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阀!财阀!
从朴正熙时代汉江奇迹崛起,这两个字就是套在所有韩国人头上的枷锁,几十年下来,他们的触角伸展到了各个方面,从轻工业到重工业,从食品到百货,从电子通讯到船舶运输,从能源到农副产品……财阀就像一株株细菌,寄生在这个半岛上,不断地抽吸着养分,分裂、扩散,蔓延无止境。
卢武铉走到今天这步,未尝没有财阀在背后作用,或者说,韩国的发展历史,就是财阀的演变史,一切事情都避免不了他们的影响。
当卢武铉发起改革财阀经济的口号,声望无人能及的时候,财阀避其锋芒,偃旗息鼓,但那不代表他们会彻底沉默被动应对,现在,随着大选日期日渐临近,图穷匕见的时刻也要到了,双方都已经磨刀霍霍,为了生存与死亡而战,这样的情况下,席卷,j.h被殃及池鱼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回来后,仔细查看了谈判进度,安俊赫才发现,当初他授意拖延谈判进程,sk那边未尝没有同样的意愿。
他的打算是把自己当作一颗钉子,钉在泛泰这块蛋糕上,而sk方面,则是利用信息获取的优势,将目光瞄准在政治层面,坐待大势来临。
几个月前,安俊赫借政府有心打压财阀的大势,利用sk处于如此大势下,无法发挥政治资源的掣肘,把双方拉在同一水平线上而小胜一局。几个月后的今天,sk便以同样的手段反击回来。
当时sk无应对之力,同样,今天的j.h也束手无策!
关于谈判的谈话,最终也只有承认失败这一个定论,没多久,金政旭暂且放下忧虑,告辞离开,走时心情相当振奋。
安俊赫稍微向他透露了一下未来由他主持工作的游戏公司的大体规划,和他此前的想象不同。安俊赫并不只想做一个单纯的游戏发行公司。而是将眼界圈定在互联网这个整体上面。
这个目标可以从新公司的命名上看出来――j.h网络!
“新公司我暂定你是一把手,罗晟均xi辅助你的工作,传统的网络游戏制作发行,可以交给罗晟均xi。等谈判的事情忙完。你跟我去一趟美国。face波ok里我已经帮你安排了一项职务,我给你5个月的时间,和他们搞好关系。搭起架子,以后j.h网络的重点就在face波ok!”
这是临走之前,安俊赫对他说的话。
对于自家老板担任ceo的face波ok,金政旭也有所了解,之前谈话时,也听安俊赫说起过,他正筹备在face波ok上打造出一个应用市场平台,话中意思,似乎是想把应用程序这块网站的收入大头开放出去,转包给第三方开发者。
金政旭不太明白这样平台的开放到底有什么意义,正常情况下,网站都是把应用服务紧紧抓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把蛋糕让给别人。
他也想过,安俊赫推动平台开放,是不是有以公肥私的心思在里面――就像现在,安俊赫安排他去face波ok观察学习,肯定是打着成为平台开放后第一批受益者的目的。
但所谓开放平台到底能否成功还是两说,face波ok本身的用户数也不足以带来太大利益,安俊赫没有道理为了这点不确定的价值冒险,毕竟他是股东选举的ceo,如果他的行为损害了face波ok,股东也有权利罢免他。
不过,虽有着很多疑问,却依旧无碍金政旭的好心情,他现在只是j.h娱乐的三把手,只负责具体执行,上面决策的除了安俊赫,还有总裁朴英俊,作为一人股份公司,一日不成立董事会,他就一日只能当个应声虫,胸中的沟壑无法施展,作为曾经的ceo,这样的日子无疑有些煎熬,渴望独立出去的心思从未断绝过。
现在有了希望,自然动力十足。
傍晚,朴英俊在j.h娱乐召开管理层会议,商谈关于剧本挑选、投资制作,以及启动练习生培训制的企划方案,权宝根作为j.h音乐代表也赶来参加会议。
“权社长,你好……”
“下午好,权社长……”
“你好你好,金社长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啊……”
赶到j.h娱乐,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下的高管们见到他,连忙起身打着招呼,耳听着蕴涵了各种意味的寒暄,权宝根一边回应着,一边露出些许志得意满的微笑。
2年前,谁能想到,他这个曾经被李秀满打入冷宫,几乎再无法翻身的小小室长,会坐上今天这样的高位?
曾经他连手下艺人的前途都作孤注一博,不成则死,而今天,不说其他,只音乐这个圈子,谁敢怎么样他?
不同于j.h娱乐工作开展的繁重,只专注唱片发行的j.h音乐,近来发展速度极快,凭借手里掌握的数量庞大的音源版权,加上与sm和yg的战略合作,j.h音乐已经掌握了唱片市场约40的份额,几个月来,这些份额已经完全消化,转为具体的发行能力。数字音乐方面,改版整合后的j.h.bugs,也凭借资源优势拖垮melon,成为行业榜首。
一切的一切,都使j.h音乐在如今的唱片市场地位越加重要,不容任何经纪公司忽视,作为j.h音乐运营长,第一任总裁的内定人选,权宝根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几个月来,诸多中小经纪公司为了和j.h音乐建立联系,他受了不知多少奉承逢迎。难免春风得意。
当然,虽说得意,但他却不会忘记自己手里的权力究竟是怎么来的。
在j.h音乐当家越久,他越能感觉到唱片业这潭水的浑浊,当初若非安俊赫借着与sk集团对战的巨大声望,强势入驻,打了cj.e&m等巨头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之安俊赫手段犀利,连sk最后都被他逼到绝境,如果不是青瓦台方面介入调停。在泛泰问题上。sk几乎完全挫败。
这样的事例令众多老牌公司相当戒惧,毕竟谁都不想自己成为另一个sk,因此j.h音乐的成立,得到了唱片业原本巨头们的默认。否则。换个时段换个背景。一家新兴公司想要扩张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即使资本雄厚,也得按照巨头们的规则一步步来。最终究竟是被规则同化、摧毁,为他人作了嫁衣裳,还是取而代之,其中发展扑朔迷离,难以尽数。
所以来会议室之前,权宝根专门去安俊赫的办公室看了看,安俊赫回来的消息瞒着外界,却不可能瞒着内部,只是他去的时候,安俊赫已经离开了。
随着夜晚临近,秋夕的喧闹也笼罩了这个城市,开着车子行驶在道路上,路灯的光晕铺满长街,霓虹的色彩照亮了半空,拥挤的行人在光与影交错的环境里闲逛着,厚重的车窗玻璃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能看到有情侣甜蜜依偎,有夫妻相携而过,孩子举着风车奔跑过人群的缝隙。
外面是喧闹,车里却只流淌着“”的《摸onlight》,忧伤的女声和音伴着低沉的鼓点,黑人说唱的独特抒情风味在空气里弥漫。
从公司出来之前,接到了智秀的电话,电话那端很吵,时而有一些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在大笑,智秀说她和林秀晶还要待几天才能回来,言下之意,大概是把舅舅们哄的很开心,有些松口了。
所以秋夕接下来的几天假期,他只能一个人度过。
倒也不是一个人,还有允儿陪着,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从狎鸥亭拐入清潭洞临江路的时候,远处的清潭桥,一辆列车在大桥金碧辉煌的光芒里疾驰而过,车内灯光无声闪烁,倒映在奔腾的江水里凌乱而破碎,就像看见列车的他的心绪。
“你总是看着窗外,你看到什么了吗?”
“你想知道我在看什么?”
“那就看吧!”“他”说。
于是他看了过去。
漫天的光在崩解,如同一面巨大的,占据了整个视野的镜子轰然破碎,光被分割了,越变越小,从原本的浑然一体分割为无数的碎片,列车不再行驶于满目黄昏中,黑暗以令人畏怯的庞大包围而来,他们就像漂浮在无边无际的虚空里,渺小的如同茫茫大海,一叶迷失的扁舟。
惟有的温暖,只有那些崩解的碎片,偶然划过窗外投射的片片余韵。
每一个碎片都有一段画面。
有很小的时候,小小的安俊赫背着小小的安智秀,穿着老土的校服走在泥泞的田间,他刚刚打完架,鼻青脸肿,因为那些坏孩子想抢智秀的红薯逗她哭。打架输了,智秀的脚崴了,红薯也已经摔烂了,却没有扔掉,智秀把它洗干净,剥了皮,她咬一口,然后鼓着腮帮子,把剩下的递到他嘴边。
有很小的时候,妈妈坐在台灯前,忙完一天的工作家务,计算完开支,然后看着他和智秀的成绩单,虽然疲惫,却欣慰笑着的侧影。
有安俊赫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告白时脸红的样子,那是早春的海堤,他推着自行车,穿着单薄的衬衫,海风猎猎吹拂,车篓里放着生日贺卡,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对他羞怯地抿嘴……
那是很多很多的,属于“他”的过去的平凡记忆,它们一段段地从车窗前划过,而“他”一直在看着。
当明了这一切,不知道为什么,就流下泪来。
“他”说,“他”不是所谓的人格。
“他”只是困在这些回忆里,出不去,也不想出去,属于那个安俊赫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