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府众人闻言看向景老夫人,见景老夫人点头,这才让开路,放那高大如铁塔一般的僧人走进小院。
高大僧人收起禅杖,愤愤的怒瞪了景府众人一眼。
这才抬腿,走向了自己的同伴。
“这两位是西贡国的高僧。”归林大师给景府众人引见,先是侧身虚指矮小的僧人,介绍道:“这位是哈摩大师,对佛理甚是精通,老纳师兄圆寂,敝寺现今已是无人能辩的过哈摩大师。”
哈摩双手合十,态度非常虔诚,对着景府众人道了声佛号,不过却透着一股子得意,并没有谦虚半句,“阿弥陀佛。”
景老夫人回了一礼。
其余众人没有信佛的,只是微微一笑。
归林大师又介绍那个如铁塔般的高大僧人,“这位是弥陀大师,从小在西贡国的护国寺月真寺长大,使的一手好禅杖,力大无穷,乃我佛门中如钢铁铸就的怒目金刚。”
“阿弥陀佛。”因为先前被景府众人拦下,弥陀心中有气,只是随意的道了声佛号。
景老夫人仍然还礼,动作标准,态度虔诚。
哈摩见状双眼就是一亮,立即上前几步开口道:“这位女施主心地清静,气质出尘,面相慈悲,颇具慧恨,目光清澈如佛祖座前莲花池中的泉水,到是和我佛有缘。”
“大师谬赞了,老身不过是尘世中一个普普通通的俗人。”
景老夫人面色淡然,轻轻摇了摇头。
归林大师见状眉头微微皱起,这哈摩与弥陀二僧几天前来到伽蓝寺,经常提出要和寺中高僧辩证明晰佛理的要求,因为归尘大师刚刚圆寂,寺中事务繁忙,起初方丈没有在意。
却不想派去和二僧辩论的人都是没多久便灰头土脸的回来。
直到昨天,二僧接连辩败几位寺中的长老,连他也是被派去与二人机辩。
归林大师没有胜负之心,心地坦然,慈悲为怀,海纳百川,与二僧辩证倒是没有处于下风,不过因为言语间没有攻击力,自然也是没有能赢的了两位异国僧侣。
与二人接触后,归林大师还发现这二僧言谈间隐隐露出野心,来到大齐表面上说是想云游四方,与各地高僧求教,印证佛理,其实真实的目的却是想要在大齐传播教义发展香众。
归林大师虽然是方外之人,而且也的确是没有功利之心,但伽蓝寺被皇上亲封为护国神寺,这便使得伽蓝寺打上了皇族的印记,再想要无欲无求,只做个普普通通的和尚就难了。
他还好些,毕竟只是在寺中辈份高,声望高些。
而寺中的方丈,以及其他几个院堂的主事,则是早就被朝廷威逼拉拢。
幸亏归尘大师生前名望太高,是佛道两界的领袖人物之一,朝廷不敢来强的,不然怕是连归尘大师也会被朝廷威逼利用,成为控制京城众多百姓的一颗棋子。
现在有异国的僧人想要来大齐传教,发展香众,而且这两个僧人还颇为精通佛理,很可能会有所作为,归林大师自然不能等闲视之,已经是提醒过伽蓝寺的方丈大师了。
只不过对于异国僧侣朝廷不好亲自出手,只能还是让方外人应对,只要在辩经中赢了哈摩与弥陀,自然就能挫一挫二僧的野心与锐气。
二僧将来就是翻不出浪花了。
朝廷已经在四处寻找名望极高的僧人大师,准备将这些人齐聚,在辩经中将哈摩与弥陀打败。
现在看到哈摩主动与景老夫人攀谈,归林大师就是皱眉,哈摩与弥陀已经是等不及了,还没有彻底打败伽蓝寺中的高僧,打出名头,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发展香众了么?
哈摩有一份急智,非常善辩,对于佛理也是有深刻的研修。
而且口才极好,立即就是向景老夫人发动嘴上的功势,攀谈开来。
江龙站在一边听了几耳朵,立即明白了哈摩的意图,就是想要发展景老夫人为香众。
景老夫人睿智,且见多识广,不是一般人,如果不想理会哈摩,自然早就避开。
不过现在异域僧人自己送上门来,她自然没有不利用的道理。
又笑着和哈摩交谈几句,景老夫人突然抬手指着高悬半空,被山风吹的哗啦啦作响的挽联说道:“哈摩大师,这是老身那不成器的孙子先前所写,不知大师以为如何?”
利用哈摩干什么呢?
自然是传播自家孙子的声名了。
如果能把孙子的名号传到西贡国去,那就更好了!
哈摩抬眼望去,轻声念出。
随即双眼中就是闪过一抹诧异。
这挽联没有歌功颂德,也没有华丽的辞藻,更不像有些人那样一对挽联要写个上百字。
但却极有新意,一百人看过,起码有九十九个会眼前一亮,一直记在心里。
哈摩此时虽然不知道景老夫人的身份,但却可以推断出眼前这个老妇人来头不小。
眼珠转动间,就是开口笑道:“女施主的孙子非但不是不成器,反而极具才华,才思敏捷,且有慧根,不然作不出这般寓意深刻的挽联。”
说罢,哈摩转身望向江龙,双手合十一礼,“想必这位就是女施主家的公子吧?”
“大师好眼力。”江龙淡淡一笑。
在场众人中,男子里边他站的离景老夫人最近,而且衣衫打扮也最为鲜亮。
猜出他的身份并不难。
“公子对佛门可有兴趣?”哈摩又道。
江龙还没有答话,景老夫人已经是微微蹙眉,景家现在就只有乖孙子这么一个男丁,如何能让他去信佛出家?
立即就是开口插言道:“今天老身带孙儿来只是为了还愿,并悼念下归尘大师,他从小便对佛门不感兴趣。”
“那或许是以前没有接触过,所以对佛门不了解呢?”
哈摩并不死心。
也许有人会说哈摩表现的太过急切了一点,没有眼色,其实这只是哈摩对自己非常自信。
从西贡过一路而来,他踏经无数寺庙,不知在辩经中战胜过多少声望威隆的高僧,所以他相信只要给他机会,他就能先让江龙对佛门感兴趣,然后再进一步说服江龙皈依佛门。
华夏历史上都曾有皇上被僧人说服想要出家,而且也不知有多少女子被忽悠的失了身,以供亵玩,且被洗脑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所以千万不要小看僧人道士那上下两片嘴。
见哈摩仍不死心,景老夫人心生不喜,玉钗与宝瓶则是瞪大眼睛,怒视哈摩。
小少爷要是真的出家了,她们两个怎么办?
身旁众人紧张,江龙却是不以为意,开玩笑,现在他是豪门少爷,有娇妻有美貌的丫环,有财有势,怎么可能会出家?
那不成了傻子!
他可不是不远处躺在干柴上的那位归尘大师。
放着美好的生活不过,去过苦子日清修。
归林大师也是些看不过眼,这时开口插言,“不知女施主要还什么愿?”
景老夫人情绪立即就是有些激动起来,断断续续讲了之前江龙病危,结果戴上念珠又活转过来的事情经过。
当然,把原身被逼圆房,结果给气的吐血一事给隐下了。
这可不是什么光彩长脸的事情。
“因为府中事忙,所以老身慢了一步才知晓归尘大师已经圆寂了。”景老夫人对着摆放归尘大师遗体的方向合十施礼,“今天趁着天气不错,便带着身体还没有恢复的孙儿来寺中还愿,再顺便悼念归尘大师。”
声音落地,姚妈妈就是迈步上前,将景府今天布施的钱粮册子交到归林大师手中。
归林大师道了声佛号伸手接过。
将册子打开来,即便心境古井无波,归林大师仍是眼皮一跳,这次景家布施的钱粮还真是不少!
铜钱二百贯。
菜籽油八百斤。
粟米一千担。
素色布料五十匹。
下边还写有很多生活中用的小物品。
一千枚铜币为一贯,也就是一两银子。
一担等于一百斤。
不知何时,哈摩悄悄凑到近前,瞄了一眼,随即便自咂舌。
这户人家好大的手笔!
同时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和这户人家结下善缘。
如果真能说服这户人家的公子出家为僧,到时就能将这家的家财据为已有。
等有了钱,便可以招收些手下,再派弟子四处去传经讲佛,在大齐境内大肆发展香众。
“阿弥陀佛!这些年来女施主笃信我佛,定是女施主的诚心打动佛祖,佛祖才保佑景公子起死回生。”
归林大师双手合十说罢,竟然闭起双眼默念经文。
那虔诚庄严的态度引的信佛的景老夫人也是同样开始闭眼念经。
不得不说,宗教信仰在精神上,对于信众的确是颇有影响的。
过了好一会,二人才一起停了下来。
对望一眼,相视一笑。
既然是来悼念归尘大师,自然要瞻仰其遗容,在归林大师的带领下,景府众人走近柴堆。
众人对着柴堆上的归尘大师遗体弯腰施礼。
闭眼盘坐在地的和尚们,念经的声音猛然提高了一些。
嗡嗡嗡……
因为声音中带着和尚们的坚定与赤诚信念,居然不会让人觉得厌烦讨厌。
江龙起身后,好奇的抬眼望去,看清了归尘大师的相貌,和归林大师一般的干瘦,胡须稀疏霜白,脸上一道道的皱纹刻着深深的岁月痕迹,单薄苍老的身体上边,盖着一件半新不旧绣有金色纹路的宽大袈裟。
悼念完毕,景老夫人就要带着众人离开。
然而这时哈摩却是踏前一步,挡住了众人的去路,也不管众人脸色有些个不好看,就是低着头,看着脚下地面,自顾自的讲起了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