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罗钳吉网

类别: 历史 | 两晋隋唐 | 穿越 | 世家 | 盛唐风月 | 府天   作者:府天  书名:盛唐风月  更新时间:2015-06-01
 
罗希秉到了?

这个消息着实有些出乎王容的意料。昨天晚上她已经把朝廷要派酷吏罗希秉到安北牙帐城,彻查此前杜士仪遭黠戛斯袭杀之事告诉了玉奴,不外乎是劝玉奴和公孙大娘不要在此停留,以防节外生枝,玉奴也一口答应了。而为了防止罗希秉突然袭击,从朔方到安北牙帐城这条路上的每一个驿站旅舍,全都得到了严密的指令,会留意每一队通过的人。就在这样的严防死守之下,罗希秉怎么会突然来临?

等等,如今开启城门的晨钟方才刚刚响起,罗希秉怎么进城的?莫非人是昨天甚至更早就到了?

王容见枕边的玉奴已经惊醒了过来,便言简意赅地吩咐她先不要轻举妄动离开这里,随即就让莫邪替自己梳洗更衣。等她来到寝堂,却只见龙泉和阿兹勒已经等候在了那里。后者因为起头那一顿杖责的缘故,走路的姿态还有些勉强,她不禁暗叹一声。当得知罗希秉得知杜士仪和仆固怀恩李光弼都不在,立刻先声夺人,要求开节堂见武时,她不禁哂然。

“你可知道,罗希秉到底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一共带了多少人?”

“回禀夫人,他应该是混在一行商旅之来的,应当不会早于昨日进城。但即便这样,算算行程,他也必定是在接到任命后快马加鞭日夜赶路,然后到朔方后又和商旅接洽,用最快的速度到的安北牙帐城,如今随他现身的随从总共还不到十人。”说到这里,龙泉见王容有些吃惊,他便又补充道,“而且,他才一来,便立刻要人护卫他的安全,把杜随的前锋营全都给要去了。正好杜随因为之前受罚,暂解职务,所以没人拦他。”

王容看了一眼阿兹勒,见其面色沉静并不说话,她知道杜士仪临走前必定已经吩咐过他什么,因此沉吟片刻后就开口说道:“无妨,那罗希秉既然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又打算趁着山无老虎的机会作威作福,那就让他去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看看安北牙帐城究竟有多少人是首鼠两端,立场不坚龙泉,你去前头节堂看看,罗希秉初来乍到第一把火,究竟是怎么烧的”

“是”

等到龙泉应声而去,王容方才对阿兹勒说道:“之前那顿军棍并不曾留情,你的伤势还未痊愈,为何不好好调养

“大帅虽解了我的兵权,可前锋营终究都是我的人,罗希秉初来乍到就夺权,我如果还在那养伤,岂不是不符合我的性子?”阿兹勒解释了一句,突然单膝跪地说道,“此前大帅见我时曾经说过,之前的苦肉计委屈了我,我此次不能随军,便呆在安北牙帐城听夫人指派。可罗希秉一来,不夺别处兵权,却直接盯上了前锋营,我怀疑他已经知道了我当时在节堂大放厥词的事。如若他以此问罪,夫人可以把我……”

“胡说示敌以弱,却也不是任人欺凌宰割”王容厉声斥责了龙泉的话,随即便淡淡地说道,“再说,罗希秉就算再能耐,也绝对不可能才刚到安北牙帐城,就问出你在节堂上说那番话的实情来。前锋营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可是把恩威并济,软硬兼施的手段学了个十足十,从副将到旅帅队正,每一个人全都是你精心挑选出来的,阳奉阴违,心怀叵测之人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不是吗?”

阿兹勒对杜士仪忠心耿耿,可治下的手段却绝不同于他当年在受降城拂云祠当带头老大的时候。即便那些跟他共过患难的兄弟袍泽,只要他认为不适合呆在前锋营,就会毫不留情用各种理由剔除出去。除此之外,违反他命令的人,小心眼太多的人,犹豫不决的人……这些年来他不断从幼军营吸纳新血的同时,也不断裁汰旧人,务必让这一支人数不过千五百人的亲军能够如臂使指。所以,被王容道破自己这小小私心捅破,他顿时面色一白。

“夫人,我并不是养私兵,只是觉得虎牙大叔统帅牙兵,近身保护大帅,所谓前锋营便是敢战的死士,我一直都是这么对上上下下灌输的。他们需要的不是动脑子,而是听命于我,听命于大帅,如有需要的时候悍不畏死,冲杀在前”

说这话的时候,阿兹勒想起当初和虎牙里应外合,重伤吉温,使得其在抵达长安不久之后就重伤身死的事。他不知道杜士仪究竟是否告知过王容,但作为执行者,他本能地选择三缄其口。

“那就对了,我的意思是,既然这是你一手精心打造的精兵死士,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罗希秉挑选了一支如今安北牙帐城最强力的精兵,如果他真的能够顺利掌控,无非表示,你这个主将这些年来并不称职。你要记住,罗希秉初来乍到就抓了前锋营的大权,是因为他只有靠兵权,方才能够对城上下施压示威,所以对这支兵马,他只会用恩,不会用威,否则万一哗变,他要命不要?”

王容见阿兹勒凛然一惊,便颔首示意他站起身来,随即沉声说道:“只不过,你确实会是罗希秉的眼钉肉刺,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回去了。我这里有一位来自远方的贵客,从现在开始,你先替我寸步不离保护她。”

尽管自己此前才让玉奴尽快离开,但如今罗希秉突然不期而至,王容只觉危机扑面而来,反而不敢让玉奴就这么径直离开了。因为时机不对

果然,当龙泉前去节堂打探消息之后,须臾就带回来了罗希秉以钦差的身份下的第一条命令。

这位以罗织罪名兴大狱出名的酷吏,在得知杜士仪竟然出兵黠戛斯之后,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大动于戈,而是以杜士仪以及仆固怀恩李光弼都不在,容易有奸人图谋作乱,危害安北大都护府为由,从前锋营抽调整整三分之一,统共五百人守御安北大都护府,盘查进出人等。此外他又抽调三分之一,前往各处城门加强城防,还有三分之一则是充作城巡视,以及随时听候他本人的调遣。

“好啊,到底是当初吉温前车之鉴还在,这罗希秉的第一步做得很聪明。显然他也知道,前锋营就算给他抓过去了,一时半会却也休想指挥得如臂使指,还不如用冠冕堂皇的名义,给他们派一件给咱们添堵的事”

杜士仪不在,却并没有因此而封闭镇北堂,而是把这个地方全权委托给了张兴。此时此刻,王昌龄对于罗希秉的这第一条命令着实有些恼火,偏偏又挑不出刺来,说完这话,又骂了一声卑鄙无耻,见风使舵。而岑参则是瞅了一眼同样愁眉苦脸的曹佳年和几个诸曹参军,便向张兴问道:“张长史,罗希秉来得突然,却气势汹汹,咱们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他是奉钦命而来,我们能怎么办?”张兴出人意料地说出了这么一句无奈的话,见每个人顿时沉默了,他仿佛还嫌这句话不够狠,加重了语气说道,“除非我等打算叛逆,否则即便在背后骂过多少次奸臣,都不能真的对罗希秉如何更何况,这次罗希秉已经变聪明了”

王昌龄是开元十五年的进士,年轻他许多的岑参在天宝三年前去应试,了个进士不等守选就重新回来,仍旧做他的幕府官,而不是在长安谋职。曹佳年等诸曹参军,或由明经,或由辟署,其也有两个世家子弟,忠君国的礼法深入人心,一时全都哑然。等到他们没能商量出一个所以然来,最终不得不郁闷地起身离开之后,张兴却没有露出多少挫败的表情,反而轻轻交握双手,仔仔细细推演罗希秉的行动。

罗希秉的这第一步动作,不但让安北大都护府的幕府官们觉得有些棘手,就连公孙大娘也感到行动受限。被罗希秉这么一闹,安北大都护府的防务一下子变得严格了许多,她派人试探过,整整五百人守在墙外,除却武官员本人,余者进出都要抄检,根本不可能逾越一步。这样一来,她进不去,玉奴也出不来。退一万步说,就算王容勉强把玉奴送了出来,这出城又是一个难题

安北牙帐城官员和军民的小小骚动,罗希秉当然全都看在眼里。在王忠嗣身上最后豪赌的一把却最终失败,李林甫又在节骨眼上病故,死后甚至没能保全家人,他本以为自己会落得个凄惨下场,谁知道他已经快要掉到万丈深渊的时候,杨国忠却丢下了一根绳子。可这根绳子却不是让他用手去抓的,而是要让他直接把脖子套进去,至于会不会活活吊死,就只能看他是否能用最快的速度聚齐足够的垫脚石

“吉七,你当初既然用死告诉了我,杜士仪此人贿赂不得,而他又根本不屑于和我碰头,那也省却我一桩麻烦。你不在了,这罗钳吉网四个字,我少不得全都担起来”站在自己临时征用的安北牙帐城最大的牙帐驿最正的馆舍之,罗希秉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背着双手轻哼道,“人人都以为我是酷吏,这次我倒要让你们看看,我罗希秉不仅仅会严刑拷打,构连诬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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