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升起,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王如玉鬼鬼祟祟的从柴房里闪身而出,蹲在地上观察四周有没有人,鬼影一般的出了小院。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神态慵懒的腊梅扶着鬓角慢悠悠的走出来,饱满的前胸上下起伏,昨晚使出浑身解数彻底降服了王如玉,连肚兜子也赏了他,好叫男人按照自己的嘱咐办事。
单说王如玉去了铺子,掌柜说道:“幸好上一次的货物都发卖了,还未禀明老爷去南方进货,有现银万两。”
王如玉大喜,当下带着伙计将三千银两如数交付州衙里专吃这一口饭的保人胡五,由胡五贿赂官吏,此乃衙门的一贯作为,想刘智的当铺背靠六部也是走的内外勾结,不然哪里有百姓会跑到皇城里典当东西?
当天一干相关文武官吏和王府来人以及捕快衙役等,上上下下全都得了一份贿赂。
指挥柴直收到消息后心中暗笑,既然徐家比想象中的还要容易对付,干脆直接狮子大开口,两万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呆在大牢里的徐汶可谓是度日如年,他就怕自家还没等来人呢,就被陷害治死,实在是谋反的罪名太严重了,哪怕皇亲国戚也受不起。
为了保住性命徐汶什么都不顾了,一口答应二万银子买命,眼下打通了官府,就让表弟将铺中伙计全都叫入监中,吩咐他们把生意全都以最快速度折价卖出去。
众伙计们见事关重大,只好各自寻找财主。乱跑了七八天寻到了几家买主。
这期间徐汶独自关在肮脏的牢房里,虱子遍地臭气熏天,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屡次请人向州官请求讨保回家。官员却不敢承担。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允许家人每天送来酒食,就是不放人出去,即使如此徐汶也不愿意被关在大牢里,每日不停的催促伙计们办事。
王如玉受了腊梅暗中指点,他年纪轻轻又不能服众。伙计们也没人听他的,几处产业除去打点用的三千两,还剩下本银七千一百两,当铺折价了四千两,两处商铺仅仅算了一千两,船队连同仓库里的货物等竟贱卖了一万两银子。
城内财主听闻徐公子倒了霉,因而贱卖产业,谁不是满心欢喜?也不管趁机占了徐家多少便宜。而众伙计今后都要靠着新东家过日子,没人良心发现替徐汶讨价还价。
不但不帮着,伙计们为了大表忠心。还齐心合力撺掇新东家和徐家立下永无反悔的文契,请保人证人等在衙门登记在案,画了花押,反正帮着做到了万无一失。
徐汶只求尽快出监,想都不想的全部答应下来,让王如玉代替办理此事。可惜了连店铺并货物共五六万有余的好生意,只贱卖两万银子了绝于人。为此泰安城中的人们无不叹恨,都骂他是败家子中的败家子。
王如玉先是一切都故作不知,完事后吵着不依不饶,不然就去告发。众伙计遂让新东家暗中送了他八百两银子完事。
王如玉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当晚又和腊梅一夕风流,腊梅食髓知味又嘱咐他遇到机会就大捞一把,反正是徐家的钱,不拿白不拿。
其中徐家的家人有能干者,看出破绽要求分赃。连同伙计一起均分了大概一千多两的好处,也是上下齐心合力才作成了事,竟没有一个人告诉耿氏,一起合伙瞒着徐汶夫妇。
急不可耐的徐汶点了两个亲信家人随王如玉把两万两银子送往青州,星夜起身。临行前着人禀报了耿氏,讨要一百两作为盘缠。
青州这边替齐王负责案子的是门客张典和罗龙文,凡是送来银子交给他二人交割,点了头就是真叛党也可以开脱,不点头再无辜也是罪犯。
前来送银子买命的人家很多,王如玉先买了个号牌,排队进来请求放人,那张典为人还算厚道,刚要应承下来,谁料罗龙文却说道:“一个都督公子,愁拿不出十万银子买命?押送青州往叛逆里审问,你表哥一定就是个叛逆,最少五万两整,少一两也不放人。”
王如玉心说如果徐家拿钱,别说十万就是百万也是小事一桩,就怕你们没胆接。一边暗自唾骂,一边天天苦苦替徐汶哀求,细说家里卖房弃产,金银细软折变一空,也止凑了两万多两。
罗龙文哪里肯信?死活不松口,还亏张典从旁相劝,方才依了两万五千两,额外还要五百两的好处,说是赏给跟随的小厮们。
王如玉打发人回去要钱,耿氏只好变卖首饰家具田产等,好不容易凑齐了六千两送去。
王如玉得了银子加上先前的两万如数交割,岂不知张罗二人禀告齐王一万两,那一万两进了指挥柴直的口袋,五千两被他二人私下瓜分,五百两分给王府相关之人。
次日,青州官员发下官文,言徐公子是个赌徒,并不知收留叛贼等事。将徐汶按照大明律的赌例,打四十大板释放回家,斥责之言一字没有,立即着行文泰安文武,奉命行事。
这官文其实是齐王府出的,罗龙文直接给王如玉看了,然后封漆盖印,让王如玉自己拿回泰安州投递官府,笑着道:“我就不差公人走一趟了,又省了徐公子几百两,这个人情送了你吧,不愁徐公子不重重酬谢,所以你得终身感念我,去吧!”
王如玉得了文票欢喜无限,谢别二人出来和两个家人说了,将剩下的一千两,他俩一人分二百两,他自己得了六百两,加上出狱的徐汶,也算是最终人人皆大欢喜。
经此一事,徐汶坐在书房里琢磨来琢磨去,竟是写信告知家族只是个误会,失去的银钱对他来说又不是亲手赚的,不心疼。
没过几天,徐汶以八千两的价格把宅子低价卖了出去,遣散所有家人理都不理友人们,带着耿氏和腊梅等人坐马车前往青州。
原来徐汶不甘心一辈子依靠家族生存,一辈子在徐灏的施舍下活着,他敏锐判断出齐王为何大肆敛财的原因,毕竟从前做过一阵子锦衣卫,收到过关于齐王的消息。
徐汶想当然的认为凭借自己的一力拥戴,也能和徐灏一样辅佐齐王争夺皇位,等大事告成的那一天,天下谁还敢小看他?
蒙蒙细雨中,徐灏和沐凝雪宛若神仙眷侣,并肩立在西湖岸边,沐凝雪仰头感受着烟雨江南的如梦似幻,使得附近的游人纷纷驻足回首。
徐灏则皱眉道:“怎么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哪里还是名闻遐迩的西湖。”
沐凝雪无视人们的注视,笑道:“夫君博学多才,岂能不知此间因果?”
徐灏失笑道:“让我先想想。哦!此乃太祖的缘故,立国以来杭州等地赋税沉重,百姓手中没有余钱,西湖疏于治理,使得眼下处处荒芜,加上受了灾,灾民为了填饱肚子挖掉荷花采摘莲藕等果腹,好好的西湖竟大半被淤泥掩盖了。”
事实上和徐灏说的差不多,南宋时西湖歌舞升平,不亚于十里秦淮的风流璀璨。元朝时远自西域波斯和西欧各国的商人旅行家络绎不绝,其中最著名的自然是意大利的马可波罗,称杭州是当时世界上最美丽华贵的天城,那时西湖继南宋“西湖十景”,又有“钱塘十景”可见当时的兴盛繁华。
但到了元朝末年乃至明朝初年,战乱不休民不聊生,朱元璋又迁徙大批富户到金陵,他对江南人似乎很有成见,赋税比之各地都要沉重数倍,官府为了应付每年上缴的税款,根本无力治理西湖。
就算每次递交奏折请求治理,无一例外都被朱元璋给驳回了,时间久了西湖日落西山,再不复往日的秀丽风光。
而且在元朝时,西湖就被有钱人沿湖围田,明朝时更是变本加厉,为了多种粮食官府默许百姓变湖为田,就有了眼下徐灏所看到的仅剩下一片小池塘了。
被占的田地大概有四千多亩地,历史上到了正德年间,杭州才得以恢复繁荣,知州杨孟瑛冲破富豪们的巨大阻力,在巡按御史车梁的支持下,奏请疏浚西湖,工部拨银两万三千六百零七两,劳役一百五十二日,出工六万七十万人次,拆毁田荡三千四百八十一亩,这才恢复唐宋时期的西湖原貌,是以后人称为杨公堤。
此次徐灏携妻子来杭州,一是因为去年糟了水灾,今年连场豪雨使得南方数州田地里颗粒无收,朝廷紧急派遣治水的户部尚书夏元吉和都御使俞士吉前往赈济饥民,发粟米三十万石和种子耕牛等,督促郡县官员急发仓库里的存粮接济百姓,其中夏元吉在松洲,俞士吉去了湖州。
二来沐凝雪的奶娘夏氏近日死了儿子,因夏家在杭州,所以徐灏便点了杭州由他来负责,陪着妻子前来吊唁,并打算在杭州多住一段时日。
今日一到杭州,途经西湖想着先观赏一下,谁知看到了一片破败荒凉,目光所及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灾民。
徐灏指着眼前的凄楚景象,对着跟在身后的户部主事说道:“把看到的全都如实禀报陛下,好了,你们赶紧去办理差事,不许饿死一个人,遇到了麻烦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