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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乡长您回来啦!”郑田兵看着从罗三斤家里黑着脸走出来的程杰民,笑呵呵的迎上去打招呼道。
程杰民的脸有些阴沉,甚至郑田兵还能够从这张脸上,看到那么一点点的激动。应该是刚刚吵过架的激动,年轻人嘛,做事冲动,这气性也大。
虽然隔着门,但是郑田兵还是能听到罗三斤和程杰民的争吵声,甚至罗三斤把一只碗摔到地上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这两个人为什么争吵,郑田兵没有听清楚,但是想也能够想得出来。
榨出来的花生油卖不出去,再加上合伙人退股,还有债主上门要帐……这种愁人的事情,放在谁身上,都轻松不了。以罗三斤这种麦秸杆脾气,不和程杰民吵架才怪呢。
想到自己那个聘干指标,郑田兵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从他内心而言,他是不想得罪程杰民的,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这小子是从省里下来的。谁能保证他日后不会升官发财呢?
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家伙能一飞冲天的迹象不大。有陆晓阳在这儿看着他,他再怎么折腾也爬不出这个洼地啦。郑田兵忽然觉得,这世上最爽快的事情,就是有个人掉进阴沟里,你站在岸上说风凉话。
郑田兵现在觉得愉快极了。程杰民看到郑田兵,脸上勉强挤出了几丝笑容:“田兵你好,这两天辛苦啦。”
程杰民的眉头一舒一皱,一举一动,都难以掩饰他内心的难受。郑田兵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心里暗笑,年轻人,这刚刚栽个跟头儿,你能笑得出来吗!
不过他的笑容却变得更加恭敬了:“不辛苦,都是为了工作嘛。对了程乡长。我有一些工作上的事,需要向您汇报一下,您看您现在有时间吗?”
程杰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不过他还是硬着性子道:“啥工作啊,你说吧。”
“程乡长,乡里给咱们东柯寨村定的水蜜桃种植任务,到目前为止。分配到各家的方案还没有拿出来。咱和乡里其他行政村比,已经排在落后位置了。上次去乡里开会,还受到了陆书记的点名批评,让咱们进一步加大工作力度。”郑田兵说到这里,挠了挠头道:“程乡长,现在罗三斤天天不着边。您看,是不是您来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我跟他说不着,你给他说就行啦。”程杰民不等郑田兵将话说完,就不耐烦的朝郑田兵一摆手道:“好了,这件事情你看着办,我还有别的事呢。”
看着蹬着自行车快速离去的程杰民,郑田兵的眼睛眯了起来。他那带着油滑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讥讽的笑意,哼哼,自以为了不起,有你吃亏的时候!
虽然没有回头看,但是程杰民能感应到郑田兵的表情。他心中冷笑,但表面上还是一副沉重模样冇的骑车朝前走。就在刚才,他和罗三斤“大吵”了一架,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和罗三斤吵架的事情,整个东柯寨就该知道啦。
该回乡里看看啦,乡里应该有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如果不回去,岂不是让他失望到家了?
“程……程乡长,您回来啦?”就在程杰民低头捋顺事情该如何按照自己的剧本走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迟疑的跟他打招呼道。
程杰民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人是罗五星。他对于这个罗五星印象不浅,毕竟这个人也是他们榨油厂的股东。尽管罗五星只是在这个小小的股份公司里,投了五百块钱。
“哦,是五星哥啊。你今天没去厂里吗?”程杰民能猜得出来罗五星找他的目的,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罗五星搓了搓手,从皱皱巴巴的衣服中掏出一盒烟,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程杰民道:“程乡长您抽烟。”
程杰民也不客气,接过烟点上,等着罗五星接着说,就听罗五星道:“我家里有点急事,这几天没能去厂里看看,那个,咱厂里生产的油不少啦,这买主您联系的怎么样啦?”
程杰民的眼神在罗五星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这小小的停留,让罗五星有些难为情。挠了挠头,想要做出一副从容的样子,却显得更加的紧张。
可以同患难不可共富贵是一种境界,而不可同患难只可同富贵不知道又算什么?
心中升起这种想法的程杰民,自然不可能对完全没有信任基础的罗五星透露自己的想法。嘿嘿一笑道:“我联系了几个大型商场,人家对于咱们生产的食用油很感兴趣!嗯,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销售出去。”
在这笑容中,程杰民故意露出了一丝不自然,而这一丝不自然落在罗五星的眼中,那就是程杰民分明是糊弄他。
他虽然从心中对作为乡里面干部的程杰民有一丝的惧怕,但是想到自己投资里面的五百块钱,他的勇气就上来啦:“程乡长,俺娘的病越来越厉害了,实在是耽误不起了。家里现在没钱,您看,能不能把俺当初入股的钱退出来?”
看着罗五星那老实之中带着一丝忐忑的神情,程杰民一阵感叹,从理智上来说,他不应该生罗五星的气,毕竟罗五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你不能要求他有太高的素质。
可是程杰民毕竟是个人,这次共同投资建设了榨油厂,他更希望自己的同伴能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和自己一道同舟共济,而不是只顾自己,率先下船。在这看上去本来就有点飘摇的形势下,给自己捅刀子。
对于这种情况程杰民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有准备和面对相比,之中毕竟还是有差别的,程杰民的神情,不觉就流露出了一丝的迟疑。而这一丝迟疑对于罗五星来说,那简直就是榨油厂走向穷途末路的证据。
他的勇气,在这一刻迸发了出来,朝着程杰民走近了一步,大声道:“程乡长。俺娘的病,实在是有点拖不起,这事情是你挑的头,当初咱说好的入股自愿,那个您一定要帮俺啊!”
看着这个可怜又可气的人,程杰民觉得自己的心慢慢变硬了起来。他朝着罗五星道:“五星,参股的时候说得好好的。各个股东按照自己的股份,承担相应的责任,你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提撤股?”
“那个啥,我乡里还有一个会,得抓紧回去,你要有什么想法的话。去找罗三斤,他是企业的法人,你找他说去就行了。”
罗五星面对骑车而去的程杰民,猛的一拍大腿,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种油卖不出去,自己投资的五百块钱,就这么一下子坑完了?不行!绝对不能让自己的钱就这么坑了。他朝着罗三斤的家门口看了一眼。沉吟了一下,就朝着罗铁锤的家里走去。
程杰民骑着自行车,任由暖暖的春风吹动。他的脑袋中除了思索着自己拟定的那个法子,不断出现的就是罗五星那张脸。
最终,程杰民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不过此时的他,神色却变得更加坚毅。当他骑着车子回到乡政府的时候,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刚刚停下车子。就见乡党政办主任赵得知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冇赵得知看到程杰民,皮笑肉不笑的走上来,扔给程杰民一根烟道:“啊,程乡长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杰民接过赵得知的烟,轻笑着说道:“在省里办了点事,刚才又去了一趟东柯寨村。”
“东柯寨的榨油厂咋样了?我今天吃饭的时候,听咱伙房的人说这个油价降了不少啊?”赵得知说到这里。轻轻地来到程杰民的身边,关切的问道:“程乡长,没事吧?”
“没事,这油是生活必需品。到哪儿都有人要。”程杰民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故作大笑的说道。
赵得知也笑着道:“那倒是,哈哈哈,程乡长,那个榨油厂虽然重要,但是乡里现在正在发动水蜜桃种植,这个中心任务也不能放松啊。办公室正在统计进度表,你们东柯寨村我看着又落后啦!”
“哎,陆书记这两天正为这件事情着急上火呢?您呀,可得注意一点啊!”
对赵得知的提醒进行了感谢,程杰民就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赵得知看着程杰民那挺拔的身躯消失在办公室内,嘴中吐出了一口浓痰道:“装什么装,你以为你在东柯寨和罗三斤的吵架的事情现在没人知道吗?”
“看你过两天怎么哭!”
暖暖的太阳照在宽阳乡政府的大院里,又是一个晴朗朗的大晴天,三三两两的宽阳乡干部,在院子里三个一堆五个一伙的说着话,等着每天八点的例行集合。
“老于,你们村里的桃树种得怎么样啦?”一个年轻的包村干部朝一个四十多岁的干部喊道。
那四十多岁的干部嘴里叼着烟,漫不经心的说道:“外甥打灯笼照舅(旧)。哎,反正这事咱就一个大政方针:随大流,不挨揍。”
“哎哟,老于你这家伙嘴里没实话,谁不知道你们东街村昨天一天种了二百亩啊?听说程书记从你们村里经过,一个劲儿的夸你们的进度哇。”一个和老于年龄相仿的干部,笑嘻嘻的道:“我说老于,今天中午你得请我们喝点啊,要求不高,刘家馆子凑和一下就成,弄个铁锅炖柴鸡,再来二两老白烧就行!”
那老于听着同事调侃,一拍大腿道:“好你个刘麻子,你这是挖坑让我跳,你这要求还不高?铁锅炖柴鸡没有,东街村的刷锅水倒有不少。”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笑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那第一个说话的年轻人笑了两声,一扭头看见站在一旁的郑田兵,笑着道:“我说田兵,你们东柯寨可得注意了,听办公室的人说,陆老板对你们村的进度不满意,你可得小心点,别被抓了典型!”
郑田兵快走几步过来,搂住那年轻人,二话不说把烟给掏出来了:“看人家小马,都抽上红塔山啦,来,大家都尝尝,给小马个面子。”
“你个老郑,快别给我发光了,我这是准备去未来丈母娘家装面子的。”小马飞奔上前,一把将烟盒夺过来了。
“哎,你这家伙就是个暗骚啊,这才上班几天哪,丈母娘都有啦?”
几个人笑闹着,小马悄声道:“我说郑老兄,你得小心点啊。”
“我知道,这天塌下来,还有个高儿的顶着,咱一个跑腿的,不能越级决策啊。”郑田兵吸了一口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郑田兵自认已经落入了陆书记的法眼,这样的待遇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过不了多长时间,一旦聘了干,他就能跻身另一个层次了。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朝那几个正说话的副乡长看了过去。这几个副科级有的年轻有的年长,他们聚在一起,四周围了一圈在乡里混得比较得意的人。
这才是宽阳乡的第一圈子。人是群居的,人永远不会群而不党。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我郑田兵就要出人头地了!
“老郑说的也是,东柯寨村也不是他一个人包的,上面还有一个包村领导。不过人家是从上面过来的,可能挨训的还是你。”老于分析了一遍,压低了声音道:“田兵,你给哥交给底儿,东柯寨村办的那个榨油厂现在咋样了?我本家一个兄弟给那边送了五六千块钱的花生,这个有不少风声,他现在愁得快吃不下饭了!”
郑田兵看着老于的样子,弹了弹烟灰道:“老于,关于这件事,要不是看在咱是老关系的份上,我啥也不给你说。”
他这话一开口,顿时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不论是小马还是另外一个谈话的人,一个个都朝着他看了过去。
“昨天,程乡长和罗三斤大吵了一架,把碗都摔了!罗三斤几乎天天泡在榨油厂,昨天在家躺了一整天呢。”
听了郑田兵的话,老于他们一阵的沉默,最终还是小马沉不住气,他忍不住道:“他娘的,看来这次可能要栽了,那个我妈昨天上街上买了不少县榨油厂的油,说价格降了不少呢?”
“呵呵,这我可没有说。”郑田兵一挥手,一副这件事情我和没有关系的样子。
“郑哥,咱们都是自己人,你还怕谁把你卖了不成?”小马嘻嘻一笑,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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