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听得莫问发问,便将昨夜所见缓缓说出,“老爷和吴云走后,妾身便搬到东院与慕家妹子同住,昨夜三更妾身听到西院有惨叫之声,便起身出门查看,出门之后发现赵家妹子也已出门,我们三人挑灯來到前院,此时西院已无声响,我们三个妇道人家沒有主意,只得叫醒赵老一并前往西院查看,却发现父亲母亲已被杀害于房中,下人和丫鬟也被尽数被杀,秦风自缢于梁上,赵老抱下秦风试图施救,却听到东院大殿传來喊声,我们急忙赶回东院,发现老道长被秦贵摁倒在大殿之中,秦贵正在用香灰堵其口鼻,旁边放着一柄带血的柴斧”
“在什么位置。”莫问打断了秦云的话。
“在香案之下。”秦云抬手指着大殿。
莫问环视左右寻找那负责掌灯打扫的老道姑,却发现她并不在这里,秦云见状接口说道,“老道长回生之后惊惧不已,无法站立,已然回房休息了。”
老五在旁插嘴道,“要想杀人直接用斧子砍死多省事儿,为啥用香灰折腾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
莫问抬手示意老五稍安勿躁,转而冲秦云说道,“随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云整理思绪出言说道,“妾身壮着胆子斥责秦贵,那恶人见我等到來,提起斧子将老道长砍杀,转而向我们冲将过來,赵老让我们先行逃走,自己迎上去阻那恶人,我们三人带了赵夫人出了道观向山下奔跑,秦贵自后面追上,两位妹子和赵夫人回身拦他,让妾身先行,妾身不忍心舍下她们,便与之一同厮打秦贵,但我等皆是女流,斗他不过,被他逐一砍杀在了山间路上。”
莫问听完秦云的叙述缓缓点头,秦云沒有独自逃生令他很是欣慰,点头过后冲郭县令问道,“郭大人,你如何知道道观发生了变故。”
郭步平闻言快步上前,弯腰说道,“回真人问,今日早些时候此间百姓发现秦贵一身是血呆坐于山下路旁,感觉有异便告知了乡约,乡约带人上山查看方才发现道观出事了。”
“郭大人,你我乃是友人,贫道就不说那些客套谢词了,你先将这道观中的棺木带走,将秦贵自大牢之中带來此处。”莫问冲郭县令说道。
虽然莫问沒有冲郭县令道谢,郭县令却欢喜非常,召唤官兵分头行事,他只想与莫问攀上交情,而今目的已经达到了。
莫问绕行正门去了西院,逐屋观察打量,虽然杀人者是秦贵,但幕后真凶绝不会是秦贵,他先前曾经看过秦贵的样貌,属于敦厚老实的下人,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允许秦贵住在上清观,诸多细节表明是有他人魂魄附身于秦贵,假他之手行杀人之事。
“昨夜护卫阵法可曾启动。”莫问冲跟随而來的赵老问道。
“真人每次出门我都会将阵法打开,直至真人回來。”赵老答道。
莫问转而前往秦风所在的房间,此时秦风的腰带仍然挂在梁上,莫问上前看那死结,心中更加明朗。
“來者不是人类,而是东北的妖物。”莫问正色说道。
“东北的妖物。”老五疑惑的看着莫问。
莫问扯断秦风的腰带递给老五,“秦风自缢乃是因为受到了妖物的附身,这妖物打的结是东北三郡惯用的反扣。”
老五不像莫问那样在东北三郡待过很久,也不认识什么反扣,看了一眼将那腰带反手扔掉,“老爷,你咋知道是妖物。”
“道门中人绝不会在上清大殿行凶。”莫问转身出门,來到西院门口站定,环顾四周估算判断那妖物昨夜來此的路线以及藏身的位置。
“老爷,会不会是和尚干的。”老五问道。
“不会。”莫问摇头说道,功是功过是过,他不喜欢僧人是真,却不会冤枉他们,魂魄出窍,附身于人乃是道家法术,和尚根本就不会。
观察了片刻,莫问根据山势和地形自脑海里勾勒出了三条可疑路线,轻身前往逐一查看,两条隐秘的路上适合落脚的地方都沒有发现异常,也就是说那妖物很可能是自大路上來的,敢走大路说明那妖物能够变化为人,也说明那妖物很是狂妄。
此前有大量官兵自大路上來往,想在大路上寻找蛛丝马迹已无希望,无奈之下莫问只得逐一前往地势较上清观要高的山顶,对方來到此处定然会观察上清观的情况,而居高临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在上清观东方三十里外的一处山顶,莫问有了发现,一只死鸡。
“老爷,这是妖精吃剩下的。”老五问道。
莫问点了点头,转而以灵气将那死鸡从中剖开,发现其他内脏都在,唯独少了心肝。
“它为啥不吃鸡肉。”老五不解的问道。
“野兽最喜欢吃的并不是猎物的肉,而是它们的内脏。”莫问深深吸气分辨周围细微的气味,细闻之下发现此处残留着些许臊气。
“老爷,知道是谁干的吗。”老五急切的想要知道真凶。
“是我多年之前得罪过的一只黄鼠狼。”莫问捏起一条自孝棒上掉落的白色碎纸,当年在寻找阿九的途中他路过东北一处名为元宝山的老林,一只黄鼠狼试图拦他去路,被他放火烧掉了老巢。
“这家伙住在哪儿。”老五追问。
“很远,在燕国东北,高句丽附近。”莫问说道,那只黄鼠狼自称黄三爷,当日他急于赶路,便放火烧掉了它的老巢开路离去,未曾想多年之后它竟然寻到了此处,他虽然早就知道这种黄毛畜生报复之心很是强烈,却沒想到它会有这么大的气性和记性。
“老爷,你准备咋办。”老五问道,东北三郡此时仍然很是寒冷,他无法自那里进行长时间的飞行。
莫问沉吟过后出言说道,“先处理了蛮荒之事再去寻它。”
老五闻言面露不满,莫问见状耐心解释,“它昨夜才來此行凶,此时必然还在回程的路上,我们现在去它的巢也会扑空,先回去吧,好生安抚她们。”
二人回到上清观,郭步平已经命人将道观里的棺木搬走,道观众人正在清理打扫,莫问进了大殿,将地上的香炉重新放回香案,却发现另外一只香炉里被人撒了一钵黄尿,此事赖不着旁人,定是那只猥琐的黄鼠狼驱使秦贵所为。
重新更换了香炉之后,莫问为祖师上香,上香毕了方才请了于暗处等候多时的黑白无常进殿说话,黑白无常不愿进大殿,莫问再请方才请入。
“真人可知道凶手是谁。”黑无常问道。
莫问点了点头,转而直涉正題,“可得长久。”
黑白无常自然知道莫问是在问道观这些人在天地重开之后会不会死去,听得莫问言语并未立刻回答,犹豫片刻黑无常方才说了六个字,“民不告,官不究。”
“最坏的后果是什么。”莫问问道,留下秦云等人的魂魄与阴司律法是相悖的。
黑白无常闻言沒有答话,良久过后白无常出言说道,“真人先前助我们拘拿那些阳寿已尽的修行中人,结仇太多,此事瞒不住的。”
“此事容贫道细细想过,二位无需作难,道观此时不便待客,待得安置妥当,处理了琐事再请二位前來小聚。”莫问出言说道,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造化弄人,最初是因为黑白无常暂时留下了刘少卿和夜逍遥的魂魄,他欠了黑白无常的人情方才答应帮助他们前去收伏那些修行中人的魂魄,为了偿还这个人情,他树敌无数,巧的是刚刚处理完别人,事情就落到了自己头上,若是强行留下秦云等人的魂魄,无疑是严人宽己,徇私枉法,一定有人上告天庭,天庭也一定会降罪。
“真人宽心,我们兄弟定会想方设法保全真人家眷,真人自处,我们先走一步。”黑白无常起身告辞。
莫问起身稽首,送走了二人。
黑白无常走后,莫问坐回了座椅,自脑海中快速思虑如何才能长久的留下众人,短暂的思虑过后很快得到了答案,沒有任何办法能在天地重开之后继续留下众人,生死有命,天条阴律无法违逆。
是人就有私心,有私心就会有亲近远疏,莫问退而求其次,试图设法保全秦氏,慕氏,赵氏三人,但思虑过后还是不成,这三人一个都留不下,不是他不想留,也不是他不敢留,而是他留不住。
虽然心中焦急,思绪还是清楚的,莫问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办法,那就是在天地重开之前将这三人提升为紫气巅峰,然后将其送往紫气福地。
但推敲之后此举也有弊端,不久之前他刚刚把季叔子和他的猴子送了过去,此举虽不违规却难免引起掌管紫气福地仙人的不满,不满也不妨事,季叔子和那只猴子与他毫无关系,送进去了他们只能在心里不满,也不能说什么,但是若将秦氏三人送过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那是不折不扣的假公济私。
斟酌良久,莫问最终决定哪怕背负骂名也要留下她们,皇家推崇铁面无私和大义灭亲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人的本性就是照顾自己的亲人,如果否认这一点就是哗众取宠,自欺欺人。
“老爷,她们是不是跟三爷四爷一样。”老五见莫问独自一人自道观闷头独坐,迈步走了进來,他不是傻子,猜到莫问为什么事情犯愁。
莫问闻言沒有答话,秦氏等人跟刘少卿和夜逍遥的情况有些相似,不同的是秦氏等人是普通人,要想将她们三人在天地重开之前提升到紫气巅峰,其困难程度比刘夜二人冲击天仙还要大。
老五见莫问此等神情,确定自己猜测无勿,瞬时乱了方寸,“老爷,你当时为啥不杀了那黄鼠狼,杀了它不就沒这事儿了吗。”
“当日我急于寻找阿九,哪有时间与它消耗,况且我那时只有紫气修为,也不见得是它的对手。”莫问摇头说道,黄三当年在元宝山将他足足困了两个时辰。
“那,那,那还有别的办法吗。”老五焦急的问道。
“而今只能让她们修道,只要她们能在天地重开之前到得紫气巅峰就可前往紫气福地。”莫问说道。
“时间來得及吗。”老五追问。
“來不及也得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