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会客厅里寂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却又剑拔弩张到了极致,胖子的再次加注让整个事情达到了一个高潮,我要他们每人一只手,嚣张而残酷的条件无异于是一根手指,将那层虚伪和善的表象统统戳破。
这不再是一场所谓的游戏,而是真真正正的生死赌局!
向宇走到密门前,看着那个小小的数字键盘,心绪却一下跳到了数年前。
“一,一个小姑娘穿花衣……”
“二,两只小狗狗在打架……”
年仅九岁的向宇很不满的打断了身边这个十九岁少年的古怪歌谣,“羽哥,我已经九岁了,不是四五岁的小孩子了,你要教我数学可以从乘除法说起,我爷爷已经教过我加减法了。”
名为秦羽的年轻人有些羞涩的闭上了嘴,旁边伸出一只纤手直接给了胖子一记爆栗,好听的女声响起,“小家伙,老老实实听,既然管老爷子出门前把你交给我们看管,我们就是你的爸妈,懂不懂?”
向宇看着一旁正在准备午饭的俏丽少女吐了个舌头,“羞不羞,小茗你喜欢羽哥就直说,要儿子你俩学我爷爷的,去路边捡一个去,干嘛逼我认你们做爸妈。”
少女没想到才九岁的向宇嘴巴就这么厉害,又好笑又好气,一时脸红耳赤说不出话来。秦羽这时拍了拍向宇的头,很尴尬的说,“小宇啊,羽哥没读过太多书呢,要不哥带你出去玩,数学的事等你爷爷回来再教你好不好?”
向宇马上从小凳上蹦了下来,“我要吃街尾张大婶做的鱼糕!”
少年看了一眼正对自己瞪眼的少女一眼,很无奈的扭头笑道,“待会就吃小茗姐做的饭了,鱼糕晚上再吃好不好?”
“那我要吃两份。”
“行行行,两份,我们再买一份带回来给小茗姐下晚班后做宵夜吃好不好?”
九岁的向宇扁了扁嘴,斜了一眼少女,“你俩好腻哦,何九大哥说你俩明年就能结婚,所以才这么腻,是不是真的?”
少女脸又红了,举起手作势又要敲他脑袋,性格温和的秦羽马上牵着向宇一溜烟跑了,屋外两人格格的笑声传来,还有向宇花几天时间里才编好的歌。
“小茗小茗羞羞羞,炒饭喜欢放酱油,小茗小茗凶凶凶,见了羽哥脸就红……”
“向宇!”
恼羞成怒的少女拎着锅铲跑出来时,向宇早已跑远,却不忘回头做着鬼脸。
绯橘星七月的正午阳光里,少女微红的脸颊上绽出笑意,灿烂如夏花。
这就是秦羽和路小茗在向宇记忆中最美好的记忆,也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路小茗笑。
当天晚上十二点,小茗这个时候本应下班回到家里,等着吃向宇亲手捏着的一串鱼糕。那时只是个瘦弱小毛孩的向宇正和秦羽说笑着往小茗家走时,发现她家门口等着的不是满脸倦意的少女,而是三台白色汽车,还有一大群壮汉将房子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秦羽发现这一切后让向宇在街角站着等他,然后独自一人挤进人群。
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向宇并没有亲眼见到,不过当他听到房间里一声枪响,差点震落了手里那支鱼糕时,本打算冲进去看个究竟的向宇却被背后的一只大手按住了肩膀。
住在附近的张老头按住了向宇,矍铄干瘦的脸上不复与管老爷子下棋时的笑容,而是凝重如黑夜,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朝向宇摇了摇头,经常捏车马将相的手微微颤抖着,却不容向宇有半点异动。
枪响过后隔了几秒,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紧接着是少女的怒骂声和桌椅撞翻的响动,接下来的两三分钟里并没太多响动,然后又是一声枪响。
不过会两个衣着华丽的十五六岁少年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后面那个还若无其事的边走边束着皮带,整理有些褶皱的裤子。
汽车绝尘而去,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没什么人敢进去,也不愿意进去。
向宇怔怔愣着,直到永远来迟一步的警察赶到,匆匆打理了事后现场,将两具裹尸袋重重的扔到一台黑漆漆的盒子车里,他才有些反应过来,半是疑惑半是求证的回头看张老头。
张老头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只回答了一句话,“他们是八大世家里白季同、叶无伤两表兄弟。”
眼睛直勾勾看着一个裹尸袋里依旧伸出的半只白皙小手被一个警察随便塞了进去,车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向宇手一抖,已经冰凉的鱼糕终究还是落在了地上,一半依旧洁白,一半却沾满尘埃。
感觉到心里忽然空荡荡的,他这时才明白过来,从此之后不会再有人对他唱狗狗打架小姑娘穿衣,也不会再有人举着锅铲威胁要敲他满头包,自己惯常的鬼脸再无人可做。
不久前还跟自己嬉闹玩耍照顾自己的秦羽和路小茗,已经死了!
被两个黑色口袋包裹着,像春风街上到处可见的肮脏垃圾一样,随意丢进了车里!
一个月后老爷子风尘仆仆赶了回来,当他知道这件事被警方定性为自卫过失杀人,当晚自首的嫌犯因三十七年来行为良好只被轻判了三年劳役后,什么话也没说,开始教向宇那十五个姿势。
“向宇!”
看着键盘一直发呆的胖子身子微微一抖,脑海里蔚的呼喊声打断了他这段以欢乐开头却以悲伤结尾的回忆。
他垂下手,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这段尘封多时的往事暂时挤出脑海。
胖子呆呆站在门前发呆了十余秒,在白季同看来几乎就是胜券在握的征兆,加上对方的摇头,更是让他冷笑不已,始终是个贫民窟里的贱民,不配做我的对手啊。
就在这时,向宇的手从兜里掏出了那把多功能小刀,拇指按下,咔哒一声轻响,一团小小的橘黄色火苗出现在刀柄处。
紧接着他从怀里拿出那张雪溪图,蹲下身子,默默将古画一角伸进火苗中。
火舌翻卷,顷刻间将那张干燥的古物吞噬,蜿蜒的火线伸展开来,价值不菲的雪溪图上顷刻间出现了一条不规则的黑线,灰烬徐徐落下,一块一块如同扑火飞蛾的残翼。
当着自己的面烧画,这个举动对于白季同来说,心疼的感觉远远比不上随即而来的疑惑,难道是……
白季同并不笨,恰恰相反,他的聪明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八大世家所公认,当胖子这一古怪行为落在眼里,白季同心底猛地抖了一下,想到了一个他很久以前曾在家里翻到的某部古老电影里出现过的桥段。
这个想法让白季同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不过他随即又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就算那个方法管用,他也不可能知道正确的顺序。
雪溪图很快烧完,地上只剩下一团灰黑,干燥风化多年的古物遇火后燃烧得很是彻底,已经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胖子小心翼翼将地上的灰烬扫起,在掌心中聚成一小团,再细细碾碎成粉,然后放到了黄白色的键盘锁面前,掀开盒盖,果断的吹了一口气。
黑雾蓬起,散开,再缓缓落尽。
然后向宇又凑到近前,再次吹了一口气。
这时再看去,洁净整齐的小键盘上,有四个按键表面上赫然沾了星星点点的黑色,虽然不多,相对比其他按键,就像鹤立鸡群一样打眼。
胖子嘴角微翘,回过头对着屏幕说道,“看来你们的人都不知道饭后洗手的重要性啊,对了,我还得谢谢你,给这个东西加了个防尘盖,不然我还真担心效果不如九哥说的那么好。”
房间里一个恰当位置的摄像头视野迅速聚焦、拉近,要不是黑暗掩护,白季同此刻的脸色就如同白纸一样难看。强烈的挫败感不仅让身上的寒意加重,更是使得他手脚发麻,仿佛在那个沙发上坐了一辈子似的,无法动弹分毫。
他已经无从去想对手嘴里的九哥到底是何许人,倔强的自信和自尊还是让他冷冷挤出了一句话。
“你运气不错,四个键组合成十位密码的概率有多少,想必你也清楚。”
胖子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算是给白季同的回答。
不跟他多说,只是走近两步,盯着那四个键缓缓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