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子,也想学那戏文里的一套不成?”
未料,那壮硕官差好像看透了孟三移的把戏,冷笑一声,动作不见半点停顿,那边孟母则是踉跄了一下,也被抓起来了,吓得面色苍白。、ybdu、
孟三移眼中闪过一点寒光,被人将手臂反绑到身后,还是道:“不要以为,我是在诈你们,我劝你们在行事前,要搞清楚一些事情才是……”
这话一说,配合着孟三移脸上的镇定表情,终让几名官差生出一点顾忌,那壮硕官差更是眉头一皱,想要询问。
边上的江鹤早就察言观色,岂能放任,立刻就叫道:“休听这小子胡言乱语!说的自己好像大有来历一样,不过就是在翰林院中跑杂的,居然还想诓骗几位差爷!”
“嗯?翰林院?”这话一说,几名官差反倒是一惊,迟疑许多,壮硕官差更是瞪了江鹤一眼,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一家人乃是无籍流民么?怎么和翰林院扯上关系了?难道是挂籍其中?”
他们这些官差,在普通的布衣百姓面前作威作福,可一放到其他部门面前,就大有不如了,而这里更是京城,中枢机构遍地,执掌种种权力,就算是其中的仆役、差役,也不是他们能轻易得罪的。
那翰林院,在诸多机构中,算是较为普通的,主偏文坛,看似没有多少实权,可里面的很多学士,都能出入皇宫,直达天听,在这样的地方,就算只是一个杂役,也不可小视,又如何是几个官差能得罪的?
“差爷不必担心。这人就是个翰林院中跑杂的,根本没有挂籍,甚至都不能在里面久留,不过只是糊口而已。”江鹤对于孟三移的背景,还是有所了解的,否则也不会陷害到他的头上。
只是,话虽如此,可那官差明显还是心有疑虑,这官差也算到了,江鹤敢对这孟家下手。必然不会在这里疏忽,可是有些事情,未必如其人所想那般简单。
要知道,在翰林院这种地方帮工的人,真正让人忌惮的,并非是挂籍院中,又或者有什么权利,而是在于其人是不是在里面认识什么人,是不是说得上话!
想到这里。那官差也不敢等闲视之,便叫住其他人,然后对孟三移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三移就道:“还请几位,能将那几本手抄本收拾好。那里面有张勉文,不是我的手笔,若是被人知道,被你等丢在地上。估计要有麻烦。”
“果然如此,这个人在翰林院中,估计是认识了什么人物!”一听此言。那壮硕官差心里就“咯噔”一声,目光急落在地上的几本手抄本上。
“拿起来看一看,里面是不是藏有什么。”
吩咐一声,就有名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官差上前,将那手抄本捡起来,他是这群人中,识字较多的一人。
这一翻看,认出上面写的是前朝韩圣的文章,似乎并无特殊,但翻着翻着,一张纸从中飘落下来,被其人接住之后,目光一扫,登时色变。
“怎么了?”壮硕官差一见,也是心急,走上前去,低头一看,入目的就是“知行”两字,跟着就是寥寥三十几个字,其中大部分他都不认得,却依旧从字中感受到一股奇异之力,生生将心神摄去了几息,方才回过神,然后转头问道,“这两字有什么特别的?文章也不长,但看你的样子,似乎非同小可”
那稍有学识的官差,拿着那纸的手,已经微微抖动,颤声道:“知行之学,乃是儒将大学士的学说,如今在京城士林中颇为流行……”
“儒将大学士?”壮硕官差也是勃然色变,“可是那打的胡人难以招架、圣眷正隆的儒将学士?”
“除了那位,还有何人?”瘦弱官差点了点头,“听说,那大学士在几个月之前,都是坐镇翰林院的,莫不是在那时候,与这孟家郎结识的?”
“这也不对,”壮硕官差眉头紧皱,“不可能因为写了‘知行’两字,就和那位大人物扯上关系吧?”
“这里……”瘦弱官差这时镇定许多,指着纸上一句道,“这里写着‘勉励三移’,落款为‘青昌修撰’,那青昌县乃是那位学士的家乡,而修撰,则是他当时的职务!”
以家乡之地来称呼他人,是大瑞比较流行的一种称呼方式,也有人在书面上运用,将之和职位放在一起,用以自称,这个时候多数有指点后辈子弟的意思。
这些东西,壮硕官差并不知晓,但并不妨碍他明白话中含义。
“真是那位大人物的手笔?”
“断不会有错!不说旁的,单是这纸上的字,就足以令那对书法推崇之人的疯狂!”那瘦弱官差说着,自己先就露出了一点垂涎之色,可惜看了看上面的“三移”两字,又生生将那念头压了下去。
“原来如此……”壮硕官差听了这话,头上流下冷汗,知道这次是办错事了,能特地为孟三移写上勉励话语,可见那位大学士对孟三移的重视了。
顺便提一句,这学士和大学士,在大瑞还是有不小分别的,只是民间之人,当然不会分得那么清楚。
这边,几名官差一认识到自身错误,倒也光棍,壮硕官差直接吩咐放人,接着就对孟三移行礼:“孟家兄弟,这次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还望你大人有大量……”
孟三移重获自由,先是甩了甩肩膀,将因反绑而不顺的血气理顺,然后才道:“哪里,还未请教几位大名。”
他这话说的简单,却让诸多官差心中一凛,以为是要秋后算账,为首的壮硕官差又要赔礼,却见孟三移摆摆手道:“几位不要误会,孟某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几位是看在学士的面子上,才不与我为难,说白了,我不过狐假虎威,又能做出什么?但所谓不打不相识,碰上总归有缘,是以询问。”
“原来如此,”那壮硕官差自是不信,可还是咬牙报上了名,“在下刘虎,改日定要设宴赔罪。”
“刘差头不必这样,”孟三移摇摇头,然后视线一转,冰冷的目光落在那江鹤身上,“孟某就不妨碍几位办差了,这贼赃还是早点拿到的好。”
“孟家兄弟尽管放心。”刘虎赶紧就表态,跟着朝江鹤投去了一个恶狠狠的目光,“似江鹤这般败类,那自是不能放过的!”
到了这里,他也想通了,拿了江鹤之后,其人家中的东西,总归能慢慢敲出来,而且这次让他丢了这么一个大脸,说不定还有后患,那心中恨意也是不小。
“别!别!差爷!孟兄弟!小生……我……”那江鹤已是吓得色变,两腿一软,就要倒地,却被两个恶狠狠的官差抓住,手上用劲,将他捏的惨叫。
“那几位就请回吧。”孟三移冷冷的看着江鹤,也不绕圈,直接送客。
“今日孟浪,兄弟家中损失,自有赔礼,下午就能送来。”那刘虎游目四望,见了狼藉的院子,这般说着。
孟三移摇摇头道:“不必了!”他心里还有打算,不愿受人话柄,几番推脱。
待得几人走后,孟三移才猛地啐了一口,扶着孟母入屋,又恭恭敬敬的那张纸收好,把手抄本收了回去。
这字,是几个月前,邱言见到他窝在翰林院后院一角练字时,留下来的,被他收藏起来,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多亏了邱学士的字了。”孟母这会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我儿定要记得这个恩德,当初你父也曾被官差拿住,那下场……”说着,她便垂泪,想来是想到了伤心处。
但很快,她又展露笑颜:“不过,好在几个官差对你还算客气,似乎想与你结交,娘听说在这京城,人脉重要,你若能结交他们,也不失为好事,算是因祸得福吧。”
孟三移见了母亲的模样、听着话语,只觉得心中一酸,却摇头道:“借势而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他们几日这般对我母子,此仇必记心中!今日与他虚与委蛇,他日比让他们付出代价!他们的钱财,也是黑心所得,我等不能接受!”
说着说着,其人心中的一个念头越发坚定。
其母闻之,越发欣慰。
不远处,灵秀仙子停下脚步,皱起眉头,暗道:“这些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白时的声音便在心底响起:“世事便是这般,岂在黑白对错?”
另一边,邱言结束了上午事务,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至少在其他官员和吏员的眼中是这样的。
他们却不知道,邱言心底,却已将一根根因果线整理清楚。
“如此看来,最早的弟子当有五人……”
正当他念头流转之时,有急促脚步声从外传来,就见祁进蝉拿着一份卷宗,恭敬的递到邱言跟前,口中则道:“都承旨,那几个胡酋这两日的对话、所为,已经誊写出来了,请您过目。”
“哦?”邱言目光一转,落在卷宗上,眼神微变,从上面看到一缕浓郁的血色氤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