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书记的提醒我记住了,回头在县政府开个讨论会,廖书记放心。”刘羽呵呵一笑,委婉拒绝道,就是不让你廖宝根插一手,怎么了?
廖宝根闷哼,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刘羽比较扎手,可真被一口呛回去,还是格外的有火,虽说此前他站着一边说风凉话,这会刘羽却自己揽回一波投资商,他承认自己做得不够好,但现在他主动关心具体项目,是给够刘羽面子了,刘羽怎么能这么不识抬举?
自觉心灵受到创伤的廖宝根分外不喜,挂了电话之后,不甘心,觉得作为县委书记,一定要在全县的发展中体现出积极的带头作用,最起码不能屁都没一个,所以,思忖再三,他让办公室主任安排,让旅游局和招商局的局长明天分别来县委一趟,他要面谈。
之所以县委书记往往把县长架空,原因就在县委书记全局的掌控力,这种掌控力分散开来就是对组织的结构调整,再说白了,掌握了人事任命大权,握住了一溜官员的帽子!县委书记对正科级以下的干部都有任免权,当然,搁在明面上,县委书记只有建议权,任何行政干部的任免都要走人大的程序。
但在实际操作中,人大往往还是要听书记的意思。
目前很多地区,包括江丽省也是,市级和县级的书记都不再兼任人大主任,这是充分考虑了书记兼任人大主任的弊端之后做出的决定,一定程度上遏制了书记对人大的影响,松开了人大的束缚,给人大更大的自由空间,对监督政府和提议创造了轻松环境。
换在以往书记兼任,人大对政府的监督基本就是扯淡,书记往往会站在政府角度,不鼓励过于监督政府,而人大会上。下面有谁提出提案时,作为人大主任的县委书记,也往往会站在政府的角度做决定,毕竟现有体制之下,党政意见一致,书记站在政府角度是理所当然的,这样人大就很难监督政府。
所以。人大的副主任,虽然名义上是他主管人大的日常事务,但实际当中,人大副主任积极性很差,因为程序上的事,大小都绕不开书记。随时要请示,这就造成了副主任不愿意多做事,因为许多事明知道是正确的,但想到书记不会同意,就懒得做。
这是书记兼任人大主任的弊端,这种模式既然存在,必然有存在的理由。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贯彻上级党委的意图,比如对于行政机关负责人的任命,由书记坐镇人大主任,基本上县级党委讨论过后,就能轻松上人大的程序,很少出现投票不过的可能。如果没有县委书记,结果就很难说,一些上级党委指派的人。未必能在人大上通过投票,跳票的可能性不小。
虽然书记已经从人大主任上退出了,但绝不意味着人大就真的自由了,这是理论上的情况,实际情况是书记对人大的影响力依旧很大!人大主任的负责人人选,无论如何跳不开上级党委。
而上级党委,可能让下级的人大失去控制吗?一旦下级的人大。不鸟同级的党委,那么上级党委想指派人事安排,是要通过下级党委实现的,结果下级人大跟下级党委不合。不按下级党委意图来,那么上级党委的人事安排也就乱套了。
上级党委对下级的掌控,一个在财政一个在官帽,上级党委自己作死,把对下级官帽的控制权给丢了,可能吗?
所以,县委书记不再兼任人大主任,只是听起来好听些,理论上加强了人大的,实际上,县委书记的影响力依旧很大,党比如领导人大,这是不变的根本。往往后来的人大主任,都是本地县委一系的,跟书记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书记说什么,这些后来的人大主任还是要听,只不过不用以往那样,事无巨细都汇报而已,有了一些自主权。
所以,廖宝根的约谈,万龙和向小芳没有不慎重面对的道理,他们的官帽子,可是捏在廖宝根手里呢。
当然,为了不被刘羽猜忌,他们先后都跟刘羽汇报过。
听了汇报,刘羽眉头就是一皱,这个廖宝根,要给点颜色才行么?可是怎么给对方一点难看,刘羽歪门邪道倒是一大堆,正儿八经的官场手段却相当少。
说到底,刘羽底子太浅了,在花罗连个坚定的支持者都没有,在县委里,也没有多大优势,加上廖宝根是第二任了,在花罗经营了六七年,县委一块可以说是铁桶江山,想从官面给廖宝根难看,正面对抗相当不容易。
“啧,办件事怎么就这么难呢?”刘羽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如果廖宝根能像他这样积极具体的拉动项目,刘羽只有高兴的份,但偏偏廖宝根自己不干,一边说风凉话,有了成果又立刻跳出来摘桃子!摘桃子也没关系,若能为花罗整体好,刘羽也认了,但怕就怕廖宝根乱摘!涉及到项目,必然有权力的寻租,花罗穷得太狠,难得出来一个靠谱点的项目,万一廖宝根吃相难看,把人吓走了,那这项目几年内都别想再提了。
正自刘羽犯愁时,市纪委又来了!
这回市纪委的人来势汹汹,光是那份气势就跟上回大不一样,坐下后,很快就抛出了重磅炸弹。
“刘县长,我们进一步掌握了情况,有人提供了监控录像,根据上面显示,的确是你在打人,对此,你有什么话说?”市纪委那位道。
监控录像?刘羽眉头一挑,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这事说大不大,其实就打个人,屁大点事。不至于说得罪了县里什么人,可从向方应雪提供刘羽打人的材料,以及这份突然冒出来的监控录像带来看,明显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捣鼓。明明监控录像被公安收走了,怎么流入别人手里了?这是线索,可以挖一挖。
你就祈祷我栽了吧,等我换过这劲,非揪出你不可!
对来势汹汹的纪委,刘羽当然死不承认。那份监控录像他看过,摄像头是设置在走廊里的,只从气窗拍摄到一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打人的背影,看不到正面,只能作为一个依据,如果没有旁观者作证的话。不能证明是他。而万龙和向小芳应该还没被纪委问过话,否则他们肯定会汇报刘羽的。
“抱歉,我没打过人,更不知道你们说什么,如果证据确凿,你们可以作出行政处罚。但,我保留向更上一级纪委提出申辩的权力。”刘羽无所谓的耸耸肩道,反正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好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你们可以走了。”
俩纪委大眼瞪小眼,尼玛,你这态度……
僵持了一会。俩纪委起身走人,走到门口时,刘羽又丢来话。
“还有,没事的话就不要老往我这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样了呢?行了,好走不送!”
两人面庞僵硬,走到大院门口,其中一纪委黑着脸:“妈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另一位脸色也不好看,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一句:“算了,人家见过大阵仗的,咱们这点小花样,人家还真就未必怕。”
“哼,走着瞧!”
晚点的功夫。陈善学从纪委书记那收到了汇报。
其实,如果没人提,陈善学都差不多把刘羽这茬子忘了,他也就当时气气而已。听纪委书记的汇报,还真就是刘羽打了人,不过证据不太充足而已。纪委书记这一提u,陈善学又想起刘羽的不识抬举,稍稍一沉吟道:“按章办事,但也不要挫伤他的积极性。”
那边就懂了,给个行政警告嘛,算是陈善学敲打刘羽一下,今天我能警告你,明天就能免你的职。
挂了电话不久,陈善学疲惫的靠在沙发上,蓦地,肩膀有双手给他揉了揉,陈善学头也不回,微微一笑:“你这丫头,又有事要你爸帮忙吧,是同学还是朋友?还是你自己?”
陈善学身后,一个25左右的女青年给陈善学揉着肩膀,她不是旁人,正是陈善学的小女,陈英,相貌中上,属于不漂亮,但气质很好,很耐看的女人。她虽是女人,野心却也不小,仗着这层关系,没少赚些短平快的钱,与很多商人都有联系。不过,与一般的受贿不同,陈善学要求比较严,陈英大多接手一些项目,再转手分包出去,赚一些差价,这样相对安全。
“我就不能孝顺一回?非得是有事求着你?”陈英呵呵一笑,笑得英姿飒爽。
陈善学笑着轻摇头:“你呀你,什么时候找到对象嫁了,那就是真孝顺……”拍了拍大腿,陈善学道:“好了,你就说吧,什么事?”
“急什么,我还年轻呢。”陈英对谈对象这事没怎么着急,见父亲把话说开,她也不藏着掖着了:“就知道瞒不过爸,事情是这样,我认识一朋友,他联系我说花罗有一旅游项目,是漂流,现在对外招商,一个半月后要有一场公开招标,说起来,我这朋友也不可靠,一样的消息怕是卖了不少人吧,我了解下,省里好些投资商都有意思,那项目依我看,的确是块优质项目。”
“爸,你帮我打个招呼呗?再不给我批个条子,我把项目拿下来,再转出去。”陈英道。
陈善学略感意外:“哪里?花罗?”花罗这个全市唯一的贫困县,一直是市里的负担,每年都要投钱进去,可这无底洞,年年弥补都无济于事,这么多年还是贫困县,书记和县长换了谁都一个德行,砸进去的钱连浪花都砸不出来。
所以,陡然听花罗折腾出一个香饽饽的项目,陈善学有点吃惊了,花罗这块扶不起的烂泥,什么时候有冲劲了?
“这话你听谁说的?”陈善学表情稍微一严肃。
陈英不假思索道:“是真的呀,项目的确是真的,不过,听说花罗的县长亲自陪考察团上山实地考察,这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就我来看,感觉像炒作,但不少投资商还就是冲着这一点去的。”
陈善学愕然,是刘羽这厮捣鼓出来的?想起刘羽在风山的诸多事迹。陈善学基本可以确定了,至于亲自陪考察团上山,也符合刘羽这厮的行事风格。此时此刻,陈善学发现,刘羽这人,也并非完全不可取,至少。真抓实干,还是有些本事的,这不,才来两个月,就自己捣鼓了一个项目。
沉吟了一会,陈善学微微摇头道:“这项目……就算了。花罗那里出项目不容易,别给它们压力。”这,当然是敷衍的,真正的原因还是,陈善学明白,以刘某人的德行,他的招呼和纸条。十有打不到他手里,到时候丢人又丢面子,不嫌难看么?
陈英也不是吃素的,一眼瞅出老爸的难言之隐,道:“爸,该不是,花罗你吃不开吧?”
“就你会瞎猜,去去。我看报了。”陈善学掩饰道。
他这一说,陈英越发不甘心了,眼珠转了转。
陈善学待女儿走了,给秘书去了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
当晚得到回复,的确有这么回事,刘羽陪着考察团上山也是真的。而且,县委书记和县长为这事似乎闹出了意见。
陈善学沉思了一阵,抬手给纪委书记去了电话:“刘县长的事,我仔细考虑了。他新任职,许多工作不够适应,一时情绪激动犯了错,我们应该给予理解,不要挫伤他积极性……纪委根据调查材料,重新核对下吧。”
纪委书记傻眼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陈书记突然改了口风?
随后,陈善学又让人分管全市经济的副市长给廖宝根去了电话,大意是,项目要紧,陈书记很看重,期间副市长暗示了下,不要因为争斗丢了项目,陈书记很看重这个项目。
廖宝根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尼玛,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我准备拿捏刘羽时,你们就来了,这不是让我下不了台么?不带这么恶心人的!
很快,廖宝根意识到了,这是刘羽在“勾结”市里的人拿捏他!廖宝根死活想不通,他才来霞水市几个月,怎么就在市里认识了人?此前的姜成空降,现在连陈书记都惊动了,他到底怎么办到的?
不过事已至此,廖宝根知道,这项目里,他最好还是别乱伸了,副市长都暗示了,这是陈善学的意思,他还不知好歹的插进去,万一弄出点什么不好的影响,他少不了要吃点排头。所以第二天,当万龙和向小芳忐忑的来到县委时,得到的却是廖宝根如沐春风的一番赞许,鼓励他们再接再厉,把这个旅游项目搞起来。
这让万龙和向小芳如堕云里雾里,摆明了廖宝根是来摘桃子的,怎么手伸过来了,却又缩回去了?
得到这汇报的刘羽一脸茫然,不过很快摇摇头不去多想,他也接到了市纪委的通知,经过市纪委研究讨论,举报材料不真实,举报内容与事实不符。
这就算了,第二天,市纪委在官网上做出了处理通报,经过纪委调查,认定县长醉酒后打人一事,与事实不符。并且公布了当时的视频,打人者具体身份不详,但从视频中恰好可以看到方应物调戏女公务员,被拒绝后殴打女公务员的画面。
这段视频作为神转折,疯狂引发了转载,江丽晚报那篇报道,通篇都在陈述县长酒后打人,但为什么打,却一字未提,这段出人意料的视频则让人惊愕不已,合着,还真是方应物殴打公务员,妨碍公务了?而那个打人的,只有一个背影,是不是县长没法证明。
一些早对此事存在怀疑的民众,不禁暗暗摇头,现在的记者啊,不要脸皮的还真多。
对发生的这一切,刘羽同样感到意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连市纪委的调查都取消了?虽然不了解原因,但毫无疑问,他少了块需要操心的地,可以安心干自己的事。
“周县长,那么板栗市场调研、烘焙设备的考察、建厂投资可行性规划都交给你了。”刘羽此时正在跟周璇对话,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刘羽琢磨一阵觉得,牛千村的板栗,只有走加工一路了,在找不到板栗投资商的情况下,只能花罗县政府自己掏钱投资一间板栗加工厂了,这其中的风险还是很大的,一旦这种烘焙过的板栗也没有市场的话,厂子就跨了。
而且,除此之外,还要建一座冷藏库。板栗这种作物,对保质要求特别高,非常容易长虫,大型的板栗集散地都有城配套的冷藏库,露天的板栗,放个五天以上,基本就能坏掉一半。
而刘羽要做的,就是今年收购牛千村的板栗,以牛千村的产量,大概要花费60多万收购,这还是板栗目前1.2元的不景气价格,以后如果花罗的板栗火了,价格上涨那就又是一回事。
周璇应带下来,出了门一阵苦笑:“哎,真会折腾人……不过,新农村建设这一块,他却是真的上心了。”
送走周璇,刘羽接到了万龙的通知:“刘县长,按照预定,今天又有一个考察团来考察。”
“哦,对方多大公司?考察团负责人叫什么?”刘羽道,这几天他一直在陪考察团亲自考察,既然当初开了头,那就一直陪同下去,以免给前来的投资商他作秀的虚假感觉。
万龙对照着手里的单子道:“公司是省里的知名企业,考察团负责人是外聘经理……陈英。”更多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