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李在珉说完话,车里却陷入了沉静中,对面的杰西卡低垂眼帘默默坐着,嘴唇偶尔开启,又紧接着闭上。
李在珉咽了咽喉咙,车内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奇怪,而且他微妙的感觉到,杰西卡想问的事情,很可能和他要说的事有联系。
“我那个朋友。”杰西卡终于出声,声调平静着,而两根葱白的食指,却在腿上纠来纠去,“她喜欢上一个有女朋友的男生。但是,是她先认识那个男生,也是先喜欢上那个男生。”
李在珉觉得车里的氧气含量很稀薄。那晚在杰西卡家留宿,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听到小秀晶的那番话,不是后来听到杰西卡的亲口承认,他认为,这时会相信杰西卡所说,相信这是发生在杰西卡朋友身上的事。
而现在!
看着对面灯影下的熟悉脸庞,李在珉如坐针毡,稍稍调整下坐姿,嘴里无意的强调道,“有女朋友的男生啊。”
杰西卡撩起眼帘,敲李在珉一下,又微微别过脸庞,她轻吐着气息,说,“是。而且那男生的女朋友,还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她知道,这是不对的,非常不对,可是,又控制不住感情。”
“是……吗……”李在珉硬着头皮,含糊的应声。他本来想好了一番说辞,可状况竟然莫名调转,他反而跟不上杰西卡的节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她不想破坏男生和他女朋友间的感情,更不想因为这份感情,让身边任何人受到伤害。”杰西卡目光移到放在腿旁的手指上,微喘的继续说,“她想,这份感情,只要不让别人知道,暗地里悄悄的喜欢。只远远的看着,不影响任何人,只要能好好守护着自己的这份本心,就好了。”
李在珉视线聚焦。发现杰西卡像等待回应似的看过来,他咳嗽下,努力微笑道,“这样啊……”
等了会,李在珉的话再没有下文,杰西卡瞥过去一眼,看着李在珉脸上的讪讪表情,了然的轻蹙下秀眉,清润的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又或者闪过的是一丝希望。
杰西卡抿紧单薄的嘴唇。做了个深呼吸,她毅然的仰起脸,目光笔直地望去,脸颊同时激荡出异常的淡淡晕红,“那个男生的……一个妹妹。或许是发现了,这个妹妹和男生的女朋友关系又很好。而且,她有种感觉,那个男生很可能也知道了!oppa,你觉得,她该怎么办?”
李在珉张大嘴巴,碰触到杰西卡那坚定却又怯懦的眼神。他下意识移开目光。事情发展超乎想象,之前还想着怎么办把这事谈开,而杰西卡像早一步知道,转而把选择权摆到他的面前。
倏地,来电铃声在车内响起,两人同时身形一震。见到彼此的反应,各自心中的猜测,顿时变得清晰明朗。像是只余下一层薄薄的纸隔在两人之间,接下来,就是捅破它。
杰西卡咬住嘴唇。双腿轻颤着,视线却一刻不曾移开,眼中清明而朦胧。
压抑在心中淤积,李在珉去拿手机,来电铃声停歇下。
杰西卡短促的呼吸着,或许早明白会是什么答案,只不过想听他亲口说出,说出那个不想要却又不得不接受的回答。
铃声再一次的响起,杰西卡慢慢的低下头,李在珉的沉默,似乎代表了答案,她等待着,等他亲口说出来。
静默让车内变得沉闷,李在珉推开些窗户,雨后沁凉空气随之迎面卷进来。
连续两通电话,都是朴申静打进来的,高架桥发生的交通事故,不是太严重,但桥面通路全堵住了,加上两边排成长龙的车队,就算后面交警赶到,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疏通好的。
后面车队堵得越来越长,想调头也走不了。见此,韩娜打电话,叫了在水原市的yuan公司的车,让她们开到稍远的岔路等候,准备绕路先赶回首尔。
朴申静得知,就准备让和李在珉、杰西卡也跟yuan的车先赶回首尔,这边留下两名助理,等道路疏通再把车开回去去就行,再说这里离首尔已经没有多远了。
李在珉点头应下,随后听朴申静说,李智缘、小秀晶她们已经先下车往回走,等到了,他和杰西卡跟上就行,而朴申静本人则才下高架桥,要待会才能赶上来。
李在珉把头探出车窗,看到有一行人刚好来到车前不远处,只见身穿束腰休闲装的李智缘走在最前,身后是两名助手装扮的女人,再后面,是韩娜拥着披了宽大外套的小秀晶。
见李智缘走近,李在珉客气的微笑示意,头要回到车里时,耳边却飘忽地响起乱糟糟的叫声,随后就看到一个奇异的景象。总是面无表情的李智缘,竟然突然露出惊恐神情,里面似乎还带着绝望,诧异的看着李智缘冲这边尖叫,而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李智缘状若疯狂奔跑,让跟在她身后几人搞不清楚状况,惊吓过后,纷纷转脸向另一边。
李在珉眉头跳动,几日来的那份隐隐不安,这一刻在心中急速放大,他迅速的转过头,若有所觉的看向对面斜坡岔路,脸色霎时煞白。
杰西卡低着头,像找寻安全感的窝进座椅里,听李在珉挂上电话后,她身体绷紧。要给自己答案了吧。
忽地,眼前身影放大,杰西卡发现一双大手伸过来,把她放在腿上纠在一起的手给握住,接着一股拉力,她被带动的投进一个温暖怀抱中。
脑中一片空白,杰西卡难以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怀抱。他、他抱了自己,还这样公主抱的把自己抱起,要做什么,是、是答案吗?!
宽阔的胸膛,温暖的臂弯,熟悉的气息,杰西卡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梦里,或许连梦都不是,就算私底下偷偷有过的奢望,也没曾想过这样的场面。
杰西卡双臂抖颤,泪眼涟涟的仰起脸,看到的,却是李在珉脸上布满的无尽惶恐,这是在他脸上从来没见过的神情。顺着那视线,杰西卡转头,模糊看到车窗外正对的斜坡路上,有个巨大的红影笔直冲下来,不等她有反应,就觉得身体腾空,从敞开的窗户被斜推扔向远处。
寒冷空气侵染身体,杰西卡明白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明白过来那个巨大红影是什么,明白过来李在珉为什么抱她,明白过来为什么把她扔出来。
李在珉的这边车窗,靠着边路栏杆,再外是有着斜度的土坡,下了这么久的雨水,土坡表层早已变得松软。
看着杰西卡落到靠前土坡上,在泥水中往下滚,李在珉吐了口气,耳畔依稀是那辆货车呼啸冲来的轰鸣。窗户太小,他也没有跳出去的时间,最后一刻他转头,对跑来李智缘微声笑了笑,不知为何,此时莫名相信她能读懂自己的想法,同时深深信任着她。
杰西卡浑身裹满了泥水,头脸粘的都是,她踉跄的起身又摔倒,听着冲到岔路口的大货车轰鸣,她手脚并用,向消失在车窗的那个人爬去,要到他的身边。
湿漉漉的头发被一把揪住,接着衣领被抓起,杰西卡手脚挥舞,她想到的只有尽快赶那个人的身旁。硬生生被拖后几步,腰间接着被手箍住,她反应过来,尖叫着瞪起通红的眼睛转头,发现抱住自己的是李智缘,她叫骂着用力挣扎,却依旧被李智缘给往后拖拽,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甩出手掌。
声音在这片天空异常响亮,像停滞了时间,不断从前后车里钻出来的黑衣男女,听到这耳光声,全定格的停在原地。
“嘭”地一声巨响,那辆大货车顶着黑色保姆车,撞碎栏杆,笔直冲出路外,黑色车身在空中翻转,顺着斜土坡一路翻滚。
时间恢复了转动,那些个黑衣男女迅速的往这边继续跑来。最先到达的几个,隔着冲势止住的大货车和主道上车队,像人墙一样护在李智缘身前,再远处,有人按着耳麦联系着什么人,有人则单手搭在腰间,警惕的往货车移动,还有一部分人,在韩娜大声的喊声中,向保姆车追过去。
“啊~~”杰西卡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疯狂的胡乱挣扎,双脚在地上登出一个深深的泥坑,身体死命的往滚动的保姆车挣去。
李智缘眼神空洞,尖厉的哭喊让她慢慢回过神。怨恨他最后望来的那一眼,让自己别无选择。
揪着杰西卡外套衣领,李智缘把她用力带转过身,反手抽过去,
“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盖住了现场的嘈杂。
远处的路上,小秀晶尖声哭喊着,任凭她怎么踢打撕咬,两个黑衣女人只是看着李智缘方向,把她控制在原地。
保姆车停止翻滚,杰西卡停下声音,感觉不到耳光的疼痛,只呆呆的站着。隔在面前的人墙闪开,看到车身被撞出的触目惊心凹坑,还有那被货车和栏杆撞得散裂的车头,她软软的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