现,远处的金鼓之声已经开始变得清晰可闻,王世充在心里喃喃地说道:“还来得及吗?”
与此同时,在江北的隋军营地里,一片忙碌,王世积将袍大铠,目光阴冷,盯着对岸一条长达两三里的火把长龙,正向着江对面的三个大火堆处逼近。
在王世积的身边,五百条渡船已经整装待发,船舱里挤得密密麻麻,披着马甲的高头大马上,每匹都骑了一两名战士,举着长槊,也跟他一起望向对岸。
皇甫孝谐低声对王世积说道:“将军,陈朝人好象已经发现我们的渡江企图了,再不走的话,怕是要来不及了,万一南边的陈军战船也赶来,我们恐怕今天就没办法到对岸啦。”
王世积的嘴角边勾起一丝阴冷的微笑:“孝谐,你带十只金翅战船,靠到岸边,等他们打起来以后,一通乱射,记住,向着人群里乱射,不用考虑敌我。”
皇甫孝谐吃惊地张大了嘴:“什么?将军,您不打算从这里渡江了吗?”
王世积哈哈一笑:“你当我真会被王世充这个小兔崽子牵着鼻子走吗?这次要是让他得了首功,那我以后还混什么,他的家产我也就不用想了。
你可别忘了,他的那个死鬼爷爷当年可是西域首富,虽说是给赶出了姑臧城,但要说他家就这点钱,骗鬼都不信,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年王桀一娶了他的那个死鬼奶奶,就辞官不做,开起了商铺,没有个几百万的家底,会这样?我连名声都不要了,难道还真的只为他那几家破店?”
皇甫孝谐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与激动:“啊呀,将军真是神机妙算,深谋远虑啊,那姓王的小子,自以为是,上次敢当面顶撞将军,这回活该让他死了。老实说,您这阵子对他这么客气,我们都看不过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