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醉醺醺的回到家时,快三更时分了。他不说,十几人就拼命的灌他酒,实际宋九酒量还可以的,但好汉难敌四手,况且是十几个人。一会儿就放倒了,不是真倒,是装倒,宋九一看不妙,装醉呕吐,十几个人才哈哈大笑放过他。但代表着认同他了,这个认同是赵匡赏赐的。
派太监请宋九去吃茶聊天,说了好大一会话,赵匡义刻意将宋德的事迹翻将出来,皇上与皇太弟不当一回事,因为是前周柴荣的亲近侍卫,谁也不大敢说。皇上与皇太弟认同,他们父辈不但是赵匡的属下,同样也是柴荣的属下,那么也就认同了宋九。是自己人,不能算是草民。
宋九不敢将赌约说出来,只说皇上同意让他将那个河洲几顷地做一个试点,一年上交若干钱帛,让他经营。十几人听得不清不楚,虽好奇,暂时未当一回事。然而“下马威”得要的,灌完了宋九,开始灌小曹璨,才十四岁的曹璨一二三就灌趴下。潘惟德派人将曹璨送回去,宋九不知道曹彬会不会抽曹璨的屁股,又来。看到宋九出来,继续灌。未趴下不算。但宴间发生了不快的一幕,张琼的儿子岁数同样不大,灌倒了曹璨,大家想灌张琼儿子张琳,不知道为什么,张琳与符昭寿争将起来,差一点红脸。
那时,宋九喝得差不多了,还从中劝了几句,这一闹,不欢而散,宋九这才迷迷糊糊地返回家。
家中大门还在敞开着,朱三坐家客厅等他,还有其他人,十个学子,刘公公,厅角处还放着许多布匹,宋朝从始到终都缺少铜钱,不得不用布帛代替钱,或者一些偏远地区以物易物。
铜钱十分笨重了,这时宋朝自己也开始铸钱,量不多,有时一年铸几万贯,有时只铸几千贯,用的多是前朝铜钱,甚至隋朝的铜钱若保管得好,现在照样流通。平均起来一贯钱有七斤多重。也就是一个大汉若提着十五贯铜钱,走不了十里路就会累趴下。但布帛更麻烦,一匹绢价值一缗多钱,一匹绢十丈,十匹绢一百丈,那个更重更累赘。
比赛结果出来,有点晚,有几家账薄很多,直到天黑才算完,中间还产生了一些纠纷,学子说我对的,账房说我对的,于是重新核实重算。这一拖整拖到近二更时分。
好在赵匡有先见之明,派了侍卫看着,不然那些账房先生在恼羞成怒之下,说不定让店铺中的伙计揍这些学子。
结果出来,八个学子胜利,还有两个学子失败,没人家的快,主要原因是前一段时间人家将账目清算过,学子又算的是他们不熟悉的单式记账账薄,还有些字不认识,于是落后了。
刘公公将结果进宫禀报。
潘宅离皇宫并不远,赵匡便赏赐学子一人十贯钱,十匹绢。但让刘公公来宋家带几句话。
宋九踉踉跄跄地要给刘公公倒茶,刘公公一把将他扶住:“九郎,还是让洒家来吧。”
也没有让他来,朱三抢了过去,替宋九煮浓茶解酒。
宋九用手指着十个学子:“你们结果如何?”
结果一禀报,宋九将那两个输掉的学子喊出来,大声斥责。不说算术吧,带着粉笔,带着算盘,带着珠算口决,凭借这一条,也比那些账房先生算账速度快上十倍。怎么会输掉?
两个学子与宋九差不多大,可人家有学问,与皇上谈笑风声,并且是解子,是他们老师,只好唯唯诺诺认错。
刘公公阻止:“九郎,很不错啦,听到结果,官家在宫中都感到愕然。”
宋九仍大怒,罚两个学子到后面打半个时辰算盘才准回家。玩归玩,闹归闹,可学习当学习,这是一种很进步的教育方法,可惜无人注意。只是刘公公略略咂舌,原来宋九教育也挺严格。
刘公公又拿出一件小绿袍子,白绫中单衣、白绫裤、白罗方心曲领,以及一件两梁冠,也就是宋九的官服官帽,以及里面的佩衣。他这个小散官不会上朝,不会言事,不过有的大祭祀的什么,他也要出席,给他冠服,就是这个用场的。但就是这件官服,朱三看得眼睛冒绿光,一脸的艳羡,仕农工商,这时代官本位思想太严重了。
宋九说道:“谢过陛下。”
刘公公示意朱三给宋朝沏茶,得喝一点茶让宋九头脑清醒一点,呷了一会茶,刘公公才说:“九郎,陛下说你赢了,但三年时间会很快的,陛下不管你如何去经营,勿得触犯宋律,否则严惩不怠。”
宋九说那三张图仅是一种猜想,赵匡九十九成认为是胡乱猜的,错误想法,只有一成怀疑,相信的成份一成也没有。但对宋九的赌约略有一成相信。仅一成。
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河洲一年都能变出来十万贯钱,那整个京城一年岂不最少能变出一千万缗钱,大宋一年岂不是能变出来一万万贯钱?中的。王安石变法敛财一年最高时敛出一亿八千多万,这中间有件、石、束、匹、两与缗,可平均起来也超过一亿,是唐朝最高国家年收入的七倍以上。若京城认真征税,所有达官贵人家的产业都做守法好公民,京城一年也能敛出两千缗钱以上。这个数字,现在打死赵家兄弟,赵家兄弟也不会相信。
赵匡担心宋九会利用这个赌约招摇撞骗,不过也没有太在意,再骗骗上几万贯还行,能骗上几百万贯?朝廷也没那本事!所以只让刘公公略略警告。
实际赵匡也未指望宋九在未来五十年内能敛出四百多万贯,能达到四分之一,这个赌约朝廷就沾了天大的便宜。
先让他折腾吧,反正自己才三十几岁,能看到,看他以后办不到,如何见自己。但赵匡不知道,八字没一撇,宋九等于欠下了一万多贯债务。
“刘公公,请放心,我那会触犯宋律?”
“那就好。陛下还让洒家带一道命令给你。”
“请吩咐。”
“陛下嘱咐洒家对你通知,那三道题答案不能泄露,朝廷会另有作用。”
“什么用途?”
“南方。”
宋九喝了一杯浓茶,头脑略略有些清醒,反应过来,史上宋朝很富,特别是北宋,而且几个皇帝皆不恶,赵佶父子不能算。但对外十分软蛋,一个贪生怕死的又富裕的国家,无疑是一头超级大的肥羊。然后岁赐求安,一年是八十万,茶、绢、银,宋朝银子很值钱的,一两银子两贯钱,绢要好一点,可运到边境,成本也接近两贯,也就是一年一百多万贯没有了,买安买了近一百年。
现在南唐就是北宋的缩小版,也重视内治,百姓生活不是太苦,至少因为地形天气的关系,庄稼产量高,比宋朝百姓富裕。文学更不用说,北宋此时是武功上的巨人,文学上的矮子。宋朝要重视文治,可在文治上远不及这个南方的外国。这让宋朝君臣感到没有面子,因此拿出自己这三题,刁难南唐。
如何操作,不是宋九能过问的。
宋九想了想道:“不行,刘公公,我听到许多京城人议论,说我是有意刁难他人,根本就是三道无解的数学题。马上一月之期就到了,我必须将它的解法公布。不过若朝廷想要题,我可以出三道更难的。”
“这个好啊,越难越好。”
“不过我今天喝得有些多,题目你明天来取。”
将刘公公送走,宋九倒头大睡。第二天醒来,还是朱三提醒,宋九才想起这件事。想难的数学题,不要太好出。不过也不是那么容易出的,往高年级的大多数数学题不能出,至少现在看起来没有实用性,象函数复杂几何的什么出出来后看的人也往往不知所云,看都看不懂,如何让人服气?
就象韩愈若是将石鼓文翻译出来,也未必有人会承认,为什么你说的算!
宋九写下第一道题,长史清淤河道,淤泥量需两百辆车二十四天日夜方拖完,官府有二百五十辆车,现有一辆立用,每两时辰可抽出一辆车,几天拖走淤泥?
宋九在写,朱三就在边上看着,想了想,头脑觉得有些晕。
宋九写下第二道题,大铁球涂漆需一千五百斤漆,六十四一样大小铁球熔成巨球,巨球涂漆需几何?
朱三狐疑地问:“那有那么大铁球?”
“防止有人依样铸造,然后测量,而非是算出来的。”
朱三连圆形体积公式都不知道,这一想又茫然了。
宋九又写下第三题,某作坊产量均匀增涨,十年翻一番,每年增涨率几何?
“这个好算。”
“朱兄,真好算,你来算算?”
若是说每年增涨一成,十年后增涨几何,有人能算出来,但现在是十次根数,看似简单,反而成了难题。
这三道题都是典型的应用题,不会真的完全用上,但若能解出来,会遇到许多类似的实用算题。宋九将它放下,开始与朱三弄早餐,吃完了早饭,有学子来上学了,两位博士还未来。
宋九道:“朱兄,你先教着,我出去一下。”
慢悠悠地来到北瓦子,要见玉苹。在河洲未来构画中,这个美丽的俏行首也是一个重要棋子。
玉苹还没有起来,等了好一会儿,才梳洗打扮好了,将宋九接进去。
翠儿端上茶,玉苹说道:“九郎,昨天唱的那几首小令很优美啊。”
语气有些酸味。
宋九捏着鼻子,道:“玉娘子若喜欢,改天我替你作两首小令。”
“奴家那来的那个福气。”
“玉娘子,我没那心思,别瞎想,我来找你,就是想与你联手办一件重要的事。”
“奴家才薄……”
“别说场面话,你愿不愿意?”
“什么事?”
宋九未直接回答,而是问道:“玉娘子,客人请你叫局一次会给多少钱帛给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玉苹脸色惨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