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玄的脸色阴沉,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到你李大亮年纪轻轻,事情倒是看得挺准。庞将军,你说,你是不是也存了这样的心思呢?”
庞玉的脸色本来就很红,这下子更是有点挂不住面子了,拱手道:“大帅,末将一时愚钝,多亏大帅亲身开解,训导,这才拨云见日,现在,末将不会对这些反贼有恻隐之心了!”
卫玄正色道:“不错,庞将军,你确实想明白了,不过本帅也知道,还有不少人不明白,他们或是畏惧于杨玄感的勇武强悍,或是有亲朋好友已经投身叛军,意兴谰珊,或是已经习惯了种田经商的平民生活,失掉了关陇子弟的本份。所以,本帅今天来,就是要挖了老贼的墓,一方面是执行君命,另一方面,也要所有出征的将士,都好好地参与此事,以后见了贼军,有死无生,血战到底,再也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和念头!”
庞玉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有看到过卫玄手里的密诏,不明白卫玄的意思,正要开口,却只听卫玄对李大亮说道:“李校尉,你怕不怕鬼?杨素的鬼?”
李大亮一昂首,正色道:“小的纵横沙场,生死早已经看淡,杨素活着的时候小的未向他低头过,死了又怎么会怕他?他们杨氏一族,世受皇恩,却做出了反叛之事,实在是猪狗不如,今天挖坟鞭尸,正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就算有厉鬼出现。又能奈我何?!”
卫玄哈哈一笑:“好。说得好。那么,李校尉,你敢去这个墓室里一看究竟吗?看看前面的兄弟们久未出来,是何原因?”
李大亮点了点头,说道:“小的就等卫大帅的这个命令啦!”他说着,抄起了地上抄着的一根火把,左手举火,右手持刀。一个人走进了那黑暗的墓穴之中。
庞玉的眉头一皱,上前想要说话,卫玄却摆了摆手,说道:“庞将军,我知道这李大亮是你的妻侄,所以你才会收留他,带他出来,你舍不得他出什么事,但是这一回,本帅相信自己的这双老眼。他是不会陷在这墓里的。”
庞玉咬了咬牙:“那么多人进了墓里都没出来,他一个人进去。怎么能让人放心呢?大帅,不如再派点人手跟进去吧。”
卫玄摆了摆手:“不需要,本帅也研究过一些风水墓葬之术,看杨素的这个墓,也不会再有太多机关了,墓道狭窄,人太多了万一出事,反而不容易跑出来,而且越是慌张,就越是会自乱阵脚,李大亮不畏鬼神,从容不迫,在我看来,定当不辱使命!”
就在说话间,李大亮缓缓地从墓穴中走出,他的嘴上把胸前的汗巾给蒙上,只留下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在这阴天里炯炯有神。
庞玉又惊又喜,说道:“李校尉,真的是你吗?你还好吧!”
李大亮一把拉下了脸上的黑布,笑道:“庞将军,劳您费心了,小的很好,没事。”他转向了卫玄,沉声道:“卫大帅,墓室已经打开,刚才最后的那批兄弟,都死在了墓室内,小的查看过,他们都是中毒而亡,应该是那具棺柩里有机关,碰之即放毒,小的以为,把那具棺材整个搬出,在光天化日下打开,当可破解!”
卫玄满意地抚着自己的白胡子,说道:“那就麻烦李校尉再辛苦一趟,带人搬出这老贼的棺材吧!”
一个时辰后,杨素的坟前,一部上好的沉香木打造的棺材,已经被劈得四分五裂,杨素的尸体再现于光天化日之下,已经高度腐烂,露出里面的白骨,裹尸的上好绫绡,都已经被剥光,金银饰物与嘴里的夜明珠也被取出来,但从这副尸骨的形状上来看,所有与其共事过的人都一眼能认出,这确实是杨素,那种骨子里的傲慢与自信,即使化成了灰,也是无法改变的。
杨素的骷髅之上,两只巨大的黑洞正凝视着卫玄,似乎是在对这个下令挖自己出土的昔日同僚进行无声的诅咒与质问,可是卫玄却没有丝毫的害怕或者慌张,他对着站在四周,沉默不语的众军士们高声地说道:“大家都看到了吗?这,就是华阴杨氏的首领,前楚国公,万世大逆杨玄感的父亲,杨素!“
“杨素于国,虽有大功,但是其人狂妄傲慢,心术不正,当年先皇在时,就多次跟本帅说过,说这杨素鹰视狼顾,必成祸患,但是念他骁勇善战,杨氏一族又与皇室有沾亲带故的血缘关系,故尔不忍下手,希望杨素可以遵守臣道,不生非份之想!”
“可是杨素自恃功高,得权之后,却是诛除异已,大肆为自己杨家捞取好处,他的每个儿子,都能在一出生得到平常人一辈子奋斗都达不到的官职,他家的田产财富,可以抵得过一个中等国家,国家对他杨家的恩情,天高地厚,可是这杨素仍然不知足,仍然教导他的儿子们,要造反,要夺权,只有九五之位,才能满足他杨家的野心和欲—望!”
“将士们,你们都是我关陇子弟,杨素确实也为国立过大功,但现在,他的儿子谋反,围攻东都,你们说,按谋反大逆之罪,咱们挖他杨素的坟,诛杀杨氏一门,应不应该?!”
众军士们齐声高叫道:“应该!”
卫玄对军士们的这种气势很满意,他摆了摆手,说道:“把逆贼给我押上来,快!”
三十多个蓬头垢面的人,被五花大绑着,嘴里全都塞了布,一百多个士兵两人夹一个,如提小鸡一样地把他们拎到了杨素的尸体之后,跪成了一排,这些人正是华阴杨氏没来得及逃掉的宗族成员。
为首的一人,正是杨素的一个庶子,留在大兴当军官的杨玄桨,另一个庶子杨仁行,时任朝请郎,也一并给抓捕。这回卫玄就是准备以这两个倒霉的家伙,加上其他的杨氏宗族,为大军的出征开刀祭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