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边,念福在车上,听徐大婶滔滔不绝讲起京城繁华。
原来平阳城,这个八百年的古都,一共分东西南北,共有十三个城门,“东南西边都是三个城门,唯有北边靠近皇城那里有四个城门,应着一年十二个月份,多一个就是闰门,不过那是只许皇家出入的。而在这城中,一共有四大市四小市一共八个集市,其中东南西北八大市,全是大客商,大店铺,东西也贵。四小市的东西就便宜得多,象我们上回碰面那个庆隆当铺,就在四小市之一的柳条坊市。现在我要带你们去的是最近南市,那里的酒楼也很不错,晚上我一般就在那边做生意。要是你们谈不成,就自己再去其他几个市碰碰运气,应该问题不大。”
念福听得不住点头,“那这八大集市应该也会各有侧重不同吧?”
“那是当然。东市的古董字画最好,西市的胡商珠宝最多,北市最杂但东西最齐全,什么稀罕物都有,至于南市……”徐大婶忽地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等你去了就知龗道了。不过你家大少爷倒是个没架子的,宁肯走路也要跟着你出来,你们是不是……”
看她挤眉弄眼的笑意,念福知龗道她误会了,赶紧正了正神色,“别误会,我其实不是他家丫鬟,我也是良民,不过是街坊,跟他上京来寻亲的。他答应了我家人照顾我,所以才格外客气。”
这样吗?徐大婶的八卦之心有点失落,不过又关心的问。“那你寻的什么亲,寻到了吗?”
念福心中一痛。看她神色,徐大婶知趣的不再问了。
一盏茶的工夫。南市到了。
此时天已将黑,商家全把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有些商铺甚至还别出心裁的用灯笼在楼顶串起了巨大的彩棚,犹如霓虹灯一般,很是醒目。
先找到一家酒楼,试着问了问价钱,可那厨子只肯要一只鹿和两只兔子,价钱出的也不高,只肯给五两。
阮大虎觉得不错了。可徐大婶觉得太低,暗地里把念福一扯,“你们要不嫌弃,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包管能卖出起码高两成的价来。”
念福还有些没明白过来,可忽地听到前方不远的小楼上,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招徕楼下客人的调笑声,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徐大婶终于揭了底,“这个南市。有全京城最多的姐儿,每到夜晚,这里的夜市也是最热闹的。客人出手大方,窑子里也愿意弄些新奇东西。你们要不嫌弃。就把东西卖过去,横竖赚了钱就走,又怕什么?”
呃……这个念福倒是可以接受。想她家从前在乡下,那怀安饼不也给吴先生带到这种地方卖火了?后来她家遭难。那些姐儿还有送钱来的。虽然施家人没问,可心里都清楚。这些女子。虽然从事的行业不太光彩,但又不是妖魔鬼怪,所以念福倒是觉得没什么。只是欧阳康能接受么?
算了,别污染欧阳君子的纯洁心灵吧。念福偷偷跟徐大婶商量,“那我们去试试。有男人在,只怕还不好说话。要是行了,再回来跟他们说。”
徐大婶深觉有理,那种地方,漂亮女孩子太多,男人一去十个有九个要昏了头的,少去少闹心。
可欧阳大少是什么人?念福小尾巴一摇,他就发现不妥了,把人衣袖一拽瞪起了眼睛,“不许去!就为了几个钱,去那种地方,还要不要廉耻的?”
徐大婶耳尖,已经听到这话了。她也是在这里做生意的,不由得有些生气,“那里的人就不是人了?要没有男人,她们做得起生意么?说到不要廉耻,怎不去教训那些读书当官的大老爷?”
欧阳康一哽,耳根微微发红。他又不知该如何跟徐大婶吵架,只能拽着念福的衣袖不撒手,反正就是不许她去。
“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念福忿忿白他一眼,把袖子往回扯,“徐大婶说得对,我们只是去做生意,很快就回来了,再说,这又不是你的货物,是人家阮大哥的。多卖几个钱,不也能早些给他解决事情?”
看他依旧不肯撒手,念福也恼了,“你当我愿意去啊,还不是你家惹出的事?你不愿意我去,我还不管了呢!”
没想到,她这一发飙,欧阳康却是把手松开了,目光闪了半天,才闷闷的道,“那应该是我去才对。”
见他如此不甘,念福又觉可怜,让一个纯洁的君子干这种事,确实不容易,“你别去了,我和徐大婶一起,很快就回来了。”
可欧阳康却坚持得很,无论如何得跟着一起去。
也行,反正有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大帅哥跟着,估计那些女子看了也会自惭形秽,不好意思过来了。
留下阮郑二人看车,三人先去了这里一家徐大婶经常进去卖小吃的青楼,名字很有文化气质,叫添香书院。
在念福好奇的左右瞄瞄时,欧阳大少不悦的推了她一把,“快走,别看了!”
怎么了?念福一转头,这才发现,虽然欧阳大少已经尽量低调,可已经有不少妓院姑娘注意到这位美貌公子了。不过人家可没有自惭形秽,反而露出那种母狼见着鲜肉般的闪亮眼神,有几个热情似火的,甚至已经迎面走来,想来个擦肩而过。
可是姐姐,你这是想擦肩吗?怎么把那白皙高耸的胸脯送上来了?哎呀呀!眼看就要撞上凛然不可侵犯的欧阳美人,念福赶紧舍身先堵了枪眼。
一股浓香,一缕温暖。黑——了两张脸。
黑着脸的姐儿一声冷哼,甩一记眼刀,扭着屁股走开了。
黑着脸的欧阳大少把念福又扯到自己那边。似是嗔怪她多管闲事。不过那脸上的气色却好了许多。快步跟在徐大婶身后,进了书院。不多时寻到鸨母。听说有一车野味要卖,那鸨母倒是挺有兴趣。叫了个厨子先出龗去看看。
厨子看了回来道,“东西倒还可以,不过不少都已经受了伤,这样热的天,要是死了,搁不了一夜就会坏掉,要买也就只好买那几个活物了。”
可念福一听这样不行,“我们要卖,就得一起卖。要是专把好龗的挑走了。剩下的可怎么卖?”
那老鸨道,“这么一车东西,也实在太多了。我们这里客人虽多,只怕也吃不了。姐儿你若是再放,只怕到明日更不好卖了,还不如今儿先把活的卖我,我给你个好价钱便是了。”
念福有些不甘心,徐大婶却想卖这鸨母一个人情,便撺掇着她点头。“人家说得也有道理,咱们先卖了一家,再去别家问问吧。”
念福还在犹豫,未料欧阳康不愿意了。
他肯进这一家青楼就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还要他再跑几家,那可真是要他了命。于是也不吭声,直接用脚投票。扯了念福的衣袖就往外走。
倒是鸨母以为他们是故意串通好龗的演白脸红脸,怕他们带走东西。带旺别家生意,忙忙把人喊住。给出了个折衷意见,“你们要是实在想卖,我也可以全部收了。不过我这人手不够,你们得留下打个下手,全做出来才行。”
妓院厨子还没明白过来,“老板娘,咱们做了也吃不下啊?”
那鸨母瞪他一眼,“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快下去?”
可念福已经明白过来了,一面暗暗佩服这鸨母精明,一面笑道,“老板娘倒打得好算盘,你这一家店吃不完,一条街总是吃得完的。若是今晚你家挂出独此一家的招牌,不定能吸引多少客人过来。到时您再倒个手,想卖多少不都是您说了算?”
眼看心思被这小丫头识破,鸨母也不客气,“恕我直言,就你们那一车东西,给谁家谁家都吃不消。况且其他人家也不一定有地方料理,倒是我家厨房宽大。不信你问问徐大婶,若非如此,她怎么首先就带你们来我家?”
徐大婶忙捧场的道,“难得的是刘妈妈人也最好说话,我自己都愿意跟她打交道。”
可念福已经有了新主意,笑对那鸨母道,“妈妈勿恼,实话说来,我也算是半个厨子。不过就象你说的,我这车猎物到得急,也想快点出手。既然你这么好说话,不如咱们打个商量,我借用你这儿的厨房和炉灶,整治这些东西,当然还是从你的店里往外卖,由你来订价,但是我要所有卖得钱的八成,你看如何?”
刘鸨母听得一怔,“你自己会做?这么小小年纪,别是吹牛吧?”
念福一笑,“我若吹牛卖不出龗去,照样付你炭火和调料钱,你只用出几个伙计帮忙吆喝,就能轻轻松松赚两成,这生意可不算亏吧?况且你还可以搭着卖酒菜什么的。”
欧阳康不愿意,把她一拉,“你怎么还要在这里做菜?这得弄到什么时候?”
“放心。二更天有宵禁,我保证在这之前弄完回去。”念福安慰的拍拍他肩,却换来欧阳大少又一个白眼,迅速撤开一步,让她落了空。这么多人呢,也不知龗道注意点!
“那好。”看念福如此自信,刘鸨母左算右算都不吃亏,爽快的答应了。
立即让阮大虎和郑三哥将马车从后门赶进来,念福挽袖子开干了。
徐大婶见买卖谈成,自己要去忙活了,念福好心道,“大婶今晚这些东西别卖了,过来帮忙吧,我多给你些钱。”
可徐大婶不信,“我这些都做好了,要是不卖掉也浪费了。你们做你们的,我就不耽误了。”
既如此,念福也不多说什么了,掏了身上最龗后一锭银子谢她。徐大婶看那足有五钱,很是满意的收下走了。
那就开工。念福豪气干云的对欧阳大少及阮郑二人道,“咱们今天争取赚一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