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叹了口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现在的水性,根本不可能在这冬天的黑夜里游过长江,要是淹死在江里,又能有什么功劳?
大哥,出来时阿大也跟我们说过,千万不要勉强。而且万一我们在江里撑不住了要呼救,引来敌军,那整个计划都会失败了。”
王世师的眼神逐渐地变得黯淡,表情中透出一丝不甘,不再说话。
王世伟在一边问道:“二哥,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王世充说道:“除非这十天里江上起雾,如果大雾满江,那即使敌军的战舰巡逻,也看不到我们。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找机会偷渡了。”
王世师先是喜色上脸,紧接着发现有些不对劲:“不对啊,二弟,敌人看不到我们,我们也看不到敌军,那万一撞上,还是倒霉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就不怕了,敌军巡逻的时间是固定的,尤其是晚上,巡江的陈军战船,都只不过是应付差事,每天什么时辰,有哪些船会经过江面,这些天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且如果大雾之夜,敌军的战船上一定会打起火把,到时候我们看到火光就知道敌军的战舰位置,根本不会让他们碰到的,所以我和景彦兄约好了,只要起雾,就所有人一起偷渡过去,但若是这十天不起雾,那就由他先游过去了。”
王世师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王世伟,幼弟心领神会,走到门口,撩起门帘向外看了一眼,确认外面无人后,才向里面点了点头。
王世师压低了声音,对王世充说道:“王世积也来了。”
王世充吃了一惊:“大哥怎么知道?消息确实吗?”
“我和三弟亲眼所见,不会有错,他那个上次来我们家的护卫这次也跟着他一起来,大约就是在你和王颁去找他之前的事。
贺若弼的中军营里有一个兵曾经在我们家的商铺做过事,是他偷偷告诉我们,要我们当心。”王世师的表情异常严肃。
王世充的脑子里开始飞速地旋转起来:王世积作为此次灭陈的一路大军统领,却在此时来到几百里外的贺若弼处,显然有事发生。
而且王世积现在肯定也知道自己兄弟三人这次就在这里,贺若弼今天突然对自己和王颁下了军令,只怕也与他的到来有关。
王世充看了一眼王世师的脸色,从哥哥的眼神里就能猜出他心中所想的就和自己刚才想的一样。但是王世充一转念,又觉得有些不对:
以王世积的地位,且不说没什么必要在南征的时候跟自己这样一个小角色置气,真要贺若弼给自己一点颜色看的话,也不必离开防区,亲自上门,只要随便找一个延误军机,办事不力的理由,都可以让贺若弼今天重罚自己。
可是今天贺若弼的那种愤怒,不象是冲着自己,以自己的判断,更象是被其他大将抢功后的一种情绪发泄。王世积刚走,贺若弼就把王颁叫去,下了军令,如果自己不是今天正好与王颁在一起,只怕贺若弼根本顾不上跟自己说话。
想到这里,王世充的心头的疑云和阴影渐渐地消散,脸上也开始浮现出一丝笑容:“大哥勿忧,依小弟所看,王世积这回来我们这里,是为了跟贺若弼抢功,而不是对付咱们兄弟。”
王世师精神一振,连门口的王世伟也大喜过望,向着这里看过来,两人虽然没有开口问,但热切期盼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世充微微一笑,拿起面前的碗喝了一口水,水的温度正好,不冷不热,让他的舌头一下子滋润了不少:“今天贺若弼下军令,直接是对着王颁去的,根本没有整我的意思,也没有说要我们兄弟三人必须跟着王颁过江,由此看来,王世积害我们的可能性可以排除。
而且王世积作为一军主将,从蕲州千里而来,不可能只是为了整我们几个小角色,从贺若弼今天一反常态的急躁和愤怒来看,这王世积恐怕是直接过来想抢军功的。
蕲州的对面是九江,在这次至尊南征的八路大军里,这路只是偏师,王世积的部下不过三万人,主攻方向也不过是九江一地,即使一切顺利发展,也捞不到攻破建康,生擒陈主这样的大功,甚至连杨素那种击破陈军水师,千里下江陵的战功也很难有。
所以这次王世积只怕是过来找贺若弼,希望能自己带一支军队在这里,他大概也打听到了王颁是去做什么的,就想把这跟进接应的事情给抢下来。”
王世师松了一口气:“嗨,要是这样的话,以贺若弼的那个性格,不把他赶走才怪呢。”
王世充的眉头一皱,又喝了一碗水,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睁开眼后,摇了摇头:“大哥,我不这么认为。只怕贺若弼会答应王世积的提议。”
王世师本来也高兴地举起碗来喝水,他刚才一直很紧张,连水都没顾上喝,听到王世充的话后,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这又是怎么回事?贺若弼还用得着给王世积面子?我可是听说这回贺若弼为了独占灭陈大功,已经是六亲不认了,连名义上的主帅晋王杨广,也给他顶到了寿春的行营,离这里几百里哪。”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贺若弼的吃相确实难看,但跟他打同样心思的,可不止他一个,晋王毕竟没上过战场,而作为晋王元帅府长史的高熲高仆射,又是虚怀若谷,加上贺若弼又是他亲自举荐的,所以才这么好说话。
可是另一位猛虎,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那就是离这里只有两百里不到,同样有可能直捣建康,破国擒王的韩擒虎韩总管。”
王世师失声道:“你是说庐州的韩总管?”
王世充所说的,正是另一位隋朝名将,现任庐江(今合肥)总管的韩擒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