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进手持长矛站在那里,他就是第一排右首边第一人,他立起长矛的位置就是列队的起点,兵丁们熟门熟路的跑过去,赵字营的马队也要和各团家丁受一样的步战训练,这个倒是熟悉,不过站在最前面几排的还是亲卫队各连的精锐。
没多久,三个百人横队已经站成,五十名射术不错的散在队伍周围,赵进嘴里含着铜哨,扣上了自己的面甲。
哨声吹响,三个横队开始向前行进,每个人身上的铠甲碰撞发出叮当响声,几百人的队伍响成了一片,在这个时候,战场上安静无比,先前的叫骂挑衅呼喝都已经不见了,只有单调的哨音、齐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的碰撞声响,三个整齐的家丁横队,好像三个巨人一般直接压了过去。
先前彼此相持的时候,那简陋营地里的官军骑兵还撑得住,甚至还时不时的想要反击,可这三个横队迈着大步整齐的推过来,那营地里面顿时乱起来了,安静一阵之后,有人不管不顾的从那营地里爬出来向外跑,可外面早就有游骑等着,他们怎么跑得了,又有头目在那里大喊,十几名营地里的弓手来到了最前面,就那么开弓射箭,但横队还不在射程之内,只看到箭支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根本没有杀伤。
赵进控制着哨音的节奏,手中长矛不时举起做动作,距离那营地还有六十步左右的时候,已经勉强在射程之内了,前面几排的家丁直接低下了头,在他们这铠甲面前,弓箭根本没办法破防,随着赵进手中的长矛动作,赵字营的弓手以队列为掩体躬身跑了上来。
哨音节奏变慢,步伐变慢,长矛笔直举起,全体肃立,距离那营地还有四十步,能听到稀落的叮当响声,那是箭头和铠甲碰撞后弹落的声音,简陋营地里的官军弓手开弓有气无力,反正没有杀伤,还不如省点力气,看着大队停下,他们禁不住一愣,心想这也没有什么损伤,难道就这么打停了,正诧异间,却听到有人大声呼和,第一队齐齐半跪,露出了后面的五十几张开满的长弓。
人人大惊失色,下意识的想要逃跑躲避,可这几十步之内,要逃也是无处逃,箭支破空呼啸密集响起,五十几只箭抛射了过去,惨叫连声,立刻倒下去一片,再也没有人敢露头了,营地内的十几名弓手也死伤惨重。
又是呼喝,看着那横队站起,哨音重新鸣响,但这次的节奏似乎更急了点,营地内的人看着横队开始小跑前进,迅速的逼近过来,而刚才在这横队后面射箭的弓手则是分散在了队伍的两侧,不时的停下射箭,将箭支吊射进来。
事到临头,营地里的人反倒不慌了,与其这么熬着拖延,真刀真枪的拼一下倒是痛快,而且自家这边人也不少于那几个横队,那边看着无非是整齐点,可整齐点能杀人吗?能当饭吃?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宰一个一百两,杀了那个当头的,可就是足足一万两,发财就在今天了”随着他大声吼叫,兴奋的嚎叫此起彼伏。
哨音突然变得又高又尖连续起来,能看到那横队前排的长矛长刀层层叠叠的放平,就这么快跑冲撞了上来,好像面前根本没有那个矮墙阻隔一样。
准备面对面杀个痛快的官兵们突然发现,没办法单对单,他要面对的是一排几十根长矛,再向前一点还有后排的长矛和长刀,这分明是满是利刃的墙壁,就这么推了上来,人怎么和墙对抗,只有退,前面退步,然后转身去跑,后面仓促间还反应不过来,才几步就变得拥挤,可这时候追兵杀到了。
有人被长矛贯穿,但尸体没有延缓长矛的冲势,长矛甚至还刺穿了第二个人,那箱笼包袱以及马具堆成的矮墙不堪一击,直接被家丁们用身体撞开,然后趟了过去,第一个横队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就这么横冲直撞的破开了这个营地,从这头冲到了另外一头,后面两个横队也是如此,一的冲过来,将这个营地的抵抗彻底的大散。
当三个横队冲过之后,这个营地内的几百号人彻底散掉了,留在营地内是个死,那还不如跑出去碰碰运气,没准就能逃出升天,可外围等待他们的还有几十骑,骑兵奔跑追杀,这伙人终于支撑不住了,开始有人跪在地上求饶,杀戮依旧没有停下,这么来回扫荡了两次之后,赵字营才停下了手。
“去喊后队带着马上来,咱们就在这边短暂休整,然后出发。”赵进下了命令。
这一路官兵的家底可比先前那几路杆子响马强太多,草料粮食的都有一些,对于赵字营来说,优先补充的是战马,人倒是没那么饥饿,在这小小营地中间还发现了十几个妇人,有几个已经被糟践的不像样子了,赵字营他们做事倒是没有妇人之仁,直接给这几个了痛快,本来做这件事的时候,赵进还在担心木淑兰会不会不忍,却没想到木淑兰很坦然的看着这一切。
“这他娘的还是官军,还是分守兖州参将的麾下精锐,洗掠地面就和鞑子入寇一个德性”随便找几个人拷问就知道了来路,即便是赵字营见多了这路货色,也忍不住恨恨的骂娘。
兖州府城滋阳县是一府重地,鲁王府就在这城内,而附近几十里的地方就是曲阜,那边则是号称传承千年的衍圣公府孔府,如此重地,自然要安排大兵驻守,单设一个参将在这边,按说身边都是大佬贵戚,他们做事理应收敛些,可这帮人当真是肆无忌惮,想当年孔家庄的孔老虎那一波就是出身于此,说起来这行事如同盗匪也是有传承的。
在驻地时候,经常是蒙面化妆去几十里百里外打劫商旅,洗掠百姓,地方上消息灵通的人物都知道底细,要不然闻香教此次传信也不会把消息送给这家,等离开驻地,那做事更是无法无天,明明赶路紧急,要来到这边拦住赵进这一队南下的道路,可他们赶路的急,倒是比赵字营早一晚到了这边,顺手去洗了鱼台县的三个庄子,弄了一大笔的财货和不少妇人,他们倒是想得明白,这次就算没截住赵进,也可以不空手离开。
“留五十个,其余的都料理了。”听完这些之后,赵进下了很简单的命令。
开始还有人喊我们是官兵,你们难道要杀官造反吗?看着人头滚滚,血流满地之后,就只剩下了哭喊和求饶,杀到最后,连被他们掳来的妇人都被吓坏了,各个缩成一团,只是磕头求各位大王饶命。
赵字营这边没去理会什么求饶和哭喊,但上上下下都有了些放松的神色,从郓城县一路南下赶回来,最大的担忧就是路上追兵和进入徐州前的阻截,一路狂奔激打,一个个的被打败和扫平,接下来就该轻松回家了,绷着的那根线送了,甚至有人还打起了哈欠。
但还有人不光注意到这些,吉香特意去官兵的坐骑那边看了看,回来的时候直皱眉头,摇头说道:“很多马蹄都快磨坏了,牙口也不对,官军对这些战马根本不爱惜,比咱们可是省事多了。”
“又不是他们自家的马,他们才不去爱惜,你没听冰峰说过吗?营头里有人拿到好马,出去买了个价钱,然后低价买匹老马,中间的银子就落在自己口袋了,听说这草料什么的也有克扣。”刘勇跟着说道,众人都是摇头,觉得实在匪夷所思。
“这四路拦截的只不过是早到的,后面还会有人赶到,咱们重装多马,能跑的长久,却跑不快,对方要追还是能够追上,纠缠一刻就多一刻的麻烦,不要放松,过了鱼台县再说,让兄弟们抓紧,咱们快走”赵进冷静的判断。
他命令一下,没有人敢松懈了,吆喝催促又是响起,赵字营的每个家丁都是强忍倦意和疲惫,整理马匹,这么疾奔连打,也有十几名伤员,这些人自然要全部带上,直接用绳索捆在了驮马上,那些妇人也是照此办理,那些被官军掳掠来的妇人还以为自己才出狼窝又入虎口,但也已经麻木认命,这伙穿着铁甲的徐州人,实在是太凶悍了。
大队上马,虽然是务求轻装快速,可还是将官军的马匹和马具大概整理,带上来一起上路,无非一人三马,变成了某些人一人四马,绳索相连,跟着跑倒也没那么麻烦,唯一的问题是在官道上的队列拖得很长。
连打四处之后,太阳也不过是刚刚升起,赵字营的大队就这么一路南下,差不多跑出两个时辰,已经进行了一次休整,在身后来时的方向,开始看到了烟尘滚滚,追兵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