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十,整个春节至此过完了,百姓开始忙着新一年的养家糊口,官府忙着清理积压的文书,总之各有各的忙碌。
徐灏一大早埋头公务,收到朝廷下发的僧道度牒疏,要求将天下所有僧道尼的名册重新审理,必须要确定身份无疑后,方可放给度牒。
随便看了看后放在一边,此事与都督府没什么关系,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张玉说道:“夏侍郎来访。”
“快请进。”徐灏站了起来。
门被打开,夏元吉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彼此见礼看茶,东拉西扯的叙了会儿旧,聊了下过年期间的趣闻。
就算徐灏曾做过一段时日的文官,一样对官场上的行事很不适应,投降道:“夏大人直说吧,我没这慢吞吞的涵养。”
夏元吉大笑,这才道明来意,原来朱高炽下旨户部工部发军民工匠十万众,要在武当山等道家圣地修建道观等一系列建筑。
徐灏马上想起了先前的僧道度牒疏,问道:“是不是又和三丰道长有关系?”
“不错。”夏元吉点点头,“圣上还命礼部官员四处寻访张仙人,我等虽苦劝不可劳民伤财,奈何这一次陛下态度坚决,所以还需都督出面。”
徐灏闻言轻轻皱起眉头,当年太祖也曾命他寻找张三丰,他一直拿此事当神话传说看待,敷衍了事。那时据闻张三丰已经一百五十多岁了,依然云游天下行踪不定,怎么可能呢?
最具传奇色彩的是江湖传言,沈万三的崛起和张三丰有莫大关系,洪武十七年至洪武十八年,朱元璋曾两度诏张三丰进京,皆避而不见。反正武当山那帮道士都说祖师爷出门了,最离谱的有说去赶赴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也就是说腾云驾雾去了昆仑山。
对于这么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人物,按理说朱元璋不应该当成真事,可每年都有各地官员把张三丰现身的传闻传至京城,每次朝廷派人调查也大多因没有实证而不了了之了。
久而久之朱元璋也没了想头,可洪武二十五年,沈万三全家被发配云南,传出夫妇俩见到了张三丰,服食丹药白日飞升了。
徐灏认为是有人据此发泄对朝廷的不满,大概当时朱元璋收到了沐王府的确切禀报,沈万三夫妇是病死在云南。因此没什么反应。
这几年也时常听到过张三丰还活着的传闻,徐灏不敢想象一百六十岁高龄的老人会是什么模样,看来朱高炽和很多皇帝一样,迫切想求得延年益寿的道法,为此不惜大动干戈要博得张三丰的好感。
这么一想徐灏就觉得夏元吉等一帮文臣太坏了,皇帝想获得健康延长寿命是好事,自己吃错药了去劝朱高炽,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
大修武当山怎么了?从经济上的角度上来看是好事,能促进当地的旅游业。促进当地的经济发展,而且还能给后人留下名胜古迹。
反正徐灏不愿就此等事和朱高炽唱反调,好比张居正,管教皇帝这个不让那个不行。最终等小皇帝长得了才发现,敢情你不让我修缮宫殿,你自己却住着最奢华的豪宅;你说为君者出行要轻车简从,而你出门却四十八人抬的大轿子?
因此徐灏为难的道:“前日才伤了赵王。圣上正在气头上,此事我爱莫能助。”
夏元吉说道:“劳役百姓修建道观不可取,为国为民都督当建言圣上取消旨意。”
徐灏摇头道:“两码事。我是武臣,不应插手政事,此事不用再说了。”
夏元吉见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勉强了,随便聊了几句起身告辞,徐灏亲自送夏侍郎出了都督府。
送走夏元吉,徐灏不禁也升起去探访张三丰的念头,如果这世上真的能修仙该多好?
李太在外面等了半天,不知都督正在做白日梦呢,梦中活了一千年,拿着积攒的古董在现代当上了大土豪,大煞风景的上前说道:“报都督,浡泥国国王亲率王妃子女等一百五十人进京朝贡,鸿胪寺和礼部已经把人迎到会同馆了。”
徐灏吓了一跳,浡泥国是东南亚一带的小国,一百五十人相当于文武百官都来了,这是神马节奏?
不过浡泥国小归小,却早在北宋时期就遣使来过中原,洪武三年太祖遣御史张敬之、福建行省都事沈秩出使南洋,浡泥国随之派使者回访。
徐灏率舰队下西洋时,浡泥国第一时间派人来劳军,返回时也顺便载着使臣,没想到仅仅一年多,国王领着全家人来集体旅游了。
浡泥国主麻那惹加今年二十八岁,年轻力壮充满了好奇心,远渡重洋出访宗主国并不令人意外。
涉及到外国国君及其家属,都督府有责任保护其人身安全,是以李太等在这里。
徐灏当即点了锦衣卫陆琪和一营禁卫,李太领命去兵部了,没有兵部的同意,都督府一个兵也派不出去。
前文提过五军都督府的权势在持续的消弱中,此乃从一分为五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的。不过现今因靖难功臣们的强势,以及徐灏能够在原则性的问题上整合五个部门,没有都督府的点头,兵部也甭想做什么事。
好在互相之间没有太多的摩擦和掣肘,彼此能做到和平共处,当然今后就说不准了,历史上兵部完全压制了都督府。
对徐灏来说无所谓,又没打算造反,权利的多与少就是那么一回事,对于下面和兵部之间就器械兵员粮饷等等的扯皮之事,他一向漠不关心,毕竟还有一帮老将在呢。
这时候张玉过来禀告说刘智命人来求见,张口就要借一千三百两银子,徐灏念其是第一次张嘴,没做多想让李冬把银子给了。
下了班回到家中,进了书房,麝月躺在塌子上,穿了一件五色绸裤。大红倩花腰巾,乳白色的小褂。
权智贞坐在一边看书,手腕上戴了一副金凤镯,手上一对羊脂玉戒指。
见他回来了,二女赶忙起来伺候,梳洗更衣完毕,徐灏随口问道:“谁送的?”
“是太太和奶奶赏的。”权智贞俏脸有些发红,因还未圆房,这礼物收的有些别扭。
麝月笑道:“太太见她没有一件首饰,故此给的。奶奶自是也随着赏了。崔家妹妹也给了。”
“嗯。”徐灏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一块玫瑰糕。麝月趁机说道:“我想借一百两银子。”
徐灏看着她,说道:“今日怎么都来借钱?你要用来做什么?”
麝月苦笑道:“还不是为了我爹,后妈成天买这个买那个,不给钱就发火置气。家里嫂子因说了几句,她就造谣嫂子偷米偷油,我爹老糊涂把人撵了出去,唉!”
徐灏皱眉道:“那也不是事儿,多少银子够她挥霍?这样。你把银子送去算是尽了孝心,赶紧把水晶领家来,今年你娘家的事少管。”
麝月忽然看了眼权智贞,低声说道:“本来说好了。可妹妹说担心她不在家,后妈和外人有染,要不然为何非要把嫂子打发走?”
徐灏知道她娘家没什么下人,如今唯一的刘嫂子走了。只剩下林孝父女和马氏,如果水晶也走了,林孝白天不在家。担心也不无道理。
可是千防万防也防不住人有了外遇之心,徐灏很想说此乃多余,水晶在家就能防得住?转念一想此乃林家的家事,是以也不想多嘴了。
这边走投无路的刘智得了一千三百两银子,马上整个人都变了,仰着头一脸的倨傲。而那男人和老鸨见他这么有本事,一句话就拿到了钱,赶紧满脸堆笑的说着好话。
刘智冷笑道:“当日我可给了四百两赎身钱,原来是故意讹我是不是?”
“哎呦!”老鸨反应很快,劈头盖脸的给了男人一巴掌,破口大骂,“都是你这黑心肠的东西,非要设计骗刘相公的钱,老娘早晚被你连累死。”
转而对刘智诉苦道:“刘相公您大仁大义,实话和您说吧,他是我儿子,二姑娘也确实是他的媳妇,这不是他赌钱欠了一大笔债,走投无路才想出这么个缺德的法子。”
一边的二姑娘马上死命捶打着‘丈夫’,怒道:“从今后咱们恩断义绝,我从此是大爷的女人了,休书拿来。”
刘智见状信以为真,反败为胜还真的大人大量了,搂着二姑娘笑道:“也不用休书,反正我娘子不会同意你进门,养在外室怕被她知道了打上门来,还不如藏在这里掩人耳目呢。”
如此老鸨赶忙整治了一桌酒席,一家人陪着刘智吃酒,三百两的私了费自是作罢。那二位幕后的同僚只能暗叹他好命,背后有徐家做靠山,原本等把捉奸的事宣扬出去,好败坏刘智的名声,使得人人都知道其又赌又嫖。
晚上刘智回到家中,把一千多了银子放在桌子上,徐翠云瞧了一瞧,笑道:“人是苦虫,要不给他两下子,肯乖乖把银子拿回来么?”
童妈妈说道:“既如此就不要在闹了,看在菩萨的份上,两口子和好如初吧。”
次日一早,家中七八个丫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哭哭啼啼的拜别太太奶奶,各房都有赏赐,沐凝雪按照规矩每人赠送了八十两的嫁妆。
旧人走新人来,八个空缺有的是人惦记。
千寿堂,老太君抱着刚从张家回来的徐烨,说道:“今日带你去看看野景好不好?城外那些树枝叫霜染的通红,比春天的花还好看呢。怨不得古人说‘霜叶红于二月花’,真是一点不错。”
小叶子说道:“老祖宗要出城,那些树木枝叶沾了您的恩典,不知添了多少的光彩。等明日人瞧见的大树,就都知道了老祖宗来过,因树枝上还沾着您老的光呢。”
老太君和萧氏听了大笑,都夸小叶子真会说话。徐灏却吓得把茶水吐了一地,不可置信的道:“怎么去了大姐家,变成妖孽了?”
叶嫂子忙说道:“这都是张家嫂子们哄老夫人的话儿,老夫人要去花园听戏,故此就说什么树啊枝啊,这不小叶子记在心里了。”
萧氏笑道:“她是有心的孩子,就是太照顾烨儿了,每当看到这两个孩子,就会令我想起青莲和灏儿小时候。”
“不可是么。”老太君神色间有些唏嘘,想孙儿们小时候,最宠的是翠桃和绿竹,徐汶徐济和徐淞,倒是青莲姐弟俩并不放在心上。
不过也因此很印象深刻的是,其他兄弟姐妹间的感情很淡漠,唯有青莲灏儿红叶三人彼此亲亲爱爱,长大了也依然如此,这里面可以说青莲作为大姐,居功至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