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公里外。”
苏荆从地上爬起来,装甲的辅助动力系统在爆炸中似乎出了点小问题,他敲了敲自己的哔哔小子,glados迅速给出了故障原因诊断,内部的电路在爆炸中受到了震荡,触发了漏电保护系统。现在系统正在自检,预计几秒种后就能恢复动力。
“起码一千两百米外的,她是怎么做到的?!”苏荆抱起还在摇晃脑袋的盖琪,迅速跑向另一个街角。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那种诡异的血腥气味,只有那个“邮差”身上才有如此怪异的气息。苏荆现在的身体素质非常高,虽然没有超越黑铁级的极限,但是感知力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及。
在之前的行进中,他一直模模糊糊地有一种感觉,就是有人在自己感知的边界处不断试探自己。就像是知道他的“界限”在哪里一样,每一次都在引起他警觉之前退开。而他的感知经过统合,现在分成三个大的阶段,五十米内的“绝对感知”,五十至一百米的“精确感知”,以及一百至一千米的“模糊感知”。
在苏荆的“绝对感知”领域内,任何生物的体温、心跳、甚至血液流速和情绪状态,他都能够判断得不离十;而“精确感知”则更为大略,只能感觉到不同等级生物的相对位置,“气息越强”的生物特征越明显;而“模糊感知”则只能知道生物气息的大概分布,仅仅能够用在局势判断上。
而那个女人的超远程狙击——使用的大约是.50amg的反器材步枪,而且应该是特制的具爆炸功能的特种弹。这种重火力就算是在战前也是军用级的武装,可以用来攻击动力装甲部队的强火力,在现在的上早已是一枪难求,有钱也很难买到的东西。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能搞到……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苏荆拍拍盖琪的脑袋,褐发女孩一骨碌从他怀里爬起来,眼神已经变得跟之前不同了。之前一直懒洋洋的机械术士现在好像换了一个人,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苏荆甚至在通讯频道里听见她轻快的笑声。
“太有意思了!”
“啥有意思?”苏荆检查了一下友谊毁灭者的弹药,把高爆弹和穿甲弹切换成交替供弹。
“我是说,我都快忘记了在潘多拉上的日子。这段时间里被你养得白白胖胖,我都快被你养成小猪了!”机械术士愉快地甩着自己的膀子。不停地把手枪甩来甩去,“我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的战斗精英,是‘英雄’啊!刚才被炸了一下才想起来,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都已经忘记了疼痛是什么感觉。现在我的感觉好极了!”
“呃,头低一点。”苏荆善意地提醒有些亢奋的女孩儿,“有个人拿着反器材步枪瞄着我们呢。”
“所以说,阿荆你还是没有低层次战场上的战斗经验。”女孩把手枪绕着食指转了一个枪花,“你刚才那一炮轰出去,就应该乘着对方还在闪避和转移的时候迅速和她拉近距离,她现在占据着远程和狙击的优势,那么我们只要和她拉近距离,然后和她打接近战就行了。论近距离战斗力,这片大陆上恐怕还没有能够和你我中的任何一个相提并论的人。就算一个人不够。我们两个并肩子上,就算是再生人或者穿着动力装甲的完美变种人,我们也能把他打得跪在地上喊爸爸。”
“我第一反应是看看你受伤了没有嘛……”苏荆挠挠头,“悲观地看,现在她已经重新转移了狙击点,我们只能寻找下一次机会了。”
“机会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来吧,我们来互相掩护。”
褐发女孩的眼神像是跃跃欲试的野狼,这让苏荆想起了和她初遇的时候,那个神采飞扬的星际通缉犯。
在一千两百米外的残垣断壁中,女人扒开碎砖烂瓦。一柄快有她人那么高的巴雷特m82a1被她用一只手拎起来。血迹斑斑的身上似乎已经完好无恙,女人从口袋里拿出一罐包装粗陋的硬糖,小心翼翼地往自己嘴里倒了两颗。一边含着硬糖,她一边端起狙击枪。瞄了一下一千两百米外的人。
一千米以上的狙击,需要的是对风力修正、目标动作预判的精准判断,或者换一个会产生巨大爆炸的弹头。在这个距离上,就算是她也没有把握一枪命中对方的头部,稳妥起见,她只能使用特种的爆炸弹药。
她不觉得对方会有耐心和她打持久战。女人的嘴角露出一丝带血的微笑。她上了对强者的狩猎,只有在生与死的命题下,这个没有过去的人才能寻找到生存的意义,无论是为他人还是为自己带来死亡。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那强悍而蓬勃的生命力,还有什么比夺走这样的生命力更令她感到刺激与雀跃的事呢?
刚把眼睛凑到瞄准镜上,她就用手一撑地面,像一头优美的母羚羊般跳开。下一瞬间,一发强劲的合金弹头深深贯入她之前身处的地面,金属和空气摩擦时带来的强烈铁腥味冲进她敏感的鼻腔,这种和死神跳贴面舞带来的肾上腺素与神经脉冲让她浑身战栗,双腿之间已经潮湿了一片,只有杀戮与性能够熄灭她心中的火焰。
那两个人一改之前的从容,开始认真应对了。那个纤细而灵敏的女孩一头褐色的短发在空气中飘扬,就像是黑褐色相间毛皮的野猫般在废墟的街道中狂奔,罔顾地形地横冲直撞,甚至跑酷般地跃上二楼,在楼层与楼层之间奔跑跳行,以全速向她接近。而那个男人则沉着狂妄地对她所在的方位不管不顾地连发射击。女人在废墟间全速跑动,能够打穿五层混凝土墙壁的穿甲弹和能够炸飞房屋的榴弹在她背后不断爆裂。
三人就像是在玩着你藏我躲的捉迷藏游戏,在废墟区中缓缓靠拢。
女人一直对自己的能力感到自信,从救起自己的医生家里醒来后,她就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非凡力量。无论是力量、灵活性、耐力、头脑、魅力、感知,自己都有着远超凡人的实力,而这也造成了她愈发感觉到自己的孤独,就像是海洋中的一片孤岛,能够与自己哪怕实力接近的人寥寥无几,太少了。
她试过猎杀传说中的废土杀手“死亡爪”。但是那只是纯粹的野兽,或许是聪明一点的野兽。只要布下陷阱,就和野猪或蝎子一样好抓。在尝试过人类后,她发现人类才是最好的猎物。人类或许没有死亡爪那么大的力量、那么粗厚的皮、那么锐利的爪子,但是人类有着与诡计、武器和盔甲。人类才是废土上最危险的对手。
而我是超越了人类的存在,女人已经领悟了这一点,因为我以人类为食。就像是人类食用双头牛和大角羊,人类在食物链上是最高级的。而我则是比人类更为高级的猎食者。为神,我便是废土上的神,狩猎与驯养羔羊的神。
而这两个人,则是自己的同类。
是剥夺者,她这样认为,占据高位者就是剥夺者。科罗拉多河对岸的凯撒无疑也是一位暴虐的“神”,ncr的那些政客和官员们,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神”,他们都和泯然大众不同,在自己的同类血肉上建筑起自己的权力之座。自己以血肉为供养。凯撒以权力为供养,而那些商人与政客则以金钱与地位为供养。没错,这个世界上,亘古以来就存在着人和神。有的神建立在虔诚的信仰上,有的神建立在制度和力量上,有的神坐在墙上的油画里,有的神站在演讲台上,坐在办公桌后,手持枪支和签字笔的就是神。
“而你们,又是吞食什么的神呢?”女人一个翻滚。却因为要闪避另一个女孩手中双枪喷泄出的弹雨而慢了一拍,合金的长钉穿透了她的肩膀,把她钉在一堵墙上。
女孩子距离还有三百米,男人距离自己还有八百米。
她一咬牙。猛地一拔,硬生生地把合金撞角从墙壁中拔了出来,肩膀和手指一片血肉模糊,她也得回了来之不易的自由。
“自由之树必然时常用爱国者和暴君的血来灌溉。”她突然脱口而出,却不知道这句话是从哪里看来的,有的时候她脑中会浮现一些记忆的碎片。会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许多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她觉得自己在没有失忆之前看过很多书,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人。还有的时候,记忆中会出现一个绑着许多辫子的男人,那个男人有着长时间日照留下的褐色皮肤和幽深沉思的眼神,有的时候她会在废土上感觉到那个男人若即若离的气息,然而她似乎本能地想要避开他,只能尽快地逃离他的气息。
她不会让别人杀死自己,更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吞食自己的身体。她想要确保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唯一的“神”,所以那些为王者、为君者、为神者,她都会一个个地把自己的齿印留在他们的身上,那是自己作为上位者的烙印。拿着刀枪的人,发号施令的人,自称为领袖的人……都会死,除了不朽而永生的——我。
她把沉重的狙击枪丢到墙角,全身上下的武器只剩下一柄手枪和一柄军刀,只需要这些就够了。靠着轻装上阵,她重新取回了速度的优势,肩膀上的伤影响了她精妙的动作平衡,但这种小伤很快就会自己长好了,多吃些东西就能够快速痊愈。
前面就是那些炸药帮的脏鬼所说的地方,她知道他们不怀好意,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个矮矮胖胖的大厨库克的眼神黏黏糊糊地在他身上游走。她知道那人据说会吃人,她对此保持着不屑一顾的态度,不过是一头假装自己是神的猪(“所有动物生来平等,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平等”,这又是谁说的?她不太明白这句话为什么会出现在脑海里,也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她甚至不愿意靠近,因为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霉烂和病变的臭味,很难想象这些炸药帮居然让他担任厨子。
但是一群脏猪,又能够对人造成什么麻烦呢?
她踏进那块目的地,这里是废墟群里少有的楼体保持着完整的地带。这些楼房还在荒野中顽强地矗立着,就像是战前世界最后的余晖,尴尬地站在那里,随时都会倒下。它们的荒凉和远处新维加斯的富丽堂皇显示出了鲜明的对比。新维加斯在她眼中不是一座纸醉金迷的赌城,而是一个巨大的餐盘,餐盘上放着一块糖,然后白白胖胖的蠕虫就爬到了盘子上,却被那个两百五十岁的老腐尸用餐勺舀起来,放进嘴里咀嚼。她甚至在脑中构想出了他参差不齐的尖锐牙齿间流出黑色脓血的场景。
她终于可以稍微喘一口气了。肩膀上的血已经干了,她迅速钻进一栋保持着完整的房屋。那两个人已经近在咫尺,她相信炸药帮的伏兵还是能够给他们造成一点麻烦的。
周围的楼房上埋伏着几十个炸药帮,都穿着最精良的盔甲,手持能量武器、爆炸物和大口径枪械。
“别逃了。”
“可算逮住你了。”
一前一后,那个褐色头发的女孩大大咧咧地摘下了自己的头盔,用一只机械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水果香气和青春期少女特有的体味混杂的气味,像是牛奶与醇酒的混合。(一道好菜。)而后面的那个男人则有着猎食者的狞狠气息,甜美的雄性激素,让她感到小腹有些发热。(不是现在。)
恶魔帮呢?
她突然觉得火药的气味似乎太浓了一些。之前她以为是那些脏猪身上的火药,现在突然觉得不像了。
“等解决了你,就是周围那些蠢货的死期。”苏荆抬了抬手中友谊毁灭者的准心,“你现在投降,那么我们说不定还有作战的机会。不然的话,就让我们看看你能不能吃一发友谊毁灭者的爆破弹。如果你中了一发爆破弹还能活下来,我说不定能放你一马。”
“哈。”女人笑了起来。
然后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