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对王世充这样的反应非常奇怪,甚至可以说是吓了一大跳,以王世充的阴险深沉,泰山崩于眼前也不会变色的,即使自己刚才这样揭了他的老底,也不过让他有些微微色变而已,哪至于这样惊慌失措,李密也跟着站起了身,奇道:“怎么,你认识此子?”
王世充的浑身都开始微微地发起抖来,穿越之前他可以说是个历史盲,对隋唐大势一无所知,只隐约记得杨广这个昏君挖了大运河,最后亡了国,这还是拜他老家正好是在运河边,小时候听过老人讲过这运河的往事,至于隋朝亡后是哪个朝代,他都不知道。
但是天可汗李世民,唐太宗李世民,贞观大帝李世民的名头实在是太过响亮,即使是历史盲的刘华强(王世充穿越前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他喃喃地念道:“对啊,唐,唐国公,怎么我就没想到呢?!”人生中第一次,他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惧,因为截止目前为止,这个时代的一切走向,似乎都是向着隋朝完蛋,杨广扑街的历史轨迹上来,而这个李世民既然是唐朝的皇帝,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接下来得天下的,是李渊而不是自己了?一想到这里,王世充的额头都开始冒出汗了。
李密看到王世充这样子,越发地奇怪:“难道大名鼎鼎的王世充,还会害怕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吗?你刚才笑我们怕李渊,可你好像比我们也不如啊,居然还会怕李渊没成年的二儿子。”
王世充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倒是在李密面前丢了人,从怀中摸出一块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只是听你玄邃的话。这孩子比早早地声名在外的李建成还要厉害,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他有多优秀。对了。这人的名字又有什么来历?世民世民,世代为隋朝子民吗?”
李密摇了摇头,得意地一笑:“李渊给几个儿子起名,可都是很有讲究的,大儿子建成,暗合建功立业,马到成功,四儿子元吉。又有改元立国,上上大吉之意,他这两个儿子的起名,就能看出此人勃勃的野心了。至于这个世民嘛,听说还有个典故,最早不叫这名字,直到李世民四岁的时候,有个游方道人到了李渊的府上,当时李世民还跟着窦氏,和李渊一起在歧州刺史的任上。”
“结果这个道人看到了李世民。就说李渊的这个儿子,是天日之资,龙凤之表。其年几冠,足可济世安民。”
王世充的眉头一皱:“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掉脑袋吗?这李世民如果是十六岁,那他四岁的时候正好是在开皇十九年的时候,当时先皇刚刚因为有道人给王世积看相,说他贵不可言,以这条理由杀了王世积这员关陇大将,李渊接着就来这么一出,就不怕事情外泄。全家倒霉?”
李密笑道:“李渊跟你想到一块儿了,他在家越想越怕。派了杀手去追杀那个道人,以免事情外泄。结果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后来他干脆把这个儿子改名叫李世民,以合这个说法,看起来,李渊心里,也是宁可相信这个预言的。”
王世充心中暗叫糟糕,从历史上看,这位李世民还真的就济世安民了。可要是他济世安民了,那我怎么办?是当他的臣子还是当他的对手?突然之间,王世充的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豪气,在此前的近四十年时间里,他一直都是跟着历史的大势走,不知历史结局如何,只是因时而动,现在知道了正史中得到天下的不是自己,这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血性与对命运的不甘,在这个即将开始的乱世中,他还真想跟未来的唐太宗李世民,掰一掰手腕了。
想到这里,王世充的嘴角边不觉勾起了一丝邪邪的微笑,一如他算计人得手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得意,李密看得眉头一皱,说道:“怎么,你是不是想要对这个孩子下手,以牵制李渊?”
王世充摇了摇头,神色恢复了平静:“不,没这必要,一个孩子而已,再强又能强到哪里?我是有点羡慕李渊,儿子一个赛一个的厉害,这个李世民,武功很强吗?跟杨玄感比如何?”
李密正色道:“他的力量在关陇诸家后生中,并不算突出,但是弓马娴熟,论箭法,深得乃父真传,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使是我的贴身护卫王伯当,号称箭术绝世,但跟李世民一比,也是自叹不如。杨大哥的力量堪比霸王,箭法也是以势大力沉而闻名,但若论驰射的速度和技术,比起李世民,还是有所不如。”
王世充没想到这个李世民的箭法这么厉害,眉头一皱:“战阵之上,弓箭是第一利器,这李世民的驰射如此厉害,要是有宝马的话,岂不是很难捉住他?”
李密叹了口气:“此子虽然武艺高强,但自幼深得兵法奥义,论及军阵之事,常有出人意料之语,我在两年前跟他论过兵事,当时他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就已经说得头头是道,与我兵棋推演,也是不遑多让,说老实话,我李密一生,见识英材无数,可真正能称英雄的,不过杨大哥,你,还有这李世民三人耳!”
王世充的心里越来越肯定这李世民就是那个历史上号称千古一帝的天可汗了,他点了点头:“能得到你李密如此高的评价,那确非凡人了。李渊本就是关陇首领,又有如此厉害的儿子,也难怪你都不想跟他为敌。为你为我,我都得向杨广进言,把李渊调得越远越好,最好能长驻高句丽,永远别再回中原。”
李密哈哈一笑,长身而起:“看来我跟王师兄还是有不少共同语言的,这次的谈话比预料的顺利,那我们就各自分头行动吧,恩师那里我还要去一趟,王师兄你改天再来吧。”
王世充笑着一拱手,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师弟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