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方慢慢的解开尸体的衣物,看着暗红色的一大块皮肤,对一旁认真在听的新田和白鸟说:“死者就如同夫人所说的一样,生前服食过掺杂着酒精的饮品。血液掺杂着酒精成分促使后的活性扩散,在情绪高度兴奋或是紧张的情况下,这些血液淤积在体内不会形成一块块的小尸斑,而是类似这样的大面积暗红色现象。不过随着死亡时间的推移,它的颜色会越来越黯,形成通常尸斑的颜色。”
闻言,新田连忙用笔记写下来,因为他学过这些东西,但是亲身经历去感受还是头一次。
“说到喝酒,是为了告诉大家。如果当一个人喝醉酒以后,承受着强大力量撞击,血液的喷溅程度绝对不仅仅是我们现在用眼睛看到的。”绪方缓缓来到尸体的头颅面前。
白鸟惊愕的低下头,目光顺着绪方的双手看了过去。在广田正己的头颅的伤口,也就是凹陷并破损的地方,如今一眼看去,只是残留着少量的凝血,和奖杯上的些许形成了衬托。
“人体的血管受两种神经的支配,一种叫交感神经,兴奋时能促使血管扩张。另一种叫副交感神经,兴奋时能促使血管收缩,抑制时使血管扩张。平时,这两种神经互相协调支配血管的收缩和扩张,但是在喝酒以后,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只要是有血液流通的地方,都会蓬勃兴奋……一旦有外界压迫这些破损掉的血管流通,这些鲜血会比平时受到两种神经抑制的时候喷溅程度高达三倍左右!”
绪方指了指头颅上的致命伤:“这里的头皮组织被完全的硬物打击下敲开,是避开头骨的坚硬部分,比较脆弱的地方,也是血管以及脑神经密集的中枢。一旦出现我刚才所做的阐述,有人将奖杯重重的砸在死者的脑袋上,所喷溅出来的鲜血虽然比起其他部位少很多,却远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些。”
白鸟回过神来,看着光洁的地板,以及这些杂物覆盖的区域,看着绪方询问道:“你是说案发以后,凶手在现场做了擦拭和整理的工作?”
“由于鲜血喷溅的范围比较广,违背了通常情况下意外死亡的假象。所以即便不是法医的普通人,也能够看出来绝对不是意外那么简单。”绪方慢慢的解释。
“于是凶手在顾虑之下,在布置我们所看到这一切的同时,擦掉了地板上其他沾到鲜血的地方。不过由于时间的紧促,我想他并没有用到强效的化学制品去清理,所以经过取证部门的检验,应该在这些覆盖杂物的地面上能够找到多米诺测试以后的血迹反应。”
在他绘声绘色的推断下,所有人眼前有了画面。
白鸟这个时候,才明白这起案件因为有绪方在这里,绝对是撞大运啊!
如果说定义为他杀事件的话,房门紧锁,窗户没有打开过的痕迹,显然是一宗密室杀人事件。
所有警察最头疼的,就是密室杀人。
因为这是现实生活,没有谁能够像是侦探小说里一样,根据蛛丝马迹去串联犯案的手法。当然,白鸟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福尔摩斯一样的大侦探。
与其相信幻想出来的人物,不如依仗这个极为出色的法医。因为他也是警视厅的一员,帮助警方破案也是常理之中。
“那么有没有办法得知……凶手究竟是谁?”白鸟看着绪方,问了一个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
绪方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而是说道:“凶手是在死者的书房当中杀人,我观察过门窗,没有撬动过的痕迹,应该是从我们正常进出的玄关和会客厅,在死者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来到这里。那么也就理解为,凶手和我一样,是以客人的身份来拜访广田教授的。所以要调查出凶手,就要将死者今天打算会面的客人通通叫到这里来。”
“好。”白鸟微微点头,觉得绪方说的有道理,连忙叫他的属下去请来今天要来拜访广田教授的涉案嫌疑人。
一共被带到案发现场的有三个人,都是今天约好和广田教授见面的客人。
他们站在案发现场门外,惊愕的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的广田教授尸体,还有零散一地的杂物。
“绪方,这三位就是被我们请来的几名约见广田教授的客人。”白鸟对正在认真检查尸体的绪方说道。
绪方回过神来,目光看向被带到现场,涉及到嫌疑的三个男人。
“最左边的是细矢和宏,中间这位是盛冈道夫,以及左边这位刚刚到达案发现场的白仓阳。”百鸟在一旁,一一介绍这三个男人的名字。
绪方站起身来,目光凝视着三个人的脸孔,缓缓问道:“你们三位的职业,麻烦自我介绍一下。先从最左边的细矢先生开始吧。”
“额,我的职业是证券公司的一名课长。”带着眼镜,四十多岁的斯文男人,慢慢的说道。
在他身边,体态偏胖的盛冈道夫也依照绪方的意思,进行自我介绍:“我的工作是兽医,目前开了一家宠物诊所。”
这三个人中最年轻的白仓阳,知道轮到自己,连忙道:“我目前是一名签约的平面模特,也是广田教授的学生。”
绪方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的目光从左及由,然后从右侧看向最左边,打量了一番这三个人的表现,所得到的内心反馈已经如数进入脑海中。
当他的脸上微带笑意,目光定格在最右边的白仓时,忽然说道:“看起来最符合杀人凶手的人是你,白仓先生。”
闻言,白仓先是一怔,紧接着脸色大变:“这位警官,开什么玩笑,我也是刚刚赶到这里,毫不知情的拜访者。你有什么证据或是理由,说杀掉广田教授的人是我么?”
白鸟也看向绪方,因为胡乱的指认会被人家投诉的。而警方最头痛的,就是市民的投诉,轻的话只是处罚扣除一个月的薪水,严重的话职位不保。
绪方现在帮自己处理案件,所以他现在有些担心,万一马有失足,他也只是没有根据的猜测……
而新田则选择相信这位前辈,站在绪方身边,等待他口中的下文。
“位置。”绪方看着他,也面对所有人的质疑,缓缓说道:“叫你们三位来到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确认一下,各位的身高。”
“嗯?”站在白仓身边的盛冈道夫和细矢和宏有些疑惑。
“死者广田教授的身高在一米六七左右,是这个年纪的人基本上差不太多的。白鸟警部,我们刚才有注意到,死者的头外伤,是在头颅的正上方偏左,直接构成死亡。而且通过我之前的推断,可以肯定,凶手在挥动奖杯咋向死者的时候,并不是水平距离的攻击!而是以一个比起死者基础更高的角度,将奖杯自上往下滑落,重重的用奖杯的边角磕在广田教授的脑袋上。”
“所以观察过他们三个人的身高,会发现……这位盛冈先生和细矢先生的身高与年纪都和死者广田教授相仿。于是,产生了两种与事实不符的因素。他们因为年纪的关系,即便是在愤怒的情绪下,所产生的力量,都不足以让伤口的剖离程度下陷的这么深。而另一点,就是身高!凶手如果是与广田教授同样身高的情况下,哪怕是比死者高出一两厘米,都没有办法做到这种位置的致命伤。”
被点到名字的细矢和盛冈松了口气,而白仓却脸色越来越难看。
百鸟听着绪方的分析和推断,疑惑的问道:“绪方,可是这么说来的话,白仓先生也只是嫌疑大一些而已,并不能够完全锁定他是凶手。”
他刚才频频点头,可是现在仔细想起来,就和侦探的推理一样,虽然精妙,却缺乏支撑这一切的有力证据。
“没错。”绪方点了点头,舒缓语气。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接着说道:“如果凭借身高和力量这些因素,的确没有实质的证据指控白仓先生,所以我能够理解他现在如果是无辜的话,心里的状态大概是愤恨我,想要现在急忙证实自己的清白吧。”
白仓的眼眸盯着绪方的脸孔,咬牙切齿:“就如同你说的一样。”
“白仓先生,是模特?”绪方没有在意这些,脸上仍旧挂着笑容,随口问道。
白仓点头,他倒要看看,这个只是法医的家伙,还有什么本事。
“如果是模特的话,需要极为注重自己的衣着打扮,尤其是来拜访自己大学期间的教授,更应该穿的慎重一些。”绪方缓缓说道。
没有给予任何的回答,白仓紧握住拳头。
“但是白仓先生,今天穿着的外套,似乎有些奇怪。”绪方看着他,眼神透射出很多东西。
白鸟和其他的警员,以及在场的嫌疑人盛冈和细矢都没觉得白仓的衣着打扮有哪里奇怪。
“作为一个模特,如果说下半身的牛仔裤,包括鞋子都是一类的时装品牌。那么最应该注重的外套,却搭配的非常随意,就显得有些奇怪了。外套的品牌应该是附近的专卖店就能够买到的,属于连二线都算不上的休闲装,只需要一万日元就能够买到一身。和下半身随便一件就价格非常昂贵的品牌是极为不搭。而且里面的体恤同样是价格不菲的时装品牌,如果抛出去这件外套,白仓先生这身的确是时尚男模的代表。”
在场的人,对穿衣打扮没有太多的要求,所以听到绪方所说的也不知道对还是错。于是他们更多的是去留意作为平面模特的白仓阳,究竟是什么样的反应。
“即便如此,又算得上什么证据?”白仓看着绪方,默认了他所说的话。
他这身行头的确不搭,绪方之前就有留意到。他的目光时不时会看向自己的外套,这是因为穿惯了自己喜欢的时装品牌,在心性上会产生一种排斥。
职业的素养,会迫使他觉得廉价的衣服就是做工粗糙,穿在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而绪方正是通过他的这些举动,捕捉到了衣服暴露出的微妙。
在所有人等待绪方继续往下说的时候……
“找到了,警官!”一名取证部门的同事,走到绪方的身边,连忙汇报道。
“谢谢。”绪方礼貌的点头。
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自己推测的没错,一切都在意料当中。
白鸟奇怪的望着这个自己的属下,怪不得刚才没有见到他的人影,原来是绪方安排他去做事了。
整个书房的目光都集中在绪方身上。
他的脸上还保留着自信,看着不为所动的白仓,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