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如此,陈胜更知道温柔的父亲温晚,是“岭南老字号温家”的人。这温家是江湖制毒世家,分成制毒的“小字号”、藏毒的“大字号”、施毒的“死字号”、解毒的“活字号”四脉。但温晚虽然毒功精绝,更出名的却是一套《大嵩阳手》掌法。他和诸葛先生一样,投身朝廷庙堂为官,更一度当上了洛阳府府尹,故此江湖人称“洛阳王”。
靖康之变以后,洛阳沦陷与金国女真鞑子之手。温晚心存大义,不愿投靠金人残害同胞,于是主动弃官归隐江湖。之后便把这宝贝女儿温柔,送到了红袖神尼门下学艺。屈指算来,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红袖神尼因材施教,传授了温柔一套《星星刀法》,以及《瞬息千里》的轻功绝技。温柔艺成下山,倒也到处行侠仗义,做了不少事,故此在江湖上得了个“小寒山燕”的外号。不过她是典型的女汉子性格,故此很多时候都会好心帮倒忙,教人为之哭笑不得。
当下陈胜便又是一笑,道:“陈某几日之前,曾经和苏楼主有过一面之缘。姑娘用的不是红袖刀法,但其细雨黄昏之意境,显然和姑娘刚才那一刀有五六分相似。所以大胆猜测一二罢了。嗯,姑娘这口刀精光四射,显然并非凡品,应该就是红袖神尼早年曾经用过的另一件神兵‘星星刀’了,对吧?既有星星刀,刀法又和苏楼主有几分相似,那么姑娘假如不是温柔女侠,陈某倒想不到究竟还会是谁了。”
温柔喜滋滋道:“是哦?我刚才那一刀,已经追得上大师哥的五六成功力了哦?嘻嘻,算你识货吧。没错,本姑娘就是温柔。你又是谁?”
“这位就是斩杀金国四大王兀术的‘拨云开雾铺血途’陈大侠。温家妹子,莫要对陈大侠无礼呀。”带着五分娇美,五分慵懒,悦耳声音飘然而至。众人循声回首,但看刚才那女剑者反手收起了自己的金色短剑,漫步行近。她身着淡黄劲衣,目光流盼,风情而不妖冶,举手投足间,尽是妩媚与英挺。
左武王已然起身,笑道:“陈兄弟,你来了。好,好。老夫给你们介绍。这位正是红袖神尼的高足,洛阳温嵩阳的千金温柔。温嵩阳乃老夫多年故交,故此老夫可是把温柔当自家女儿看的哦。另外,这位则是大宋第一女神捕,姬瑶花姬捕头。近来十三凶徒在临安城中到处犯案,闹得人心惶惶的。所以朝廷紧急把姬捕头调回来临安城,负责接手搜查此事。呵呵,因为老夫和官家总算还是一个祖宗的份上,所以朝廷有命,让姬捕头过来瞧瞧老夫,以防万一罢了。哈哈~其实也是多余。老夫闲云野鹤,万事不理的,十三凶徒又如何会找到老夫头上来呢?”
陈胜凝声道:“十三凶徒残忍狠辣,无人知道他们究竟为什么要干下这么多件血案。所以王爷还是小心为妙。”随之向姬瑶花拱拱手,道:“王爷一家老小的安全,就拜托姬捕头了。”
姬瑶花微笑道:“不敢当。听说数日前十三凶徒深夜间闯到岳元帅府上,意图行凶。却偏偏倒霉遇上了陈大侠,当场便击杀其中八名凶徒。咱们六扇门奔波多日,始终徒劳无功。相比起陈大侠,当真惭愧了。”
陈胜摆摆手,道:“不过凑巧而已,算不上什么。对了,当日陈某所杀的那八名凶徒,其尸首谅必苏楼主已经交给六扇门了吧?不知道姬捕头是否从中发现了些什么蛛丝马迹呢?”
姬瑶花叹息道:“没有。虽然已经知道了那八名凶徒,就是‘大金刚手印’关海明、‘辣手书生’武胜东、‘毒手状元’、‘铁伞秀才’张虚傲、‘魔头’薛狐悲、常山九幽神君的弟子独孤威,还有鬼符门门主欧阳绝和‘土行孙’孙不恭。但这几个人分处天南地北,向来没有什么瓜葛的。所以对于剩余那五名凶徒的行踪以及真正身份,依旧茫无头绪啊。”
那天晚上,十三凶徒进攻岳府,陈胜已经明明白白地,当众把他们所有人的名号都一口喝破了。不过当时能够听到陈胜说话的,除去岳元帅一家,便只有十三凶徒自己,以及花无错、余无语,还有那二百余金风细雨楼弟子了。岳元帅未和六扇门打过什么交道。而众金风细雨楼叛徒,又已经一个不落地尽数身死。至于十三凶徒中剩余的五人,料来他们也不会主动跑去六扇门,向大宋第一女神捕招供自己的身份来历吧?所以姬瑶花不知道余下五名凶徒的线索,倒也十分正常。不过……
不知道为什么,陈胜对于这位女神捕,却总怀有一股发自本能的警惕。再加上如今十三凶徒的真正幕后老大又正在旁边,故此到头来,陈胜终究也只是笑了笑,缓缓道:“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十三凶徒作恶多端,终究会有恶贯满盈的一日。一时找不到他们的线索,倒也不要紧。假以时日,纸始终包不住火的。这就叫恶有恶报啊。”
陈胜的客气说话,似乎姬瑶花并未将它放在心上,只是含笑答应了一声,然后便以刚才练武时除了身汗,要去梳洗更衣为借口,拉着温柔一起退下去了。
左武王哈哈一笑,道:“温嵩阳是老夫多年老友,瑶花的父亲生前也与老夫颇有交情。所以陈兄弟,看在老夫面子上,日后你若有余力的话,不妨在力所能及范围内,稍微照顾她们一二啊。”
陈胜笑道:“既然王爷吩咐到了,陈某敢不尽力?不过温柔女侠有她父亲、师父、师兄这三大靠山,却哪里轮得到陈某来照顾了?至于姬捕头,她能以一介女儿身而成为六扇门中第一女神捕,想必也是精明干练之辈。陈某即使有心照顾,只恐怕没有机会呢。”
左武王笑道:“有没有机会都不要紧,有心就好,有心就好,哈哈。”回转神来,向安祯侯吩咐两句,然后便拉着陈胜走到客厅之中,烹茶款客。
左武王既无法在政治上有所施展,闲暇无聊之时,除了练武以外,往往便以茶道自娱。
当时所盛行的饮茶方法,乃是点茶。具体而言,乃先用瓶煎水,然后视茶盏大小,用勺挑上一定量的研细茶末放入茶盏,再注入瓶中沸水,将茶末调成浓膏状,以粘稠为度。接着就是一手点茶,通常用执壶往茶盏点水。点水时,要有节制,落水点要准,不能破坏茶面。与此同时,还要将另一只手用茶筅旋转打击和拂动茶盏中的茶汤,使之泛起汤花,称之为“运筅”或“击拂”。此时,盏面上的汤纹水脉,就会幻变出种种图样。若山水云雾,状花鸟虫鱼,恰如一幅幅水墨图画,故也有“水丹青”之称。
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注水和击拂是同时进行的。所以,严格说来,要创造出点茶的最佳效果,一要注意调膏;二要有节奏地注水;三是茶筅击拂得视具体情况,而有轻重缓急的运用。只有这样,才能点出最佳效果的茶汤来。而这种高明的点茶能手,被称之为“三昧手”。苏东坡《送南屏谦师》诗曰:“道人晓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昧手”。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点茶过程中,茶汤上会激起泡沫,进而形成各种千变万化的形状。所以又由此衍生出斗茶的游戏。宋代名臣范仲淹有首《斗茶歌》说得好:“斗茶味兮轻醍醐,斗茶香兮薄芝兰,其间品第胡能欺,十目视而十手指。”其中还有种种讲究,一时不能尽述。总而言之,这确是一种极为风雅的游戏,深受文官士大夫阶层所喜爱。此刻左武王一一做来展示,真叫陈胜大开眼界了。
饮茶闲谈之际,陈胜问起了怎么不见绝灭王楚相玉。左武王则道楚相玉有事外出,如今不在府中。又道楚相玉当年虽曾因为行刺赵佶而成为钦犯,但后来随着女真鞑子入侵,天下大乱。沧州沦陷之后,天下人大多以为楚相玉已经死在沧州铁血大牢之中。事隔多年,人事变迁,如今临安城内,已经没什么还认得当年的绝灭王了。故此楚相玉是经常离开王府的。左武王则从来也不过问他究竟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唐代诗人卢仝,又称茶中亚圣。他曾作有《七碗茶歌》。歌曰:“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故此可知,烹茶之事,七碗为限。若然过度,那就是饮牛饮骡的蠢物了。彼此吃完七碗,左武王便吩咐在旁边相陪伺候的儿子安祯侯,把茶盏炉火等用具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