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象一变——
母亲下葬,父亲默然,少年立于坟前,心中茫然,随后慢慢坚定决心,正在这时,仿佛有个声音在他的耳边鼓励,慢慢侵入心中。
但紧跟着,少年神色一变,眼中流露出坚毅之色,那声音竟是难以入耳!
县试之后,童试不顺,少年人越发低沉,霉运接踵而来,隐隐约约间,仿佛有个难以抵抗的力量,在操控着一切,只是要让少年意识到这点,并俯首称臣。
但关键时刻,少年的心中却越发坚定!
读书不畅,问题难解,接连落榜,搬入村寨之地,想要静心,但妖邪临门,满村上下被屠戮一空,这背后仿佛有神祇怒火。
但面对这一切,那青年却没有就此低沉,反而越发奋进!
一次又一次的记忆,在变化的最后关头,总会被一股强烈的意志给破坏、反击!
“为什么会这样?此人就算是修士,可毕竟文思在身,记忆被星光所扰,何故不受控制?能不断抵抗于我?”
以星光透目而过,试着改变记忆,将自身的存在,生生加入邱言过往之中,但在接连失败之后,那星光中意志终于有些急躁了。
他这一急,再也难以维持玄妙之境,刹那咫尺的隔绝之态有了空隙,在一连串的破碎声中,兵家秩序威压过来,仿佛军阵兵马抽刀拿剑,挥砍之下。将这片隔绝彻底破碎!
五感轰鸣之中,星光中的意志惊异到了极点。随后便消失不见!
邱言骑马,笼罩在身的星光骤然消散,四周声音恢复过来,那些人的动作,也如常摆动。不再是缓慢的近乎凝固。
从众人身上升起逆流而去的文思气运转而中断,在各自头顶徘徊。
不过,因星光而被引爆的情绪,还在人群中流传,余下的路途中,欢呼声经久不息,甚至引发连锁,层层传递。内如皇宫,连城外都能隐隐听到。
宫中,李坤前面站着一名老迈官员,此人须发皆白,胡须直垂胸前,虽然穿着官袍,但身子很瘦,令宽袍飘荡。给人一种道骨仙风之感!
此人名为曹寻道,乃是大瑞钦天监的监正。
钦天监,主司观察天象。但这并非是只是为了故弄玄虚,预测吉凶。
须知王朝以农为本,而务农需循天时,是以钦天监的一大职责,就是“观象授时”,通过观察天象来确定时节、创立历法。是人道经验的体验,能用以提高生产,意味着组织。
不过,李坤这次将这监正宣来,却不是要过问农时历法的,而是要询问有关白日现星、笼罩邱言一事——
皇城内外,遍布暗探,都是皇帝耳目,更何况科举大事,朝廷也派了重兵把守,岂会漏掉丝毫?
那曹寻道老态龙钟,但双目中却没有一丝老态,闻言便从容回道:“回禀皇上,臣在星光乍现之时就心有所感,观而望之,能见光自北斗生,为柄与勺相接之处,当是天权而来。”这声音更是中气十足。
“天权?岂不就是文曲?”李坤眼中闪过一点惊色,随后却又安定下来,松了口气,“如此说来,朕这状元点的是一点都不差。”话中透露出一点庆幸之意。
曹寻道低头不语,眼皮扇动间,眼底闪过一点深意,不过并未多说什么。
“今日放榜,难怪这般热闹,不知这次科举,会是何人登顶?哪家学派为先?”
兴京城外,甄知佐听着城中隐约传来的呼喊声,感叹了一句,跟着看了眼身后车队。
陈井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先朝城门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才道:“师兄,不必考虑许多,先去我陈家安歇,我父知道你们过来,定会扫榻相迎。”
甄知佐摇摇头道:“不妥,此次过来,是寻先生向那沙门请教的,当去其山门才是,就不必叨扰贵府了。”
陈井笑道:“这样可不成,父亲要怪罪我了,说起来,今日放榜,我等何不入内一观,不然未免会有遗憾,说不定会有些意外的事情发生,师兄莫忘,邱兄可也参加了这次会试,咱们前些日子陷入妖缘,与世隔绝,正该去打听一番……”
“哦?邱言么……”甄知佐闻言沉思了一下,正要开口,那车队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便见九渊书院的安锦冲了出来,到了甄知佐跟前,直接道:“甄兄,我师弟的症状越发不妙,还是快去寺院吧,信上不是说,那些大师能治病救人么?再拖下去,恐有不测。”
甄知佐点点头,转头对陈井道:“实在是没有选择了,席兄在士林中立了大功,若非有他,咱们东都一行都要全军覆没,此次西来,本意也是想替他诊治,自然不能拖延,直接去寺院吧。”
他话中的席兄,指的是九渊书院的席慕远,乃是大儒周东义的高徒,曾与邱言生过龃龉,两次吐血。
陈井叹了口气,露出遗憾之色:“只能如此了,可惜如此盛事,竟无缘得见。”
几息之后,车马掉头,朝着城北方向驶去,行了几步,却有几人急急赶来,引得甄知佐掀帘张望。
那迎面而来的人中,有人见了甄知佐,愣了一下,停下来拱手为礼。
“张兄?你这般急切,是要去哪?”甄知佐也认出了来人,知道是太虚先生的弟子,名唤张承,学问高深,名声亦不让人,关中闻名。
那张承闻之,回道:“奉师命,给新科状元邱言送去贺礼!”说完,又行了一礼,“游街即将结束,在下先行一步,有空再与甄兄谈道。”
话落,此人便带着身后两名仆从模样的男子疾行而去,只留下一脸惊意的甄知佐。
“新科状元、邱言?邱言拿了状元?”
他先是呆滞,随后惊醒过来,意识到张承话中的惊人之处。
“太虚先生让他送去贺礼?这是怎么回事?那位先生乃太虚大儒,以气立身,就算邱言拿了状元,也不能和他相比,怎么会遣人去送贺礼?理该是邱言去拜访他才对!”
想着想着,冷汗从甄知佐的头上流了下来,他回忆起在剑南道,初见到邱言时的情景。
“当时,祁九联与邱言同在,应该有着交情,难道不是太虚先生道贺,而是祁九联?只是,祁九联怎可能使唤得了张承?”
带着种种疑惑,车队前行,甄知佐知道,席慕远因邱言两次吐血昏厥,是以并未将这件事公布出去,他却不知,这一念之差,竟会弄巧成拙。
另一边,游街完毕,队伍散去,邱言也在经过一番流程后,下马回返。
“那道星光看似玄奇,更有神力相随,不过在连接的瞬间,却可以感到一点聚敛、灭绝的味道,吞噬四周文思,自身反而不见文采,好像一团黑洞,与书上描述的那尊神祇截然不同,不知是记载错漏,还是根本就改了性子,甚至换了人……”
走着走着,邱言回忆之前景象,身旁随行的周贯则是兴致勃勃,不住询问沐浴星光的感受,脸上露出向往之色。
见到他的模样,邱言心中一动。
“凡人对超凡的向往,是怎么都难以灭绝的。”
刚才游街的最后时刻,邱言下马,终于有民众冲破阻碍,靠近过来,身手触摸其身,竟是升起一点凝聚到了极点的民望,宛如对神祇的香火寄托!更有人去身手摸马,同样生出香火寄托。
不过,邱言已斩断了与星光的联系,连带着思绪中都灭绝了神思景象,香火寄托难以传天,便都停滞在他的身上,被神魂中人文火种吸纳,又反馈出去。
靠着这点联系,邱言得以感受到了民众回去后,对自家孩子的训斥和教诲,那种望子成龙的念头格外清晰,与前世并无二致。
品味着情感,人文火种越发澎湃,积蓄力量,此火若在现在回归神灵身,定能带去非凡感悟。
只是,感受在心,其身还是在凡俗红尘,回返的路上,邱言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簇拥,阿谀奉承不绝于耳,那一道道人念汇聚过来,充斥在心,足以令常人不辨东西!
“难怪人言得意忘形,其实就是心智膨胀所至,拿捏不住自我了。”对于这一点,邱言并没有刻意排斥,同样将诸多情绪摄入人文火种里面。
那火种不住的变化,火焰越发激荡,核心处缓缓构建出一点光芒!
等回到客栈,远远的就能看到东家候于门前,一见邱言,迎了上去,说着恭贺的话,就要将邱言带去新备的房间,原本那满是碎片的屋子,根本不做过问。
不过,不等邱言迈步上楼,客栈门外就响起一个声音——
“邱公子可在?在下张承,奉我师太虚先生之命,送来贺礼,以贺公子登科榜首!”
“太虚先生?”邱言闻言心疑。
“太虚先生!”客栈内外的众人,却是惊骇。
紧跟着,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又有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状元公可在?小人陈府管事陈壁,奉命来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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