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园。
杜川早已在家翘首以待整整一日,因身份关系,他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今天求亲的行列中。
就算欧阳康不在乎,念福不在乎,却不可能要求世人都对他和苏澄的关系满不在乎。
虽然早有小厮把订亲的消息传回,但在没有亲眼看到欧阳康归来前,他的心还是不能放下。一面指挥着家丁张灯结彩,一面坐立不安的等待着。
一直盼到他们喜气洋洋的进了家门,杜川一颗心才算是真正落了地。
“这回你可算是如愿以偿了!”才笑着自说了这么一句,欧阳康忽地当众对他跪下,行了个大礼。
杜川一惊,连苏澄都是莫名其妙,“这是为何?快起来说话!”
可欧阳康却伏拜于地,诚心诚意的向杜川行了两个大礼,才道,“今日我能通过岳父大人的考核,全赖杜叔教我。这两个礼,一个是我自己的,一个是沐姐儿让我代她行的。她说,别管她眼下是什么身份,可在这个破园里,她就只是沐姐儿,从来也没变过。”
众人一哽,只听他道,“从前,我自恃小聪明,也曾做了些混账事。是杜叔教我,心机只应用在外人身上,不应用在自己人身上。今日在平王府比试之时,我一直记得杜叔的话,不敢玩弄半分心机,最后才得以顺利通过。可这样喜庆的时刻杜叔却不能出席,不仅是我,沐姐儿心中也十分难安。是以,我和沐姐儿商量过了,想请杜叔去为我提亲,到时,也能请杜叔坐在我们的主宾席上了。”
这番话说下来。杜川怔在那里半晌无语,连苏澄都罕见的沉默了。
谁能想到呢?欧阳康居然想到了这种事,而且听他这意思。已经不声不响的做好了。以沐劭勤对女儿的宠爱程度,怎么可能不答应这么个小小的请求?
老太太欣慰的点了点头。“你们能想到这个,很好。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苏先生和杜先生费心了。”
杜川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舌头象是打了结,心里有太多的东西在激荡,以至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们……其实。不必如此的……我,我……”
“去吧。”苏澄忽地低低开了口,声音也意外的暗哑了,只是看着欧阳康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欣慰与动容。“谢谢。”
欧阳康哽咽了,“先生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们不过是尽到为人子侄的礼数,哪里敢担得起这个谢字?只恐年轻,做得不好。让杜叔受了委屈,还请先生勿怪才是。”
苏澄头一次给徒弟说得没话讲了,渭然长叹一声,把他拉起,抬手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再也不多说什么了。
只是在回了房时,握住了杜川的手,“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杜川心头不觉一酸,面上却如常笑着,“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酸?”
苏澄少见的颇有几分低落,“从前,我只以为护着你,不让人在你跟前说那些闲言碎语就是为你好。可如今看来,我竟是比不上两个小的。他们比我更有勇气,他们能想到的,是我都不敢想,也不敢做的。”
杜川抬起另一只手,搭上他的手,温暖直达眼底,“你已经做得够好的了。他们跟你,到底处的位置不一样,能做的事自然也不一样。不过我知道,你们都是真心为我好的。”
他忽地笑了,眼中却有波光隐现,“喂!你不会跟自己徒弟吃醋吧?教出这样逼人掏心窝子的徒弟,看来咱们这下半辈子,真是要为他们做牛做马,没个消停了。好了好了,别净顾着闲扯,你赶紧去挑个好日子,我也得赶紧做身新衣,好去提亲。”
苏澄笑着掩去眼中的湿意,放手各忙各的去了,只心中却是一片宁馨暖意。能有这样一对徒子徒媳,就是再怎样为他们做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就是做长辈的心,永远无私的想着儿孙。若是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丁点的回报,更加恨不得的想付出千倍百倍的更多。
师徒尚且如此,母子就更不必提了。
玉华宫里。
太后拿着柴荣送来的三万两银票,再加上自己凑出来的两万两,拼成了一张五万两的大银票,正要打发人给高显送去。
而担当她信使的,不是旁人,正是出家的寿宁公主,法号妙定的小师父是也。
因意外连累了这个小孙女出家,沐太后心中愧疚,是以有了好事,第一个就想到召她来了。只是怕她年纪小,有些话说不清,反复叮咛。
“见了你父皇,记得跟他说,眼下赈灾,虽然处处都是要用钱的时候,也让皇上不必太着急,凡事慢慢来,保重自己身子要紧。一日三餐要按时吃,晚上也不许睡得太晚。你去了那里,不仅要跟皇上说,还要去跟承平说,这是哀家的意思,一定要照顾好皇上的饮食起居。对了,善音,你过来。你也去跟皇后说说,让她约束着后宫的那些嫔妃,不许人有事没事的缠着皇上。若是哀家知道,回来必饶不过那些狐狸精!”
善音一一记下,太后又让寿宁把她的话复述一遍,见她确实记得了,想想实在是没什么可交待的了,这才让她们离开。
可寿宁忽地想起件事,转头来问,“可是皇祖母,要是父皇问起这五万两银子是哪里来的,我要怎么说?”
沐太后一笑,“不过是哀家的私房,让皇上放心拿去使吧。”
哦。寿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捧着银票出门了。
心想皇祖母真厉害,私房银子都有这么多钱。象她从前在破园,看沐姐姐每天从早忙到晚,卖很多很多的饭菜也挣不到几十两银子,想来还是有私房的人最赚钱。回头她一定要去告诉沐姐姐,以后不必做生意,做私房吧,这个最赚钱了。
小姑娘天真无邪,浑然不知手上这份私房竟是差点卖了她沐姐姐终生幸福换回的银子。
沐太后可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过份之事。沐家既然要为念福公开招婿,那么她干嘛不嫁一个对家族最有利的人?
柴荣有钱,而现在皇上最缺钱,那么为什么不让念福嫁给柴荣,解皇上的燃眉之急?要说起来,沐太后觉得自己已经够好心的了。
就凭念福从前的所作所为,她没有半分计较,反而让她嫁给这样一个金龟婿,已经是非常大度且宽容了。
就是沐劭勤知道,也不能说些什么。毕竟念福还有一半那个乡下女人的低下血统,能嫁给柴荣这样的当世巨贾已经算她烧高香了,还想怎地?
她可是一点私心没有,三万两银子她可是一分没动,还倒贴了两万出去。甚至连自己的名义都没用,把这个好名声赐给了孙女。不管是作为一个母亲,还是一国太后,沐太后都觉得自己做得问心无愧。
所以她不仅没有半分心理负担,反而盘算起来。要是念福跟柴荣订下亲事,那么彩礼应该收多少好呢?
要说那些金银珠宝都不好变现,还是银子最实在。只是哪有人家送彩礼光送银子的?就是柴家愿意送,沐家也不好意思收啊?
正当沐太后苦恼之际,善音回来了。
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沐太后再一抬头,就见高高瘦瘦一个熟悉人影,可不正是高显来了?
“皇上怎么来了?寿宁呢?”
“朕在路上遇到她,已经叫她回去了。母后近来可好?”
好好好!好些时没见到儿子,沐太后当然是高兴的。压下儿子把孙女叫回去的小小违合,忙让人去端茶倒水拿点心。
可高显却摆了摆手,客套过后,示意宫人退下,问,“母后近来是不是开销甚紧?”
沐太后一怔,“皇上这话什么意思?”
“应该是儿臣问母后才对吧?”皇上从袖中取出寿宁刚给他的银票,“我竟不知,母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一笔私房?”
太后哽了哽,忽地明白过来皇上显是知道此事了,微有些羞恼,“哀家这不也是为了大梁江山?何曾有半点私心!”
高显眸光沉了沉,“母后要果真是为了大梁江山,就不该胡乱行事!”
沐太后一口气堵在胸口,难道她还做错了么?
却听高显道,“幸好是那欧阳康最终赢得比赛,让小舅舅取中为婿,否则母后岂不是要让天下人了耻笑我们高家居然穷到如此地步,竟然连表妹的婚事都要拿去做交易!”
什么?柴荣没选中?选中了欧阳康?那个乡下穷小子有什么好的?凭什么占这么大便宜?
沐太后又是震惊,又是恼怒,更兼给指责得颜面无光,忿而辩白道,“皇上,您怎么能这么说?那柴荣求到哀家跟前,只问欧阳家的小子,如何才能出局。哀家不过告诉他,沐家根本不可能招这种白身女婿。哪里谈得上什么交易不交易?”
“不是交易,人家能平白无故送来三万两银子?母后,您真当柴家钱多得烧得慌,愿意这么糟蹋的么?”
(让沐太后出来要粉红估计没人会给吧?那么让大家拿粉红当砖头拍她呢?有木有兴趣?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