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感摇了摇头,事情已经发生,再责备李密也是于事无补,他叹了口气,说道:“密弟,那窦建德现在怎么样了?”
李密微微一笑:“事发当夜,曹氏和王伏宝本来想去劫法场的,结果没来得及和孙安祖接上头,等第二天孙安祖带着几百个手下到了清河城外和他们接头时,窦建德一家的人头已经挂在城门口了,那曹氏哭得晕死过几次,但也没办法,元令具也是防守严密,白天都关了城门,孙安祖等人无计可施,只能回高鸡泊,而同时让王伏宝秘密潜往涿郡,去找窦建德,在我回来之前,我已经看到窦建德带着几百个手下,脱了官兵的衣服,正式在高鸡泊落草了。”
杨玄感长出一口气:“还是让你的计划实现了,这下子窦建德正式拉起了队伍,只怕会在河北折腾出不小的动静吧。”
李密点了点头:“窦建德没有给仇恨冲昏头脑,在这个时候去攻击清河县城,而是潜伏进了高鸡泊,暗中拉拢各路以前的手下,静待天下时局的变化,现在杨广的大军还在涿郡,各路征高句丽的援军还在路上,随便哪一支都可以轻松消灭现在的窦建德,所以他选择了隐忍待机。”
杨玄感微微一笑:“可是这跟你的设想不太一样啊,窦建德虽然上了山,但是没有拉起自己的队伍,还远远谈不上搅乱河北嘛。”
李密摇了摇头:“已经足够了,窦建德是河北的绿林豪杰们心中的一面大旗,如果他不反,那其他各路好汉只怕连上山为盗都不敢。但要是连窦建德也拉起了队伍,跟官府正式为敌的话,许多人都会有样学样,开始上山为盗,他们这些河北豪杰。都很会看时局,知道如何对抗官府,在官府实力强的时候绝不会贸然联合,等到天下乱局已成,官军四处奔命,无力镇压的时候。他们就会几股大的势力联合到一起,共推一两个带头大哥,公开吸纳天下豪杰来投了。”
杨玄感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河北还要过个两年才能彻底乱起来?”
李密微微一笑,说道:“不错。现在只是埋下了一颗混乱的种子,就看什么时候这颗种子能彻底生根发芽了,但我和王世充一样,看好这窦建德的能力。他一定可以在河北闯出一番天地的!”
杨玄感的眉头微微一皱:“所以河北只要一乱,我们就可以向杨广上书,请求为他看守黎阳粮仓,是吗?”
李密正色道:“不错,只有河北乱起来。黎阳粮仓受到威胁之后,大哥才能提这样的要求,现在还不能提。一切要看这次杨广征高句丽的结果而定。”
杨玄感长叹一声:“唉,其实抛开要杀杨广复仇这一点,作为一个汉人,我倒是真的想这次随军出征,踏平高句丽,收复我汉家失了几百年的江山!密弟啊。你说王世充这回随军出征,他真的有本事能让这百万大军东征的壮举功败垂成吗?”
李密微微一笑:“大哥。你要对我们的这位盟友有充分的信心,要是他现在还呆在江都。也许还兴不起什么浪,但我敢打赌,现在只要他在杨广身边,一定能让这次的远征成为史书上有名的一次惨败!”
辽河,二月。
早春的辽河,和往年不一样,早早地破了冰,河水里浮着一块块的碎冰,可就是结不成冰冻的河面,夹河相对的,是密密麻麻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军营,高句丽的大军和隋朝的大军已经把这方圆百里之内,都变成了巨大的营地,如果从九天之上俯瞰,你就会发现,隋军这里的连营明显比高句丽要宽了五到六倍,而且远远地从后方的营州方向,还不断地有新的长龙一样的部队加入,比起高句丽的这座看起来足可以容纳二十万人,也算得上是气势磅薄的大营,要厉害了许多。
高句丽前线的一座高高的岗楼上,站着两个人,可是岗楼下却围了足足有三千名全副武装的护卫,这里是整个高句丽大营的最前沿了,视线很好,很开阔,极目而望,对面二十里以内的隋军动向,净收眼底,连对方巡河骑兵的叫骂声与自我吹嘘的声音,也听得真真切切。
高句丽的东部褥萨,大对卢渊太祚,正是这岗哨上两人中的一个,他一身华丽的铁甲大铠,外面装饰着各种名贵的狐皮貂尾,五十岁上下的脸上,尽是皱纹,高高的颧骨把这张大饼脸显得很突出,而两只眼睛微微地眯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的隋营,若有所思。
乙支文德也是一身军装,花白的须发在这辽河的寒风中轻轻地飘扬着,他哈哈一笑:“想不到我高句丽的头号名将,东部褥萨渊大将军,面对这号称百万的隋军,也会这样如临大敌啊,真让我有些出乎意外之外!”
渊太祚的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中原的兵书和史册里,号称百万的大军,往往最多四五十万,可是这回来的隋军,却是实打实的百万大军,还不包括那传说中取道海路,直逼平壤的二十万水军,乙支将军,你这会儿不在平壤帮着大王守城,跑到我这辽河前线,就是为了告诉我高太出的兵,来不了了吗?”
乙支文德微微一笑:“让渊将军失望了,大王特地要我跑这么一趟,说是即使他派不出一整支大军,但起码可以派我这个人过来,给您带一句话,那就是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渊太祚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之色,一指眼前的隋军连营,厉声道:“守?怎么守?十万打百万,就靠大王的一句话来守吗?乙支将军,难道我这辽东之地丢了,高句丽就能独存吗?”
乙支文德平静地摇了摇头:“当然,辽东一失,高句丽危险了,但要是平壤丢了,那高句丽就直接灭国,孰轻孰重,渊将军难道判断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