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小女孩的父母,一家三口从富阳县而来,到西湖边赏灯的,结果因为游人太多,途中竟然走散了。
夫妇俩正在满世界的寻找女儿,大为着急,孩子母亲已经还是哇哇大哭的时候,钱塘县的官差出现了。问他们是否丢了女儿,那边有人找到一个,所以这对父母急匆匆地赶来,确认是否是女儿……
他们如愿以偿见到了女儿,却没想到同时见到了杭州通判与钱塘县令。这对夫妇只是平常的乡间士绅,生活还算富足,但是地位一般,猛然见到两位高官难免有些不自然。不过更让他们震惊的事情在后面,听说了女儿刚才的举动,夫妻俩震惊的有些何不拢嘴巴!
女儿虽然有些学识,有些聪明,但是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并觉得有什么特别,也并未在意。却没想到,女儿竟然这么有本事,搞出这么一个大举动来。更让他惊诧的是女儿的胆量,几十贯钱可不是小数目,更为重要的是她竟然拿自己做赌注。
小小年纪,何况还是个女孩子,搞出这样的事情,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看来必须要管束了,否则不知道她将来还会做出什么出阁的事情呢?将来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呢?
“朝云,你也忒胡闹了……”这位王员外虽然怜爱女儿,却也有些那么点不悦,当然了更多应该还是担心。
“爹爹,这是三十贯钱,可以给小菲治病了!”王朝云指着地上的铜钱,如是说道。只见她眼神中满是愧疚,同时有种纯真的善良,一眼瞧过去就让人喜欢……
王闰之上前道:“你女儿很善良,此事也是为了帮助他们,王员外不要太过责备,加以引导就是了。”
“是。苏夫人教诲谨记在心!”王员外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故而表现的很谦逊。他虽然担忧,甚至有责骂,但是作为一个读过圣贤书的人,王员外也知道,女儿的善良行为是很好的,对此多有赞赏的。
“不只是善良。朝云小妹妹还胆大心细,十分自信,这等强大的素质不是别人所能比拟的!”林昭打趣道:“好好教导,说不定将来会是巾帼英雄呢!”
王员外的夫人却暗自摇头,一个女孩家还是文静些的好。女儿胆子大,做事出乎意料这事必须得防着点。免得胆子越来越多。将来说不定会因此而闯下什么祸事。
林昭轻声吩咐:“好了,今日的事情也是圆满了,你们回去吧!不过以后要注意,千万不能让孩子乱走,随便离开大人的视线。”
“好的,多谢苏通判,多谢林县令。我们告辞了……”随后他们便带着孩子告辞离去了。
苏轼看着孩子离去的背景,说道:“这个女孩当真非同一般……”
听苏轼这么一说,林昭旋即有想起了什么,可是一瞬间之后似乎又不太清楚了。目光落到苏轼与王闰之脸上,猛然间回过神来。
这个女孩叫做王朝云,没错!王朝云……
看到苏轼和王闰之,林昭也想起一位同名同姓的女子——王朝云。
原本的历史上,熙宁七年。当时在杭州的苏轼夫人王闰之从歌舞班中买来一个叫做王朝云的女子,收为侍女,当时王朝云年仅十二岁,比苏轼小二十六岁。
王朝云长大后,大约是在黄州,被苏轼收为侍妾。苏轼还为她起字“子霞”。
苏轼四十九岁,王朝云二十二岁时。两人生下一个儿子。苏轼老来得子欣喜若狂,对友人说:“云蓝小袖者,近辄生一子,想闻之一拊掌也。”给孩子取名苏遁。乳名“干儿”,出生三日按习俗洗浴时,写下了《洗儿戏作》:“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足可见苏轼对幼子的宠爱与期望,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事让人遗憾,让人伤心。天有不测风云,苏轼的幼子干儿十一个月大时因病不幸夭折。他哭道:“吾年四十九,羁旅失幼子。幼子真吾儿,眉角生已似。未期观所好,蹁跹逐书史。摇头却梨栗,似识非分耻。吾老常鲜欢,赖此一笑喜。忽然遭夺去,恶业我累尔。衣薪那免俗,变灭须臾耳。归来怀抱空,老泪如泻水。我泪犹可拭,日远当日忘。母哭不可闻,欲与汝俱亡。故衣尚悬架,涨乳已流床。感此欲忘生,一卧终日僵。中年忝闻道,梦幻讲已详。储药如丘山,临病更求方。仍将恩爱刃,割此衰老肠。知迷欲自反,一恸送余伤。”
当然了,最为伤心的应该属于孩子的母亲王朝云才对,苏轼曾有这样的记载:“我泪犹可拭,日远当日忘。母哭不可闻,欲与汝俱亡。故衣尚悬架,涨乳已流床。感此欲忘生,一卧终日僵……”
由此可知,有一个叫做王朝云的女子不一般,她是苏轼的侍妾。与王弗、王闰之一起,是苏轼生命力最为重要的三个女人。
在苏轼最困顿时,他身边的侍妾纷纷离去,王朝云却一直陪伴其左右。她是苏轼的侍妾,更是苏轼的红颜知己,苏轼写给王朝云的诗歌最多,称其为“天女维摩”。
据说苏东坡被贬惠州时,王朝云常常唱《蝶恋花》词,为苏轼聊解愁闷。每当朝云唱到“枝上柳绵吹又少”时,就掩抑惆怅,不胜伤悲,哭而止声。
苏轼问何因,朝云答:“妾所不能竟者,’天涯何处无芳草句’也”。苏轼大笑:“我正悲秋,而你又开始伤春了!”不幸的是,朝云也先于苏轼在惠州病逝。朝云逝后,苏轼“终生不复听此词”,一直鳏居。从这个角度来看,苏轼的一生并不是幸福,每一个深爱的女子都先行离他而去,留下一个人孤独终老。
遵照朝云的遗愿,苏轼将其葬于惠州西湖孤山南麓栖禅寺大圣塔下的松林之中,并在墓边筑六如亭以纪念,撰写的楹联是“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由此可见,苏轼对王朝云的钟爱程度!前世因为女友喜欢苏词,对苏轼的爱情故事更是多有了解,故而对这个王朝云还是略知一二的。
那么今日遇到的这个小女孩就是苏轼的侍妾吗?王闰之从杭州买下它的时候,才不过十二岁。那时是熙宁七年,而今因为林昭的穿越,许多事情发生了变化。有的提前了,有的推迟了。
比如苏轼出任杭州通判的时间,提前到了熙宁二年。正旦之后,现在已经是熙宁三年了,年份上似乎相差不是很大。
这个猜灯谜的小女孩看起来不到十岁,单单以年龄来看。确实很像,很有可能就是若干年后,为苏轼生下的幼子的那个王朝云。
看来当真是缘分,当真是巧合了,随便外出游玩都能碰上多年之后的侍妾,苏轼的运气与艳遇绝对不是一般的好。
而且这个小姑娘很聪慧,明显是读过书的。与记载中的苏轼侍妾十分相似。对苏轼更是多有了解,曾经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苏轼一日退朝,吃晚饭,扪腹徐行,顾谓侍从说道:‘汝辈且道是中有何物?’一婢遽曰:‘都是文章’,苏轼不以为然。
又一人曰:‘满腹都是见识’。坡亦未以为当。
等到了王朝云了,答案却是:“学士一肚皮不入时宜。’苏轼捧腹大笑。”
由此可见,他们“夫妻”之间还是很有默契的。想来也是相亲相爱!
由此可见,这个王朝云还是相当有名的。秦观还特意为朝云写过一首《南歌子》:霭霭迷春态,溶溶媚晓光。何期容易下巫阳。只恐使君前世,是襄王。暂为清歌驻,还因暮雨忙。瞥然归去断人肠。空使兰台公子,赋高唐。
唯一的差别就在于,苏轼的那位侍妾是出身风尘。是在一日西湖边的宴会上相识的。更有说法: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首《饮湖上初晴后雨》就是写给王朝云这个风尘女子的。
但是这个王朝云还小,也并非风尘女子。还是有些差别的。这种事情着实不敢确定,既然相见,只能说是偶然了。世界就是这样奇妙,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凑巧,这样让人意想不到,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兴许王朝云与苏轼之间跨越年龄,相互心有灵犀的恋情从这时候就注定了罢了!
可是林昭却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历史终究是在变化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或者行为都有可能导致变法发生,尤其是穿越者。
苏轼上任杭州的时间已经发生改变,王闰之遇到王朝云的时间也已经发生改变,那么后面的情况会不会也跟着发生变法?又是怎样的变化呢?
西湖边的事情算是个小插曲,并没有人在意。当晚回到县衙之后,林昭又与沐思虹好好恩爱缠绵一番,郎情妾意,好不畅快。
就这样,熙宁三年的正旦新年节日算是过完了。
官员们的假期算是完了,不管这个新年过的好不好,又要开始一年忙忙碌碌的政务工作了。
朝廷一系列的调度与诏书逐渐传达到了各地,因为韩琦上书反对,皇帝赵顼认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与三司之能重合,没有存在的必要性,随即下诏废除。
当很多人认为是官家对变法产生动摇的时候。赵顼立即来了一个大转折,册封参知政事王安石为宰相。
宰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员,地位与权力极大。不管别人怎么看,在皇帝赵顼眼里,王安石为宰相可以说是实至名归。更为重要的是,因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不存在了,变法缺乏一个整体的领导机构。
皇帝赵顼思来想去很久,决定将整个大宋朝全部变成改革变法机构,首先便是人员安排,不至于那么隐晦,不至于泾渭分明。
于是乎宰相王安石就成为这个引导者,整个大宋朝的各个机构都就将有义务为改革变法服务。
远在杭州的林昭看得出来,这是皇帝赵顼对于王安石的一种补偿。准确的说是对所有变法派官员的一种补偿。虽说机构不在了,但他们依旧会坚持做事情,坚持拥护对象,只要王相公没有倒下就是了。
现在王安石为宰相了,这个信号足够明显,好革变法得意迅速推行。皇帝已经不满足与原来只在几个地区试行青苗法这么简单,毕竟这样还要耽误一年的时间。可以说是浪费时间。
赵顼觉得青苗法试行的已经差不多了,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小问题,但是并不影响大局。所以决定,增加青苗法的推广地区,希望能够取得更为明显的效果。于是在整个两浙路也成为青苗法的试验田,规模从原来的钱塘与余杭两个县。扩大到了两浙路的全境。
皇帝赵顼专门给林昭送来消息,让他尽快着手推行青苗法,这让林昭有些惶恐,有些着急。
于是乎林昭及时找到了于玄,帮助立即理清楚青苗法推行的内容与方式,以及相关问题的对策和相关事情的安排。
“公子,所谓青苗法……”于玄解释道:“凡州县各等民户。在每年夏秋两收前,可到当地官府借贷现钱或粮谷,以补助耕作。借户贫富搭配,十人为保,互相检查。贷款数额依各户资产分五等,一等户每次可借十五贯,末等户一贯。当年借款随春秋两税归还,每期取息2分。朝廷最重要的规定便是这样!”
“对此。你有什么看法,或者说参透出什么注意事项没有?”许久之前,林昭便布置给于玄一样人物。就是让懂的理财与律法之学的于玄仔细研究青苗法,分析利弊,从中发现问题,尤其是具体执行过程中的问题。
林昭前世虽然对青苗法不是特别了解的,但他知道一点。王安石变法的很多内容其实还是可取的。失败的原因在于具体执行过程中出现问题,以至于变法走了样,到最后才失败的。
如果这些问题之前可以有发现,略加注意。情况就可能会好很多。但是林昭每天的事情不少,对此了解的也不详细,所以全都委托给了于玄。可是他忘记了其实于玄最近一段时间也不轻松,所以当真有些辛苦了于师爷!
“公子,我以为青苗法的推行,最重要的两点,最需要注意的便是不能强行抑配,再者就是利息和本金的收取……”很显然于玄是用心研究过了。
不得不说,于玄的研究也真说到了点子上。好好的青苗法推行之所以失败,很大的原因就在于此。
青苗法推行中强行摊派很严重。为了保证青苗钱的可回收性,新法原本规定“五户以上为一保”,商量好要借多少钱,大家互相担保。而到了执行过程中,就变成了官府强令富户为各等级贫户提供担保,并向各等级民户摊派青苗钱。收钱时若贫户无力偿还就向富户索取,最终导致所有的百姓都困苦不堪。平时农民对这种摊派还能勉强支撑,一旦遇到灾荒,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纷纷破产。而官府却依然毫不容情的追逼,受灾农户倾家荡产,卖儿卖女卖妻子的情况层出不穷。
朝廷三令五申不得抑配,百姓“愿取则与之,不愿不强也”,利息一律只取二分,为什么地方官员们却置若罔闻?王安石在鄞县做官时曾经做过类似青苗法的试验,“贷谷于民,立息以偿”,效果很好,为什么推广到全国就出了大问题呢?
其实道理也不难理解。宋神宗和王安石想要的是新法的成功、国家的富强和百姓的安康,但许许多多的官员们要的却是自己的升官发财。为了让这些官员努力的推行新法,王安石必须给他们些甜头尝尝。反对新法的一个个被谪贬出京,而对新法表现积极的官员则纷纷得到加官进爵的奖赏。
这个想法原是不错的,要人干活自然需要给些激励,人家才会干得起劲。然而,对政府官员进行激励却必须慎之又慎。因为政府官员要担负的职责很多,有不少都是难以直接度量的“软”项目,如果只对其中容易度量的某一项或者某几项进行激励的话,那么官员们必然会将全部精力都放在这几项上,而忽视其他没有激励或是激励较弱的职责。
特别是在官员们拥有巨大的权力,而对这些权力的监督又很有限的情况下,他们甚至有可能会以在其他方面渎职为代价来追求在受激励的职责上的高业绩表现。
地方官的职责自然是既包括了保障人民安居乐业,又包括推行青苗法的。但如果王安石只对推行青苗法进行激励,而不对或是无法对保障人民安居乐业进行激励的话,官员们必然会只顾青苗法的推行而无视百姓的死活。
即使是对推行青苗法而言,也包含着许多小的职责,包括严格执行不抑配不加息的规定,也包括尽量多的发放青苗钱、到期收回本息。规定执行的究竟怎么样是很难度量,也很难激励的,王安石所能够看得到的,常常只有青苗钱发放了多少,收回了多少,赚了多少利钱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