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袭火焰般的锦衣映入眼帘,小猫就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个男人。。以铁锦台的心机城府,怎么会真的放任自己带着天平轻易逃走?之前的那番话,不过是最后的一番考验罢了,就像整装待发的武士最后一次擦拭锋利的兵刃,全副武装的士兵最后一次检查性命攸关的枪械,这个追求完美结局的男人,根本不可能给自己任何逃走的机会……
后颈一股大力袭来,小猫缓缓向前扑倒,她虽然看不到天平的脸,不过心底却再清楚不过,此时此刻天平茫然的双眼必定不复以往的空荡,一定和身前锦衣华服的男人一样,闪烁着同样狡诈、深沉还带着丝丝讥讽的光芒。
其实自己心里早就猜道了大皇子在调制天平时已经将心灵共鸣的基因植入那具瘦弱却强悍的躯壳,对自己百般依赖的弟弟只是一层随时可以撕去的表皮,蛰伏在天平灵魂深处的,是十八号,一个随时能被大皇子cāo控,即便远隔迢迢星河也能如臂使指的傀儡!
痛彻心扉,莫过于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
小猫没有回头,也不愿回头,她的记忆像古旧唱机的跳针,窜到了不久前在月湖边见到那位头发泛白,瘦削而矍铄的老人时的片段……
“你是谁?”对于陌生人,小猫总是有着隐隐的精惕之心,虽然不远处的老人在微笑,可她总觉得眼前站着的不是个年近六旬的老者,而是一座巍峨苍莽的大山,那道宽宽的肩膀,就像绝岭上与天齐平的山脊。
“我姓陆。”
老人的话只说了半句,小猫就猜到了另外一半的内容。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害怕,也没有任何动作。当联邦最为声名显赫的老人突然出现在面时,似乎自己应该叫来天平一同出手,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为什么自己没有丝毫惊恐之心,难道是因为五米之外老柳树下的陆斩皇全身上下也看不出半分敌意?
“我来东帝京后,这座城里只有两个人让我心生感应,一个是同样迈过圣阶门槛的铁君尘,一个就是你们姐弟俩。”陆伯言随手扯下一断柳枝,侃侃而谈,“古代帝国,柳和留同音,经常被文人们拿来填词入诗暗喻挽留之意。你既然住在月湖边和千百柳树为伴,难道就没想过留下来,好好生活?”
眼前这个老人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即将离开绯橘,听从星河另一头某个男人的召唤,踏上另一个旅程,小猫苦笑着低头,看着脚下那只一路跟着自己出门,此刻正不停磨蹭自己脚踝的傲娇小黑猫,弯腰将它抱入怀中,说道,“堂堂联邦机甲之神陆伯言,居然借古咏今,弃武从文,用一枝柳条来劝降,还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陆伯言摇了摇头,“我来,并没把你当帝国间谍,所以更谈不上劝降。我只是和一个生来就很特殊的人一起生活了多年,加上前几天无意中又往前走了一小步,才能察觉到你们姐弟俩和她相似之处。”
小猫说道,“那又如何?我应该不是你的对手,也不想临行之前多生事端,如果你不出手,那就意味着放我走。”
纤柔女子的话语就像陆伯言手里那截数尺长的柳条,看似孱弱,其实自有一股韧劲。
陆伯言再度摇头,笑着说道,“我自打十几年前隐居,就已经不是那个见敌必杀的斩皇者,你放心,就当我是个闲着无聊要管些闲事的糟老头子好了。”
说着陆伯言随手一抹,那截细细柳条上的叶子尽数捋去,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十指灵巧翻缠,将那截柳条编成了一个项圈,一枚指头大小的黑色石头被柳条细密缠绕,像颗奇怪的果实。
“因为你让我想起了小莫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所以她留给我的这个东西,我转送给你,就算是个小礼物。”
小猫微微蹙眉,“既然这个东西对你这么有纪念意义,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陆伯言叹道,“本来是要给我家那调皮小鬼用的,不过他既然选了另一条路,这个东西也就用不着了,与其留着让我睹物思人,不如让它发挥真正的作用来得更有意义。”
老人将柳条圈挂在了身边的一截树桠上,意味深长的看了小猫一眼,说道,“路是自己选的,什么时候发现前面没有路了,把这颗石头捏碎,也许能帮到你。”
陆伯言说完转身走了。
人早已不见,绑着石头的柳条圈随着湖面吹来的微风,还在枝桠上轻轻晃动。
什么时候发现前面没有路了,就把这颗石头捏碎……这句话随着闪电般的回忆掠过心头,被那袭锦衣封死了逃离的去路,小猫的身子还在缓缓向前扑倒,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又按在了胸前,抓住了衣襟里那条柔嫩柳枝缠绕的黑石头。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意识还未完全模糊之前,无路可去的小猫终于将胸口那颗石子捏碎。
这时她突然发现,那颗黑石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坚硬,就如同自己胸腔里那颗心,也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般坚强。
随着黑石破裂开一条细缝,接下来那股从石子内部倾泻而出的力量眨眼间将石子摧为齑粉,紧接着那抹细碎的黑色粉末像生出灵性一般,骤然向内坍塌、收缩,化为虚空中的一个小黑点。
向前倾倒的小猫身体开始渐渐虚幻,就像水潭里的一抹倩影,被涟漪扰动,顷刻间模糊起来。
十步之外的铁锦台看到这一切,眼瞳骤然紧缩,脚尖爆出巨力,将一块石砖踏得粉碎,借助这一点之力,那袭炎黄锦衣带起劲风残影,瞬间扑出五米,来到小猫越来越模糊的虚影面前。
收腹、塌肩、曲肘,刚猛无俦的一拳赶在那道虚影彻底消失之前,轰在了虚空中那个神秘的奇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