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推开他,允儿呆呆看了他片刻,旋即僵硬的表情陡然化开,哈哈笑了起来:“oppa讨厌,又跟我开玩笑！”
开玩笑
安空无奈地摇摇头,默默对视她的眼睛,看着她在他目光无声的注视下,笑声渐渐变得低弱,最终消失,睁得大大的眼眸里,开始噙上泪水。
“我没开玩笑,明天早上我会给叔叔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以后……以后你就搬回家住……”
“我不要听！”
安空还未说完,允儿便猛地尖叫着,打断了他的话。
尖叫余音冲击向四周的墙壁、天花板,音波震荡着,在耳中留下一串细微的轻鸣,寂静紧随其后席卷而来。月光蔓延到了床上,银白的颜色逐渐淹没女孩秀气的脚踝、小腿、腰肢,将她吞入氤氲的光雾里。
年糕条一样的撒娇肉,似乎也含不住眼泪了,一滴水珠湿润了眼角、滑落,坠在她蜷曲起来的小腿上,溅出一片晶莹。
安空抬了抬手,嘴唇翕动着,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我都给你道歉了！”她的声音颤抖,随后拽着袖子狠狠擦了一下眼睛,喘息间是压抑不住的哭泣:“我都给你道歉了,你说没关系的,为什么还要让我搬回家住”
“……你大了,有些事不太方便……”
“借口！”
“不是借口,允儿。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我不要听！”
尖叫着。女孩一把抓过被单把自己蒙在下面,他想要把被单拽开,和她谈谈,但允儿却卖力地扑腾着双腿,把他拽住被单的手踢开。
如此争执片刻,挣扎中下巴上被踢了一脚,安空按捺不住的叫道:“林允儿,冷静一点！”
“你走开啊！我不要冷静。我也不要听,走开啊——！”
她的反抗出乎他意料的强烈,发现无法赶走他,允儿陡地掀开被单,就那样光着脚丫跳下床,随手抓起枕头劈头盖脸地打着他。柔软的枕头当然是没什么力道的,打在身上基本没有感觉。倒是对视线的干扰比较严重,随手挡了几下,因为看不清东西,害怕自己格挡的时候不小心伤到允儿,安空只好不断后退,一直退出房间。
退到门框外的刹那。门扉用力关上,震动簌簌扩散出去,穿过走廊,在客厅那边化作嗡嗡低鸣。
随后门板又是一声闷响,下方与地板之间的缝隙处。原本应该散落出来的光束,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不多时,嘤嘤抽泣从门后隐约传来。
他几乎能想象到,这刻的卧室里,发了疯一样把他关在门外的允儿,多半是靠着门扉,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吧
一手摸上门把手,本来想要扭开,这时却发现自己仿佛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呐呐无言片刻,安空叹口气,后退一步:
“说你长大了,真的不是借口。是我的错,以前总还把你当一个孝子,一直没想过要避讳你什么,所以才有今天的事情发生。让你搬回家住,不是我生气了,只是我觉得,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再住在这里真的不太方便,有些事情,对你这个年龄来说很危险,因为这个年龄的你们总是很好奇,认识了一件事情就想要尝试,但你们不懂,尝试它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光线幽暗,除了走廊外,楼梯那边散射过来的微弱光亮,其余都是一片黑暗,视野里看不清眼前的门板,也看不到门后,可能倚门而坐的允儿,是否听到了他的话。
他摊摊手:“允儿,oppa很疼你,所以也特别不希望因为我的无心,教坏了你什么……开开门好吗”
里面没有人回答,只是抽泣声依旧。
又等待片刻,安空深吸口气,暂时放弃了努力。
“呼……既然还不想开门,那你先冷静一下吧！我在客厅,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说！”
这样说着,安空转身离开,走出走廊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门缝内依旧没有透出光亮来,叹息一声,他慢慢走到沙发那边坐下。
关于把允儿送回家的决定,不是因为一时的冲动,之前躺在床上就考虑了很久。
像今天这样的意外,其实早就应该发生了,或者说,只要允儿还在这个家里,类似的尴尬场面便避免不了,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说给允儿听的那番说辞,也确实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他不觉得允儿现在这个年纪,可以深入涉及成人的世界。
说他古板也好,保守也罢,在他看来,15、6岁的孩子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期,面对陌生的事物,他们会想要探索,会想要尝试,某薪面来说,这样善于探索尝试的精神,可以帮助一个人快速地认识这个世界,但遗憾的是,没有准备的冒险在吸取了教训的同时,通常也会带来恶果。
比如最危险的！
曾经上学的时候,他看过太多同学懵懵懂懂地踏入那个陌生领域,被原始的本能支配着,做下一些无法挽回的行为,还年幼的他们,不懂得节制与预防,于是当灾难形成的时候,只会惶恐而羞怯地隐瞒,直到隐瞒不住,去医院打胎,抑或找个地方生下来,转身丢弃。
那种行为亵渎了他的信仰。
大概是幼年的生活经历,让他将母爱看得比任何事物都更重要——19年前,一个叫朴善伶的女人面对困苦的生活,没有选择抛弃掉他和智秀,19年后,他认为一个不抛弃自己孩子的女人。才算是真正的女人。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允儿有一天也变得像他不喜欢的那些人一样。
可是这个真切的理由。允儿似乎并不相信……
月亮的光芒持续地爬过来,蔓延到床铺,蔓延过枕头,又越过长长的空间,洁白地投射在她身上。
光与暗形成的阴影里,女孩蹲在门边,背抵着有些冰凉的木板,脑袋埋在膝间流泪。
安空是大骗子！
她想。说什么为了她好,都是借口,他就是想把她踢到一边去,不用再妨碍到他和林秀晶了,她离开了,他们就可以做那种羞脸的事情,不用再担心像今天这样被她看到。感觉难堪！
他嘴里说着她长大了,实际上却还是把她当孝子,以为她和那些流鼻涕的小屁孩一样,可以随随便便用一颗糖果,一个玩具就哄得高高兴兴的。
淡淡的光华下,女孩哭了很久很久。在她的记忆里,上次像这样伤心,是那个女人离开的时候,那次是因为背叛,这次则只是纯粹的心伤、委屈、难过！
她的心早在那个雨夜就沦陷了。即使已经过去几个月,她还是无比清晰地记得。那天摧折了万物的狂风,铺天盖地倾倒一般的暴雨,可是他抱着她,半点没有松懈的将所有危险都挡在外面,黑夜凄冷,手电划出的光柱宛若雷霆,一下下将他高大宽厚的轮廓劈进她眼底,牢牢记着,她觉得,不只几个月忘不掉,或许一辈子都忘不掉！
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心,她一直告诉自己,自己还小,还没有竞争力,暂时不要太着急。
但实际上呢
每每看到他和林秀晶甜蜜的样子,嫉妒就像一把尖刀插进她胸膛,她是个女孩子,她会吃醋！
这次找到秀英出馊主意,未尝没有再按捺不住的意愿在内,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行动还没有成功,只是因为看到他的身体了,他就让她走,让她搬回家去。
突然无比清晰地体会到了,当初郑秀妍被他拒绝时的痛苦,那样的痛彻心扉让她觉得,那种感觉这辈子有一次就够了,如果再多,她的心真会碎掉的。
难怪郑秀妍当初会放弃……
女孩慢慢抬起了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照射过来的月光,望着天际浮云飘荡的背后,那如圆盘的满月。
月色宁静,然而她的心,却在痛苦中悄悄的沸腾。
渐渐的,允儿站起身,布满褶皱的睡裙垂下,彤红的两眼泪水还在流淌,但那其后反射的光泽却似乎不再凄迷了,充满着异样的色彩。
“我叫林允儿……”
“我不是郑秀妍……”
“她面对痛苦喜欢逃避,我却不会……因为我爱他……”
客房内无声发生的一切,安空并不知道,他还在客厅的沙发上,眉头紧蹙着沉思,想着现在,想着未来,直到某一刻,他听到身后方向一串脚步声逐渐靠近,轻盈地声音,昭示着对方的身份。
于是他回过头,然后陡然愣住了。
明亮月光从窗户照射了进来,越过他肩头,越过沙发的靠背,投到之后宽敞而寂静的空间里,水波一般的光痕弥漫过去,将一个站在他后方的身影,勾勒的清晰无比。
是林允儿,她还在哭着,泪水哗啦啦地流淌下来,眼睛都肿了,看起来格外可怜。
但这不是他愣住的原因,这刹那间,夺去他心神的不是眼泪,而是在那月光与泪光交织的晶莹下,她站在有些冰凉的空气里,一丝不挂的！
“不管你有多少借口,你赶我走,还是因为我看到你身体了对不对”
见他回头望来,女孩说着,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因为这个动作,胸前那对刚可一握的凝脂轻轻颤抖着,洁白皮肤是与月光一样的颜色,微微散发光晕,没有多少的味道,看起来就像一座精美的白玉雕塑。
“我也把身体给你看好了！看完之后,你不准再说赶我走,不然……”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一边说,她的眼泪一边更为汹涌地流淌出来,于是她也拼命地擦,声音由颤抖及至哽咽:
“……不然,我就去告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