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政哪还敢回头,他只觉得两耳边的风声,呼啦啦的,直接从他的耳朵里灌进去,而杨玄感的那得意的狂笑之声,却是远在天边,又近在耳前,甚至连他的眼前都开始出现了幻觉,总觉得有个金盔金甲的家伙,正横在自己的身前,举着长槊,向自己的心口刺来呢。
心随意动,上官政的斧枪一挥,眼前的这个杨玄感突然一声惨叫,喷出一口鲜血,落马坠地,而两声惊呼声响起:“将军,您,您这是怎么了啊,这是,这是三牛啊!”
上官政猛地清醒了过来,停住了战马,只见自己的贴身亲卫吴三牛,正倒地血泊之中,胸口一个大洞,五脏六腑正从洞里流出来,已然气绝,可是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啊。
上官政反应了过来,自己一定是刚才一时幻觉,把这吴三牛当成了杨玄感,一斧过去,错杀了好人,他的心里想到了刚才弟弟战死时,那副惊恐而无助的表情,心都快要碎了,竟然就在这战场之上,抚胸大哭起来。
有了吴三牛的先例,其他的这些亲卫们也不敢离上官政太近了,不少油滑的家伙,已经在悄悄地逃跑或者是向着隋军投降了,吴三牛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面写着“上官”二字的帅旗,大旗一倒,战场上的各路隋军,都纷纷非溃即降。
八千多隋军中央骑兵,除了上官政的这身边一千余亲兵护卫外,几乎人人都下马跪地投降,而左右两翼的桑显和,王智辩二次,眼看形势不妙,也都带着亲卫杀出一条血路,加起来只有不到千人,拼命地向着后方的氓山山道逃亡,可是却被那叛军从两翼包抄过去的数千骑兵拦住,又是一阵厮杀。最后只剩下桑王二将,带着不到五百的部下,落荒而逃。
上官政咬了咬牙,看着这兵败如山倒的战场。也顾不得多悲痛了,他擦干了眼泪,重新抖擞起精神,叫道:“众儿郎,跟着本将军。杀出一条血路,总有一天,我们还要杀回来报仇的!”
一个冷冷的,带着杀气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上官政的耳朵里,前方的后路,已经被叛军包抄骑兵飞驰时所扬起的尘土所模糊,甚至看不到小路的入口,而从这风沙之中,缓缓地走出一骑。黄金盔甲,恶鬼面当,双目如电,胯下的黑云宝马,神骏异常,周身上下透出如血液般鲜红的汗珠,而马上的骑士,右手高举着一柄血染的钢槊,左手则是提着一个流星锤,锤上已经遍是红白之物。不是血液就是脑浆,连人带马,周身上下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而这名金盔金甲的大将之后,则跟着两百多名骁勇剽悍的骑兵。一面“杨”字大旗,高高地飘扬在他的身后,不是杨玄感,又会是何人?!
上官政已经快精神错乱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一里多外。那个持着铁胎大弓,金盔金甲的杨玄感,正带着大队人马,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追击,时不时地搭箭上弦,把周围落单而又不肯下马投降的隋军,一个个射落马下。
上官政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对面的这个杨玄感,那人的眼神中,已经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怜悯,上官政受不了这种眼神,因为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晋阳城中,那个暴打自己后,一只脚踩在自己身上,看着头破血流的自己的杨玄感,眼中分明也是这种强者对弱者绝对地碾压之后,那种不屑一顾的同情之色。
上官政咬牙切齿地狂吼道:“都是幻觉,吓不倒我!你这个该死的替身,后面才是真的杨玄感,拿命来!”
上官政这样吼了一把后,胆气复壮,斧枪在头顶,一个大大的旋轮舞,斧风槊气荡得他周围十步之外的同伴们,好几个人的头盔都落在了地上,他的双臂贯起神力,红着眼睛,向着二十步外的那个杨玄感冲了过去,他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这个冒牌货砍死,刺死,踩死!
杨玄感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甚至没有准备用槊,把右手的钢槊向地上一插,左手的流星锺猛地一荡,一扔,这流星锤真的是去如流星,直奔上官政的前心而去!
上官政的嘴里,“哇呀呀呀呀”地大叫,他已经完全进入了疯狂的状态,所有的一切已经不重要,只要把眼前的这个冒牌货给砍死,自己就有生机,就能一雪心中的仇恨,这是个冒牌货,一定是的,他不会有杨玄感的力量,这流星锤一定也是个西贝货,就象刚才的那个替身一样,一正面接触,就会现了原形!
眼见这流星锤已经飞到面前,上官政一声虎吼,两臂运力,猛地在面前一格,按他的想法,这个流星锤最多只有十几斤重,给自己这样一格,一定会被打落在地,甚至不能影响自己向前的飞奔。
可是枪杆之上传来的一股巨力,却让上官政的脸色突然大变,这流星锤何止十几斤?分明有三四十斤重,而锤上的力量,更是让他的虎口一下子都暴裂了开来,本来他的身体,攒着一股气,准备跟杨玄感拼命的,可是给这一锤之下,就如同狠狠地一锤子砸中了一个气球,几乎让他的整个人都爆炸了。
上官政一张嘴,“哇”地一口气,喷出一口鲜血,他只觉得胸前如遭千斤重击,再一看,自己手中的纯钢斧杆,竟然给砸地直接断裂,那流星锤仍然势头未尽,一下子打在他的胸前明光大铠之上,“彭”地一声,护心镜给打了个粉碎,而他的身子,也是倒飞两三丈,落到了尘土之中,全身上下的骨头,如同碎裂了一样,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眼见上官政给一锤子就打得落马,后面的骑士们哪个还敢战斗,纷纷扔了兵器,滚鞍下马,脱了盔甲,高高地举在手上,以示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