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阿狄安娜成为座上客,已过去了两天的时间,既然已恢复了高贵的身份,自然不会再与兵士和宿营奴隶混在一起了,连波蒂也随着奈萨离开了。
卡拉比斯大约以为这位王女已经彻底将自己忘记了,此时的他正在裹着毯子,吃着单粒小麦磨成的深色面包,喝着战前三联队许诺给的葡萄酒,坐在军营壕沟坎上休息,谢天谢地,总算不用吃大麦饭了。自从在索菲尼打了胜仗后,军团的伙食,上到军官下到奴隶,都改良了不少。
脚下的沟里,海布里达光着屁股,哼哧哼哧地在挖着泥巴,脊梁上满是伤痕,丝毫不顾忌一日比一日寒冷的天气,这也是对他的惩罚。其余的几名三联队兵士与宿营奴隶们,正在壕沟上面插着削尖的木桩,充当鹿砦。
这鬼天气,真的很冷了,卡拉比斯抓了抓很久没洗的乱糟糟的头发,现在也进入冬季的,陶鲁斯山吹来的冷空气简直连吸两口都会觉得咽喉的刺痛。
“嘿,海布里达,你掘壕沟的姿势就像一条狗。”对面,阿米尼乌斯和萨法诺站在那里,打趣到——但他俩看到海布里达抬起头,一副怒目金刚的模样,就识趣地闭上了嘴。萨法诺从怀里取出一个酒壶,扔了下来,海布里达接住,咕噜噜地喝起来,然后问:“两天前的缴获,兑换得如何?”
“如果随军贩子多的话,我们联队起码搞了这个数。”萨法诺举起了四根手指头,大概意思是四万塞斯退斯,“不过现在整个军团的承包商只有一个,他妈的肆意压价,最终只换到了这个数。”萨法诺又合上了两根手指,“海布里达,你的胆子还真大,可惜了,要让你成功搞好那冠冕,也许真的能弄到十万的数目。”
“他妈的路库拉斯,他妈的乌泰瑞斯,他妈的倒霉的七军团。”海布里达骂着,朝沟里猛地吐了口吐沫,然后又问:“现在这两个,怎么分配的?”这时,他突然发现了卡拉比斯就坐在旁边,立马从屁股上抠下块臭泥巴,“啪”地砸在了卡拉比斯的脸上,百夫长就是百夫长,标枪扔得准,臭泥巴扔得也很准。
“猪猡,滚开。”前任百夫长简洁而愤怒地说到。
卡拉比斯抹去了眼角上的泥,脸颊生疼生疼的,要是搁在他所处的时代,早就生气了,但他头脑还是冷静的,明白自己先在的处境,于是就急忙背过身子,乖乖地挪到了五米开外的地方。
海布里达很是生气地与阿米尼乌斯、萨法诺说着什么,语气又快又激烈。
这会儿,一阵悠扬的号声,他们旁边营寨的壕沟上的桥上,一排手持第十一军团徽标的掌旗官,鱼贯自寨门而出。
“这他妈的怎么回事?”壕沟里的海布里达仰着头,对桥上的掌旗官们喊到,对方队列里一名铠甲华美威风,满身都是金银挂饰的多色马鬃盔的百夫长,对着海布里达轻蔑地伸着手指回喊:“第七军团的娘们,下面攻克特格雷塞塔的光荣,属于我们十一军团了,你们就跟在我们的屁股后面,也许能分享点残余的战利品。”
“这就是十一军团的首席百夫长了,不愧是金枪鱼路库拉斯的嫡系,咱们可就是吃苦在前,吃甜在后了。”阿米尼乌斯眯着满是鱼尾纹的眼睛,讽刺道。
“混蛋!”海布里达恼火地抓了抓屁股,无计可施。
这时,寨门塔楼上几名传令官对着下面喊:“谁他妈的是三联队的?主帅召唤,辅助兵海布里达,宿营奴隶德米特留斯,还有奴隶卡拉比斯三人,有事情要垂询。”
海布里达刷地脸色就惨白了,一定是卡拉比娅,不,什么王女阿狄安娜这小妮子,在路库拉斯面前参了他一道!这下真的完毬了。
“卡拉比斯,混蛋卡拉比斯,哥早该在卡拉比行宫里,把你和那小娘们一起剁碎掉!是吧,是你向上面告密的是吧?还是你和那小娘们串通好的,来害哥,嗯!?”一路上,依然光着屁股的海布里达,对卡拉比斯持续地恐吓,并推推搡搡的,胯下的那话儿晃个不停,卡拉比斯也只好来个不忍目视,不忍耳闻。
当全身赤条条,满是泥巴和伤痕的海布里达走入路库拉斯的挂着金鹰的营帐时,闹得在场参加宴会的男女都很尴尬。卡拉比斯瞅见了,坐在客席华美毛毯上的阿狄安娜,此刻她穿着上身如扇贝形状的纯白色条纹裙袍,肩膀上拥着灰色的貂皮围脖,栗色的头发如云般,全身琳琅满目的首饰光芒四射,目光流转,美艳动人,再不也是当时那个脏兮兮的中毒小丫头了。
但是她还是那副臭脾气,当他们进去时,她正在和路库拉斯争辩着。
“凭贵军的给养与人数,在索菲尼取得胜利,实属侥幸。亚美尼亚王的实力可不止这些,他还是大批的后继队伍会来参战,贵军还是早退为妙,一个均衡的停战协议,对大本都、罗马与亚美尼亚都有莫大的好处。”
路库拉斯优雅地用双手十指交叉着拖着下巴,慢悠悠的眼神看着激动的阿狄安娜,就像看着自己不懂事的淘气女儿般。而克劳狄则一块块吃着肥美的烤肉,眼睛死死盯着对面一样眼含欲火的奈萨,好像要把她也一块块撕扯吃掉般,两人在空气里互递着的讯息。
“我亲爱的妻弟,巴布留斯.克劳狄,请问你对刚才王女殿下的见解,如何看待?”路库拉斯突然发问。
克劳狄猝不及防,只能干笑两声,敷衍了下:“姐夫,我只是总督骑兵队队长,这种战略的问题,我不便说话。”
路库拉斯轻蔑地笑了下,阿狄安娜举起了酒杯,意味深长地说:“也许克劳狄阁下事后更愿意和我的姑母探讨这个话题。”
就在所有人都要爆发时,海布里达等一行三人进来了。
“低阶百夫长,是谁允许你在贵客面前这副模样的!”路库拉斯坐在圈椅上,正对着赤条条的海布里达,不快地喝问道。
“我最尊敬的统帅,我现在已被褫夺了职务,只是一名辅助兵罢了,这副模样也是军法对我的惩处,恰如您所说的,军队有军队的规则。”既然明知道凶多吉少,海布里达索性放开了嘴,口不择言起来。
路库拉斯脸色更加阴沉起来,只见他低着嗓子,问旁边的阿狄安娜:“听说王女阁下在之前,就在这三人间生活?”
“是的——我并不怕张扬这种事情,比起父王小时候在密林与荒野中,与野兽相伴过活,我只会感到命运对我的眷顾。”阿狄安娜的语气很平淡,也没看卡拉比斯一眼。
“那么。”路库拉斯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我有个疑问,究竟是海布里达事先窝赃了令堂的冠冕,还是王女阁下的机智,一直将令堂的遗物私藏至今的?”
“完毬了!”海布里达看着阿狄安娜,下意识地抓了抓自己耷拉下来的两颗“毬”,想起了当初她在阿米苏斯城下发的毒誓,暗地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