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袁嫂子说道:“你想试探下淰儿的心意?这有什么难的,我马上进去对她说明白。.她若是愿意,就让她来给你送饭吃,趁着机会你两个好生说说话。若是不肯来,赫赫!我偏叫她过来送茶,她还不晓得你换了住处,也当面说说话。到时我咳嗽一声,你就从后面出来,她就没处躲啦。”
曹鼐梦想得陇望蜀,娶了小姐顺带个漂亮的暖床丫头,在这年代实属正常,虽说若小姐无意,他也不想辜负了淰儿,可是话说回来,不能与丫鬟搭上桥,哪有办法亲近小姐呢?故此既然袁嫂子要乱点鸳鸯谱,他自然选择顺势而为了。
半个时辰后,躲在一边的蔡鼐就听有人说话。
“淰儿,快进去吧。”
“三爷过来了?”
曹鼐见状大步走出来,深施一礼道:“见过姐姐。”
此举闹得淰儿为之措不及防,扭头要往外走,袁嫂子一把拉住她,说道:“哪有人家和你见礼,你却睬都不睬的?”
曹鼐趁机仔细端详对方,果然货真价实的美人,没有整容,可谓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要气质有气质,绝对天然,唯一可惜的是脚不小,好在他是北方人,也不大在乎。
淰儿含羞,不得已福了两福。蔡鼐说道:“小弟新来,只身无依无靠,今后全仗姐姐照拂了。”
淰儿咬着朱唇不语,曹鼐又说道:“因昨日夫人的话,姐姐不必避嫌,且不论此事。如今都是一家人了,姐姐不肯对小弟说话,固然乃大家体统,小弟万不敢纠缠。想姐姐日后自有胜过我十倍的佳配,只希望将来他乡偶遇。姐姐好歹问候一声,不然小弟孤苦一生,仰面看谁?”
说着他一副自哀自怜的落寞样子,从袖子里取出来一条桃红色的汗巾,紫金通气簪一枚,双手递了过去,“权为敬意。”
袁嫂子帮着接过来,一看惊呼道:“哎呀,是金的。”
曹鼐说道:“这是紫金打造的,送给姐姐留个念想吧。”
袁嫂子叹道:“戴这样的簪儿。可见以前是个好人家的孩子。淰儿啊,若是旁人,曹小哥决不会把父母留给他的贵重东西送人,现在偏偏要给可你,看来你们两个终究会做夫妻,不可拂了他的美意。”
淰儿顿时没招了,适才在内宅时,袁嫂子曾故意说,人家见你不理他。知道你看不上,十分失落。
如今又见他送簪子,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得对着袁嫂子轻轻说道:“哪有不说话的人?只因夫人顺口取笑。本来就做不得数,你们却都来笑我,当成了真,让我怎么开口?一旦都因此怀疑我看上了曹家哥哥。怎生是好?况且此事要曹家哥哥的本心,没有我一个女儿做主的道理,再来将来的事谁能预料?莫不然把此事丢开。一家人般的相处吧。曹哥哥,若说照顾,这礼物断不敢受。”
曹鼐惊讶于她的言辞,又是没经历过情场的初哥,不由得心动了,慨然道:“若姐姐不受,我在这里做什么?索性去了。”
淰儿见他说起耍赖的决绝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也有一点点激动,兼且徐家对年轻男女之间的风气格外开明,尤其是徐灏鼓励年轻人要争取自己的幸福,勇于表达,所以这方面女孩们向来是金陵有名的敢作敢当,一旦把话说开了,绝对不会拖泥带水,玩女人那模凌两可,耽误人也耽误自己的把戏。
是以淰儿沉默了一下,抬头缓缓说道:“我若拿了簪子,事成定局!倘若你今后另有中意的,去了,或懊悔起来,到了那时,是要我守着你,还是把簪子送回来?落得个丢人现眼。”
蔡鼐一呆,没想到她话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清楚不能欺骗她,不然会害人害己,遂正色说道:“实不相瞒,我曹鼐如今落魄,可来日必定要求取功名的,若有了功名,即使你家小姐我也有资格娶了。再来区区身外之物,非定情聘礼,不过送给姐姐做个人事,为何不接受呢?就算是姻缘,不管成不成,我也愿意送给姐姐。方才姐姐说把那事丢开,极有主见,我非常赞同,只求姐姐给我留一丝情意就是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地步了,淰儿不收无疑小家子气,点头道:“那好,我先收下了。”
说完含笑要把茶饭端进屋里,哪知曹鼐伸手来接,似有意也无意的,淰儿好看的一双纤手没处躲,被他摸了一下。
淰儿神色微微一变,搞不清楚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又不好说出来,遂站在门口说道:“我先把话说明白,我是徐家的丫头,自小守着规矩,以后要缝补衣物,要些东西,只要袁妈妈对我说了,我自然尽心去做。汤水茶饭等,得了空我会同人一起送来,可是要我一个人送来,死也不肯,别怪我无情。”
曹鼐笑道:“我知道了,姐姐认了我这个弟弟,不要说得这么决绝。你不愿独自送来,难道我会气恼不成?”
念儿微笑着,看着他摇头道:“未必。”说完径自走了。
曹鼐不禁叹了口气,他虽然没有私下苟且之心,可淰儿如此正派,却又让他不免有些悻悻,无趣的拿出来匣子,对袁嫂子说道:“我已经买了,嫂子帮我还给淰姐吧。”
吃完饭,他坐在屋里想来想去,心说这妮子好霸道,也好聪明。哎!你有操守,我又何尝不是君子呢?依她的脾气,想来是不肯做妾了,只可惜辜负了你一片真心,要累你单相思了。
话说回来,一个丫鬟尚且如此,徐家小姐的家教,那也不用猜了,曹鼐精神大振,越发坚定了求偶之念。
自古没钱没势的读书人追妹子,除了诗词才华还是诗词才华,舍此再无其他,蔡鼐也不能免俗。寻思着该怎么做。很显然,走淰姐姐是行不通了。
与此同时,昆明城有一个人叫做郝炎,父亲是追随燕王的靖难功臣,曾是徐灏的属下,三代的伯爵。
老子在边境带兵镇守,儿子留在昆明读书,这郝炎空有读书之名,却无读书之实。
他是将门之子,所以打小喜欢运动。长得非常魁梧,看上去仪表堂堂,性情也豪爽大方,挥金如土。
因老子常年不在家,他又是独生子,十三四岁时即跟着一帮门下帮闲,终日在外打猎游荡,或在青楼乐户家饮酒作乐。
不知不觉二十岁了,前来拜见徐灏这位长辈。结果被徐灏毫不留情的训斥一通,然后毫不客气的命他罚跪四个时辰,完事了,直接撵了出去。
这令郝炎十分沮丧。腰酸背痛的回到家,他母亲反倒很开心,语重心长的道:“徐三爷这么对你,正是不见外。恨铁不成钢的缘故,人家是念着你爹的兄弟情义,当你是子侄看待。你自己好生想想吧。再不上进,看将来这些长辈同辈,谁还会把你当一回事?”
郝炎不是愚钝之辈,知道母亲说的正确,便开始了检讨过往。如此一琢磨,他还真琢磨出了道理,心想我整天在外头与那些粉头私娼鬼混,人人都知道我不学好,自然也就人人看不起我,给我爹我娘丢脸。
再说我尽管走到哪都无比,可我前脚出了门,她们后脚又接了新客,我的已荡然无存。就算把人包养几年,我一个人两只眼睛,防备得了这些朝三暮四的女人勾搭汉子么?早有耳闻身边那些狗东西,动辄背后说和我是连襟,合着这么多年,我一个世家子弟竟变成了龟?
罢了,老子干脆洗心革面吧,娶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在家与娇妻朝夕欢乐,再不出去鬼混了,也能让长辈们知道我浪子回头,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打定主意,把一帮帮闲叫来,说道:“我终日串巢窠,嫖婊子,没个尽头的日子。况且我父亲时常写信来说我,家母又在家中琐碎唠叨,也觉得耳中不清净。那娼妓们虚奉承、假恩的熟套子看破了,惹人生厌,所以我决定重新做人,娶一个名门闺秀,今后闭门读书。”
帮闲们一听,彼此面面相觑,他们才不相信郝炎会洗心革面呢,大抵是因被徐三爷给教训了,经此一难,打算娶个美人躲在家中受用。
如此一想,嘻嘻哈哈的争着说道:“公子是不是喜新厌旧了?嫌弃以往的那些娘们?没关系,最近秦楼又新到了几个有名的姐儿,乐户窑子也来了几个出色的,任凭公子去随意挑选,小的们一定加倍帮衬。”
本来以往的郝炎马上就会心动,谁知这一次竟不灵了,而是笑道:“别说了,我说到做到,我如今只求一位绝色妻子,你们替我仔细打听打听,看看哪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有姿色出众的小姐,若是能娶回来,我每人赏你们一个大元宝,决不食言。”
问题是帮闲全靠着拐他去青楼,方能赚取大把好处,结果公子看破了欢场的行径,不肯去嫖了,一个大元宝能吃几个月?
这下子大家没了想头,一个个垂头丧气,不过随即一想,公子也确实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不怪他这么说,身为帮闲岂能不尽力替其打听亲事?何况成功了有个大元宝,等公子对妻子腻了,还不是得继续出来鬼混?
这么一想,大家伙顿时恢复了士气,一个个摩拳擦掌的道:“咱们时常说过,公子要咱们兄弟去打南山的猛虎,锁北海的蛟龙,咱们是做不到。可要我们做媒,不是咱们兄弟夸口,整个云南州府县,各村各镇士绅乡宦家的小姐,芳龄几何,美貌丑陋,身材长短,我们酒没有不知道的!”
郝炎一听,大喜道:“原来你们这么本事,赶紧的,速去替我找来,我要挑选个中意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