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开进了裴家,精神奕奕的裴二娘笑容满面,三女对这位女中豪杰可谓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把贼头骗的死心塌地要远走高飞,离开大营三十里,中午二娘趁着机会,取出一粒巴豆碾碎,搅拌在了饭里。
不到一个时辰,贼头腹痛大泻,短短几里路,出恭不下十数次。到了夜晚也不见好,反复爬起来方便。到了第二天,二娘又加了半粒,结果生生把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折腾的奄奄一息,路都走不动了。
贼头心里还抱着歉意呢,他认为女人跟着男人,不就是贪图枕边上的快活?现在倒好,自己因水土不服腹泻不止,不能让她开心,十分过意不去。
倒是二娘自他得病之后,愈发的殷勤温柔,白天扶着他走路,夜晚搀扶着他上床,有时因来不及拉在了席子上,二娘亲手替他善后,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
贼头深受感动,流着泪说道:“我和你虽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我害了这等龌蹉恶心的病,你不但不嫌弃,反而加倍疼我,我死也报不了你的恩情。”
“快别这么说。”二娘自是好言安慰一番,这令贼头更加的感动了。
走了三四天,距离村子已经不远,寻了一座空空如也的古庙住下。吃饭时,二娘又放了一粒巴豆,使得贼头拉的头晕眼花,连起床的力气都没了。
贼头有气无力的道:“我不行了,你要帮我讨些药来,不然我非死在眼前不可。”
二娘说道:“你放心,这一带我熟悉,明日就去买药。”
次日天还未亮,二娘以买药为名,径自返回了家里。当时裴医生起来开门,撞见了从天而降的妻子。大喜过望,问道:“到底怎么逃出来的?”
家里人听到动静都跑了出来,围着二娘七嘴八舌的询问。二娘简单的说了几句,人人都猜测她一定失了身,当然能活着回来就是好事,乱世中谁还会计较?
裴医生则怒火冲冠,是个男人也忍受不了,问道:“那贼人在附近,等我过去杀了他,为你雪耻。”
二娘说道:“不急。我还有用他的地方。你带着人赶紧去那座桥下,偷偷把包裹拿回来,小心不要让贼兵发现了。”
“好!”裴医生向来对妻子言听计从,强忍着报仇的冲动,当即带着两个族弟走了。
几个妯娌神色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在她们看来二娘失了身子,虽然可怜,将来也休想处处高人一等。备受全家人的器重了,想一个失了贞洁的女人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二娘看了眼她们那又是同情又免不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深知等危机一过,妯娌间绝对会拿这个来说事。焉能一辈子落人话柄?懒得废话,拿了一副参苓白术散,到了庙里给贼头吃了,腹泻很快好了十分之三。静养了二天。
精神恢复了些,贼头说道:“赶紧把东西挖出来,省得夜长梦多。”
“要挖土。少不得用锄头,等我去买一把来。”二娘又以买锄头为名,回家了,而贼头对她信任百倍,没有半点疑心。
原来二娘担心折腾死了他,所以才给药吃,等裴医生带着二千两银子回来后,二娘吩咐一番,然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安坐家中,再也不用去周旋贼头了。
村里响起了锣鼓声,裴家人全体出动,把元气大伤的贼头逮住了,押到了村里的空地上,喊道:“乡亲们,都出来看杀贼了。”
幸存的人们纷纷跑了出来,就见裴医生一边抽打吊在树上的贼头,一边怒道:“你把我的娘子掳去,奸淫了她!我非得亲手宰了你不可。”
贼人咬着牙,冷笑道:“我抓的女人多了,哪一个是你娘子?”
裴医生说道:“同你来的裴二娘,就是我妻子。”
贼人惊讶的道:“她明明说亲眼看见丈夫被杀了,怎么还在?哎呀,难道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这时候贼人反应过来了,又是失望又是愤怒,万念俱灰。可是村里人比他还要愤怒呢,上前咬牙切齿的又抓又咬,恨不得活活吃了他。
贼头受不了,叫道:“我没碰过她,不要打错了人,我也没杀过你们村里的人,哎呀!”
裴医生拎着棍子,示意大家伙退后几步,狠狠一棍子敲在贼头身上,骂道:“你这个恶人,你和她睡了十来夜,还说没碰过她?老子先把你四肢打断。”
贼头慌忙叫道:“我真的没有碰她,不信听我说。”
“我懒得听。”裴医生拎起棍子又要打。
倒是村里人因不知自家的妇女和这贼人有什么关联,都想听听细节,纷纷说道:“你等他招了再打不迟。”
如此裴医生放下了棍子,所有人寂静无声,都听他说话。
事已至此,贼头只求一个痛快,再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忙说道:“我确实起初见她生得标致,要把她做妻子,十分爱惜。头一晚,她下面夹了块破布,说经期来了,我自然不舍得动她。
熬了两晚,本打算和她睡,不想她那地方生了毒,又没能动她。到了第四晚,我生了痢疾,一天一夜要泻无数次,连走路说话的精神都没有,哪还有力气去做那事儿?故此这些天来,我虽然和她同行同宿,却没有碰她一下。你们不信,就去问她。”
裴家妯娌听了,叫道:“是了,是了,怪道那天她非要弄条破月布,巴豆呢,原来是早有了计较。看来,果然不曾受辱,谢天谢地。”
如果换了别的女人,村里人肯定不会相信,但那是智计百出的女陈平,又亲眼听了贼头的辩解,整个经过也合情合理,所有人都相信了。
其中有媳妇也被掳走的,急忙问道:“那日被抓走的妇人,有几个守节的,死了几个?”
贼头倒也实诚,说道:“除了这一个,好像都被人给睡了。对了,从几个女人身上翻出来刀子砒霜,说本来要自尽,却再没想,原来同这么些精壮汉子轮番干那事,竟是这么的舒坦,没一个打算寻死了。”
那问的村民们听完,知道妻子被淫了不说,竟然还死心塌地的乱了,一个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气得面如土色。
当下有人要打死他,贼头喊道:“诸位,我有两千两银子,就当赔偿了,饶了我的性命吧。”
众人问道:“银子在哪里?”
贼头说道:“就在一个桥下,我带你们捞出来。”
裴医生故意怒道:“不要听他骗人,不定附近有多少贼兵呢。再说那都是他抢来的不义之财,我们不能要,今日要替万民除害。”
一些对流贼恨之入骨的人马上附和,不消裴医生动手,上前你一拳我一脚,很快就把贼头活活给打死了。当然有几个贪财的,为了二千两银子,瞒着村里人星夜去捞,自然如同水中捞月。
此后二娘的事迹成了附近家喻户晓的传奇,人人称颂她不但有那么多妙计,还能把贼人骗回来,借着贼人之口,说明自己的心迹,真是一桩奇闻。
若是半路把贼人弄死,一个人回村,说我没有于贼,别说没有人会相信,就是裴医生也得心中有根刺,试问落入了贼兵的手里,就像能从一缸子染料里捞出来一匹白布?
徐灏非常佩服裴二娘,可惜人已经上了年纪,不然绝对会成为难得的人才,独当一面不在话下。
不过他还是难耐爱才之心,也是和裴医生有了交情,裴医生夫妇经过徐灏的介绍,加入了香玉的女医门,裴二娘也顺理成章成了坐镇杭州的堂主。
在裴家住了十天,宾主尽欢,十月初,徐灏带着三女返回金陵。
徐汶身边有个帮闲,人送外号曲油嘴,原籍安徽,去年来京讨生活,不知怎么攀上了徐汶。
曲油嘴几个朋友也都是外地人,因徐汶身边人对徐灏的事迹忌讳如深,整日里把徐汶身为英国公家长子长孙挂在嘴上,好像徐汶才是徐庆堂生的一样。
徐灏在他们口中,就是个终日花天酒地,娶了一堆美女的纨绔公子,兼且他们圈子还小不知深浅,也不知好歹。
眼看就要过年了,这些人花钱敞亮惯了,人人没有积蓄,有个叫做时从黄的穷秀才对好友乌其光说道:“老曲不知哪里打算到了银子,今冬顺顺溜溜的过年。就咱们两个,雪里挑盐包,一步重一步,家人都眼巴巴的要吃要喝,这可怎么办啊?”
乌其光说道:“我昨日在内城徐府街口,看见老曲从徐府出来,满面春风,以为从徐大爷那边借到了银子,过去一问,敢情是从刚回京的徐三爷手里借的,人家豪门公子出手就是豪爽,人都不熟呢,见他张口就随手给了。”
“那是。”时从黄心里羡慕,咂咂嘴,“听说徐三爷花钱如流水,又是个讲义气的,老曲真是好运道。”
乌其光说道:“不如费一席酒,把徐三爷给请来,再邀老曲帮衬说一两句好话,咱们也搭上这艘大船,使出咱们逢迎吹捧的手段,还会缺钱花嘛?”
“好算计!”时从黄也早有此意,当即二人一拍即合,忽然想起来说道:“此事不好叫徐大爷知道,得办得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