滦州王家从前经历过很多次眼下的局势,这闻香教聚众作乱也不是徐鸿儒这次开始,从王森建立闻香教打开局面之后,每隔几年就会发生,而王家人的应对不是躲避,而是派人在京师和地方上活动,找平日里相熟的朋友,大把的银钱撒下去,总会转危为安,这次突然消失却和从前的习惯大不一样。
木淑兰对闻香教的活动很了解,对这等见不得光的勾当也曾经亲手操持,赵字营北上山东前后,各种相关于闻香教的官面暗地里的消息都汇总到她这边,今日里却是来自北直隶的消息,因为山东闻香教大乱,北直隶发下海捕文书,去滦州拿人,没想到只看到了一处空宅院,王好贤已经走了很久,身边家人亲信也都不见,这让木淑兰一下子紧张了,以为王好贤要收拾山东局面,甚至要对赵进不利。
“第一,他们收拾不起山东的局面,从前官府在那边,百姓日子过得苦,官府管的松,所以他们能折腾起来,等我们在那边扎下跟,什么宵小也混不进去,第二,你也对小勇他们多些信心,这层层布防,如果再有刺客混进来,那咱们这家丁也白练了,你不用这么担心,没事的。”赵进安稳说道,说完之后,木淑兰也没有怎么心宽的样子,倒是能看出在那里忍耐。
就这么吃完饭,丫鬟们上来收拾了,木淑兰却急着回去看各处汇总的消息,也顾不得陪赵进这边,孩子们白天玩了一天,这时候已经哈欠连天,被保姆们领下去睡了,屋子里只剩下赵进和徐珍珍两人,徐珍珍看看站在远处的孟子琪和梅香,却对赵进笑着低声说道:“夫君,木家妹妹应该有了?”
赵进又是愕然,明明说得是机密要事,怎么就看出来有了,徐珍珍笑着解释说道:“木家妹妹也就是这几天性子变得焦躁,妾身怀大凤小龙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这几天夫君过去多陪陪她,明天妾身去找个人过来把把脉。”
居然是这个原因,赵进出了会神,然后失笑,徐珍珍也是轻笑,却看向站在另一边规规矩矩的孟子琪和梅香,轻声说道:“夫君若是瞧不上梅香,妾身就早点安排梅香出去嫁人,可这个孟姑娘,夫君不管瞧上瞧不上都要收入房中了。”
从机密要事看出木淑兰有喜,然后又说道再纳新人,徐珍珍以往说话都是缜密有序,今日里却跳脱的很,赵进一时间也适应不了,而且他很反感女眷要为他再收几房的做法,倒不是反感多几个女人,只是对这样的做法觉得别扭。
“夫君,厚生那边只能管管匠造的营生,夫君身边还是要放个自家人带兵最妥当。”徐珍珍声音又是压低了点。
“别胡思乱想,现在管着家丁的那个不是自家人。”赵进沉声说了句,不过他对徐珍珍的思路却明白了,有了姻亲关系,彼此就算是真正的荣辱一体,徐珍珍建议收孟子琪入房,不是为了这女人和内宅的是非,而是为了已经管着火器连队的孟志奇。
赵进抚摸徐珍珍的头发,怜惜着说道:“你当年在徐家呆的真不容易,不然,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
徐珍珍自小掌管徐家,也是经历过生死波折的,对这权谋心术,自然比寻常女子精通很多很多,徐珍珍偏头微微闭眼,轻笑着说道:“有什么不容易,夫君你这边好,大家都好了。”
赵进脑海里偶尔也会闪过念头,现在徐珍珍生下了一儿一女,正妻生下了长子,又有供应赵字营兵甲和各项需求的煤铁匠造,地位不可动摇,如果徐珍珍现在没有儿女,或者没有徐家这样的后盾,还会不会对木淑兰的怀孕这么轻松,或者这么积极的建议收用孟子琪,这念头也是一闪,赵进懒得自寻烦恼。
晚上睡在木淑兰房中,有赵进陪伴,木淑兰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不过木淑兰所说的事情虽然有些大惊小怪,可也不能不在意,赵进用笔在本子上记录下来,第二天就要做相应的布置。
第二天一早,赵进和在何家庄的伙伴亲信照例聚在议事厅那边,马冲昊也已经从济宁那边回返,木淑兰所说的那些,赵进没有什么隐瞒,直接拿出来说了。
“各位兄长的住处内外都有布置,各家住处也有布置,无论在家还是出行,都有明暗护卫,而且家丁和团练们的布置也有针对,真要安排什么死士刺客,最多只能混进外围,他们要有大队人马也没奈何,且不说这大队人马能不能进咱们徐州,真要大闹起来,一刻之内,肯定会有几个连队赶到,任他什么三头六臂的也能灭杀。”以刘勇的谨慎都能说得这么信心满满,看来的确是有把握。
“不是什么大事,别被闻香教余孽钻了空子就好。”赵进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也很轻松。
在这一天的议事中,赵进让大家合议扩编,他说得明白“我们地盘大了,镇守四方的团队自然要多,更关键的一点,是不能凉了参战团练的心,也不能让其余团练觉得这辈子只是团练,不能让家丁和团练对立起来。”
赵进的意思大家都是明白,接下来无非是各自拿出看法供赵进参考,在这一天的议事厅合议中,王兆靖已经做总管的事情了,其他人议论的时候,他在不停的记录,发表意见也都是在最后说话。
等合议完毕,各自回去做事,屋中王兆靖和刘勇留下,在外面等候的马冲昊也是进来,雷财留在济宁那边忙碌没有回返,这让赵进苦笑不已:“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他年轻力壮,也不能这么不要命的忙碌,再这么下去,我就不能放他在外面做事了。”
“雷子投奔大哥之前,已经沦落到在街面上要饭了,而且还被人欺负的厉害,大哥让他翻身做人,他一直是感激无比,想着要做事报答。”刘勇苦笑着说道。
“不光是雷子,你也有这个毛病,你们鞠躬尽瘁的日子还在后面,现在这么拼,日后要弄出一身毛病,真要做事的时候反倒没力气了!”赵进的语气严厉而又无奈。
马冲昊坐在下首含笑听着,原来他在赵进面前没有坐下的资格,但现在也是核心层面的待遇,不过马冲昊在大明官场多年,对这样的待遇变化表现的很从容,这心里如何想就不知道了。
“老马,我要把你放在山东,在咱们控制的范围内,要安排内卫,设置巡丁,还和地方上的官府协调,让他们帮着我们做事,对外,你在济宁就是前哨,要打听山东其他各处的消息,还要收集京师和辽东各处的大事小情,在京师的马六他们也重归你来管,接下来我会在济宁地方放置最少一个团,山东地方的日常事务,临机决断,就由那个团的团正、你这边、负责田庄、管着云山行的人共同处置。”赵进早有计划,一一说来。
说完之后,马冲昊起身领命,赵进又是说道:“很多人以为这个巡丁是捕快官差,这个说得也没有错,不过我们的巡丁不能像衙役官差一样,大明这一县一州之内,拿着官府发下粮饷的在编官差不会过百,甚至更少,可为官府做事的人算起来却是过千几千,他们的粮饷好处那里来,还不是压榨地方,盘剥百姓,狐假虎威肆无忌惮,招惹是非,民愤不知道有多大,咱们的巡丁不能这么做,他们有了足实的钱粮养家糊口,就不能再去压榨百姓,他们要维护地方上的安宁,调节地方上的纠纷,还要将地方上的大事小情、风吹草动收集上来。”
赵进讲述,王兆靖快速记录,马冲昊则是皱眉思索,赵进还没有说完:“咱赵字营有保甲制度,十户联保连坐,这巡丁要和保甲联系起来,每十户或者每几十户,都要有巡丁负责,这些人家的底细他要清楚,不能和现在的官府官差一样,闻香教在他们鼻子下面烧香传教,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这巡丁不光是官差,他们还是预备队,如果敌人来犯,家丁和团练是第一批,巡丁们就是第二批,各处民壮则是第三批..”
说到这里,赵进顿了下,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在这时候,马冲昊皱着眉头说道:“老爷,属下冒昧说一句,按照老爷的说法,巡丁光是辛苦,却不见什么好处,恐怕这尽心做事上会差一些。”
“在这个世道上,给他养家糊口温饱,这难道不是好处吗?成为巡丁,就是我赵字营体系中人,若是做得好,自然能层层向上,而且他是巡丁,就有我赵字营的威风体面在,他是在管人的,而不是被人管,这高人一等,难道不是好处吗?”赵进笑着反问几句,马冲昊欠欠身没有继续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