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心生恐惧,那远看像箱子或被子卷起来的东西,是一个人,还是他熟识的人,豆腐店的男主人。⊙四⊙五⊙中⊙文☆→頂☆→点☆→小☆→说,
怎么也想不明白,吃晚饭的时候人还活着,打更的时候见他摇摇晃晃的往家走,对自己笑骂了几句,怎么就突然死了?
当下自然而然的,李二的目光越发疑惑而且恐惧的瞪着那两个黑影。
河边,没有任何抵抗的动静,被抬的东西就被扑通一声,丢进了水里。
那一对男女转过身来,互相依偎着又走到李二的面前,吃吃的笑着,渐渐走远。
很长时间后,李二才哆哆嗦嗦的从草丛中爬起来,胡乱捡起自己的东西,提着无力的灯笼,连跑带颠的跑到了土地庙。
这一夜他反反复复,辗转在木门做成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即使紧闭着眼睛,他也依然会看见两个黑乎乎的人影,和那吓人的抬着的东西。
第二天,县城到处都在议论,豆腐店的老板昨夜吃醉了酒,溺毙在了河里。
李二十分纳闷,他是傻却有着自己的思想,明明是老板娘和羊肉店的老板把豆腐店的老板丢到河里去,为什么又说是自己醉酒失足呢?一个女人把自己的丈夫丢到河里去,没有哭还吃吃的笑,把手臂投给别的男人,真是不可解的奇怪之事。
因为害怕,李二一口气跑回了萧家村,连说带比划的把此事告诉了村里人,如果是外面的人一定会皱眉走开,或呵斥他滚开,然而村里人人都知道傻二从不会撒谎。
几天后,藏在房后的捕快从鬼混的一对男女口中听到了真相,出门喝酒的豆腐店老板提前回家撞破了奸情,被妻子和羊肉店的老板合伙杀害。
正义得到伸张,李二却因受到了刺激。自此以后再也不敢跑到县城去了。
徐灏和薛文到了顺天府,一脸忧愁的胡太守唉声叹气,徐灏安慰几句告辞离去。
返回萧家村,他去了王家,就见王四六急得要下跪了,对着大牯牛说道:“我的祖宗啊,你倒是张开嘴巴呀。”
牛死活扳不开嘴,不乐意吃药,还是一个老辈指点道:“你去削一个青竹筒来,把牛的头绑在树上。把牛嘴撬开塞进青竹筒,药就能灌进去了。”
王四六依言照办,果然顺利把药灌了进去,吃了药的大牯牛亲热的用舌头舔主人的手掌,那懂事的样子,令王四六几乎要掉泪了。
问题是吃了药不见好,大牯牛整日躺着直喘气,王四六又照几个老辈的主意,上山找到好多草药。熬好了灌给大牯牛,可还是不见好。
每个兽医都建议他趁早把牛杀了,起码能挽回一些本钱,迟了怕只能得一张皮了。对此王四六十分反感,他下不了狠心。
徐灏清楚老王对牛寄托了什么样的感情,想说给他换头牛,问题是没办法张嘴。由此可见一个健全的社会体系对保障弱势群体多么重要。还有医学的发展,甭管什么中医西医,能治好病才是最重要的。
二天后。顺天府派人来报丧,胡太守的小儿子过世了。徐灏百思不得其解,头部碰了一下而已,怎么人就能死了?
奈何人确实是死了,又不能安排人检查尸首,徐灏遂让管家过去代为吊唁。
谷福生等一干教习少不得又是送钱,又是送祭,探丧、帮忙,以及上手本慰唁胡太守,每个人无不绞尽脑汁,想出了各种讨好方式可谓应有尽有。
而胡太守伤心欲绝,那个管出操的武备学堂教官,在当天出事之后,已经被他严厉痛斥一顿,记了大过。现在儿子归天了,胡太守恨死了那教官,曾扬言要抓他来跪在灵前,给儿子披麻戴孝,被一干同僚下属好说歹说劝住了。
最后教官被撤了职,驱逐出去并通告官场,以后不得聘请,方才了事。
想这位胡二少爷,去世的年纪虽然只有九岁,胡太守因为儿子是在学堂操练而死,所以无异于为国捐躯,况且在他七岁那年,朝廷册封太子妃时,赏赐了正六品的承信校尉,非要奏明朝廷加请五级封赏不可。
此时的内阁和礼部皆没心思和他墨迹,怜他丧子之痛,再来死者为大,还得给太子太子妃面子,便给了个正四品明威将军。
如此受了朝廷的实官封典,也就不能以未成丁之人对待。胡太守特地去了趟吏部,请了二十一天的反服期假,也好早晚在灵前照料一切。
他身为太子妃的娘家叔叔,官场上炙手可热的新贵,自然有的是官员前来巴结,就是内阁大臣也都另眼相看。
每天一的官员川流不息的亲往吊唁,有小官甚至跑到灵前磕头,也有不要脸的大官要有样学样,却都被胡太守一把拉住了,这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
顺天府挤满了官,大家得知他素来对这个小儿子尤其钟爱,将心比心都着实代为扼腕。
胡太守一把鼻涕,一泡眼泪的说道:“不瞒诸公,我这小犬原来是武曲星下凡,当初下世的时候,我贱内就得过一梦,只见云端里面一个金甲神,抱了一个小孩子,后来忽然一道金光一闪,忽喇喇一声响,金光里头闪出武曲两个大字,当时把贱内惊醒,就生的是他。所以兄弟自生此子之后,心上甚是爱他,以为将来一定可以为国宣劳。唉,哪知一朝死于非命。这个非但是寒门福薄,亦是社稷之不幸。”
官员们暗道你真敢信口胡说呀,幸亏太子还未登基,不然还不得给你儿子追封个爵位?再给上个谥号?
这还没完,胡太守又叫人把自己替儿子作的墓志铭拿了出来,给这些官员们过目。众人一瞧,上头无非就是他刚才所说的一派妄言,没有法子,少不得人人胡乱恭维了几句。
等到了出殡的那一天,上到文武百官,下到各学堂,近千人来了。一些重臣不便出面,也纷纷送来挽联什么的。
也不知道胡太守怎么想的,全部欣然接受不说,一应依仗是按照正三品的仪制操办,非要兴师动众,风风光光的送走爱子。
这还不算,他又吩咐治下所有教习率领学生,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手执花圈等物跟着送殡。
当天,瞧热闹的百姓挤满了街道,只见外头整整齐齐的站着一排排的教习和学生,这场面可真新鲜!胡太守出来看了,大为满意。
胡太守装模作样的问道:“前前后后总共花了多少钱,一律发还他们。”
官吏们齐声说道:“少大人之丧,我等情愿报效,实在不敢领还。”
“多谢。”胡太守见大家伙既然如此‘语出至诚’,也只能作罢。
倒是完事之后他借着视察学堂,称赞教习们教导有方,学生们功课日进,教习一律优加薪俸,学生们另外都有奖赏,以酬谢他们的一番雅意。
哪知仅仅一天,朱瞻基忽然把胡太守召去,狠狠训斥了一通,警告若再有第二次,马上革掉官职撵回老家。
胡太守这才醒悟太招摇了,犯了做官做国戚的大忌,本来还不太放在心上,有错就改不就结了。谁知晚上太子妃派人来传话,说叔叔你好自为之吧,再做错事我也管不了了。
胡太守惊出一身冷汗,赶忙后知后觉的询问妻子,这才得知太子夫妇的感情貌似不是很融洽。比方说一个月,顶多在太子妃屋里留宿四五天,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宠妃孙氏那里。
此事非同小可,胡太守严肃起来,问道:“到底是出于什么缘故?”
“我哪知道。”失去一个儿子的胡太太还未走出悲痛,意兴阑珊的道:“你是外臣,我本就不方便时常进出东宫,我嫁给你时又远在四川,与太子妃素不亲热,虽说身为娘家人,她也不愿对我说心里话呀。”
“糊涂。”胡太守大怒,“那你不会询问身边人?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岂有不如实告之的道理?我知道了,你一定自持身份,不屑于巴结宫人是不是?”
胡太太脸一红,算是被丈夫给说中了,只得说道:“我省得了,明日一早就进宫求见,横竖把隐秘打探出来。”
“哼!”胡太守气呼呼的甩袖出来,喃喃道:“到底怎么回事?这才成亲几年,就生分了?那姓孙的不是进宫更早么?怎么就不嫌她腻呢?”
幸好侄女是堂堂的太子妃,秉性端庄深得皇后的喜爱,夫妻俩相敬如宾,胡太守不担心侄女失势,所以没有对妻子发火。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暗道我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得到太子赏识,从来没有事事依靠侄女过,今后还得继续这么做官。
这一次受到训斥,总得想办法弥补回来,对了,如今天底下冒出来一班革新党,说什么要改变家天下,眼下这股风潮尽管不足为虑,可是他们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若被少年人瞧见了,把他们的脑袋引诱坏了,还了得?
而且我一手办了这些学堂,万一冒出来几个大逆不道之人,我岂不是犯了大罪?
“得马上正本清源,徐老三就是前车之鉴,我可不能再学他了。”
胡太守一下站了起来,狠狠拍了下脑门,万幸闹出来这件事,使得自己头脑冷静了,不然等稀里糊涂的下了大牢,还茫然不知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