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血战了一天一夜,却是谁也未能将谁拿下,直落的两败俱伤。
次日一早,贺人龙的先锋骑兵赶到,而同行的却还有两个贵宾,却是新任兵部尚书熊文灿和监军刘元彬!
而且,他们带来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闯塌天’刘国能已经在随州请降,正式接受了官军的招安!
中军大帐内,熊文灿意气风发,居中坐在原来属于左良玉的宝座上,而监军刘元彬和左良玉只能分别坐在左右!
“诸位,本官以请得圣上准许,决意招降张献忠余部,为国效力,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啊?”熊文灿轻抚颌下长须,扫视众人道。
左良玉气的脸色铁青,虽然之前刘元彬已经就此事对他提前透露了风声,但当真正听到这个事实,他还是无法接受,咬着牙根反问道:“本兵,如今献贼余部已经被左某困在这山谷之中,只待一鼓作气,便可将其击溃!本兵现在若是招降,那让左某如何面对数万战死的弟兄?左某如何对他们的英灵交代?”
熊文灿不屑的看了左良玉一眼,对这个粗鲁卑鄙、竟敢怠慢自己的军汉,他从来没有半分好感,加之此时又有着成功招降刘国能的大功,他根本未曾将左良玉放在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感,“左将军这是何意?你自己的事情,自然是由你自己来解决!至于招降,那是皇上的意思,你难道要抗旨不尊么?”
一帮的贺人龙也帮腔作势道:“左蛮子,没有那金刚钻,就别去揽那瓷器活儿!你自己没本事,拖累自己的弟兄战死,你还好意思说了?”
“贺疯子,有种,你他娘的再给老子说一遍?”左良玉额头青筋暴露,猛的站起身来,指着贺人龙的鼻尖大喝道。
两人本就不睦,此时左良玉更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右手已经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哈哈哈!”贺人龙不屑的放声大笑,“左蛮子,你个憨货,怎么?又想跟哥哥练练不成?”
说话间,他也猛的站起身来!
贺人龙人高体壮,满脸横肉,足接近一米九,他这一站起来,整个大帐内的光线瞬间被他遮住了大半!
贺人龙是万历年间的武进士出身,算是科班,而左良玉却是在辽东以小兵起家,依靠战功慢慢升上来,天性便不能相容!
左良玉猛的抽出腰间宝刀,指着贺人龙道:“贺疯子,少给老子废话!咱们手底下来见真章!”
贺人龙也毫不示弱的抽出腰间宝剑,狞笑着朝着左良玉走来!
“两位将军,都是自家人,这点小事,何必伤了和气?”监军刘元彬赶忙出来打圆场,他与左良玉交往很深,自是站在他这一边,不想他落给熊文灿口舌!
熊文灿也有些不悦道:“两卫将军都是国之栋梁,若是为这点事情出了争端,传出去不怕让人笑话么?”
武夫就是武夫,怎么样都上不了台面,熊文灿毫不掩饰心中鄙夷!
左良玉本就是被怒血冲昏了头脑,他这时也冷静了下来,将宝刀插回刀鞘,不屑道:“各位大人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又何必问过左某呢?不过,某的兵器、粮草,还有弟兄们的抚恤,这些,本兵应该为卑职办妥吧?”
贺人龙也收回宝剑,目光却是看向了一旁的熊文灿,意思便是连姓左的这种杂碎都能补满兵器、粮草,那自己应该不能比他差了吧?
熊文灿扫了两人一眼,慢慢道:“既是为国有功之人,本官自然会上报朝廷,断然不会少了你们的银子!既然事情诸位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办吧!陈将军何在?”
一旁一个年约四十许的大汉快步出列,单膝跪倒在地道:“卑职陈洪范,见过本兵,见过监军大人!”
熊文灿立刻眉开眼笑,和蔼道:“陈将军,此次招降张献忠余部,你可有几分把握?”
陈洪范拱手抱拳道:“卑职曾对张献忠有救命之恩,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明日天黑之前,定然让他为本兵,为监军大人负荆请罪!”
“好!”熊文灿用力的拍了桌案,大笑道:“如此,一切便拜托陈将军了!来人,为陈将军斟酒送行!”
山坡上的树林中,朴胜看着昨天两边人还拼的你死我活,今天却突然没有了任何动静,心中大为不解,“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就算大帅转了性子,那献贼怕是也不能啊?他难道真心想被困死在这里么?”
刘如意却只是苦笑,无力的解释道:“大哥,这场仗,怕是打不起来了!”
“啊?”朴胜大惊,“这,这是为何?这么多兄弟阵亡,好不容易才换来如此良机,为何,为何不继续下去,将这些可恨的流贼一网打尽?”
刘如意随发掉周围亲兵,压低声音,将血书中的秘密对着朴胜娓娓道来!
张献忠是山西延安肤施人,与李自成同岁,出身贫寒!但他自幼聪明倔强,跟随父亲做些些小生意,以贩卖红枣为生!
成年之后,他当过捕快,而后又辗转到延绥镇当了一名边兵!
张献忠生性刚烈,好义气,爱打抱不平,在士兵中很有威望,虽然不是官,但他的话,却比当官的更加好使!
有一次,张献忠由于为人打抱不平,造人陷害,按照律法当斩!当时的主将陈洪范见其相貌奇伟,便到总兵官王威面前为他求情,最后以“鞭一百而免罪!”张献忠也由此而活了下来!
后来,他被革役后逃难回老家,直至起兵造反!
这些年,张献忠与陈洪范时常保持着联络来往,逢年过年,必会为陈洪范奉上厚礼,以恩公视之!
那封血书,便是张献忠写给已经是熊文灿亲信部将的陈洪范!信中回忆了两人过往的生平,又言之:“当年蒙恩公相救,尚未及报答恩公之大恩!今能够再次相遇,实乃天意!愿率部归降,于马前按下效力!”
刘如意前世虽对明史并不太精通,但却看过诸多电视剧,其中,熊文灿与张献忠之间颇为诡异,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密!
而陈洪范此人,好大喜功,与熊文灿一谋而合,自是想立下这不世奇功!
依照正常的历史发展下去,张献忠必会被熊文灿招安,而以熊文灿眼下的圣眷程度,诋毁他,无异与寻死无异!
刘如意自然不会去办这种傻事!
“大哥,事情已经如此,不知大哥以后有什么打算?”看着朴胜张大了嘴巴,刘如意笑着岔开了话题!
朴胜果然被刺激的不轻,好半天,他才哆哆嗦嗦道:“兄弟,这,这事情,只能如此了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刘如意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自己是穿越者,但以自己眼下的实力,根本无法逆转历史的大潮,该发生的还是会一样发生!
便是被自己生擒的孙可望,怕是大概也会被朝廷释放吧?
“大哥,那些事情,不是咱们弟兄该操心的!你我之间,还是将自己的小命儿攥在自己手心里才好!”
事情出奇的顺利,一日之后,张献忠亲率义子部将刘文秀、李定国、艾能奇,老回回,贺一龙,扫地王,混天王,丫头子等等近百人,光着膀子,背负荆棘,亲自到熊文灿面前请罪!
熊文灿大喜,他早就收下了张献忠的大礼,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亲自上前为张献忠松绑,又令人设宴大肆款待,宾主甚欢!
张献忠又为熊文灿献上了许多稀世珍宝,碧玉珍珠之类,却是恍恍惚惚不肯交出兵权,而且,他提了一个要求,便是想到湖北谷城驻兵!
熊文灿早已经被这天大的奇功冲昏了头脑,自是满口子的答应……
与此同时,在中军帐一里外,少帅左梦庚的营帐中,左良玉脸色阴沉,周围聚集了左良玉麾下的几十个亲将!
“众位兄弟,尔等现在等坐在这里!那便是我左良玉的生死弟兄!有些话,我现在说在前头,若是有人吃里扒外,胆敢将今日咱们的谈话传到外面,我左某,必诛杀他九族!”左良玉咬紧了牙道!
众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多出!
左良玉很满意众人的态度,对着左梦庚点了点头,左梦庚会意,压低声音道:“众位将军,众位叔伯,那献贼与我等血海深仇,决不能放任他如此逍遥,为防万一,咱们还需早作打算才是!”
“少帅所言极是!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干脆……”一旁一个亲将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就是!他姓熊的算个球子东西!吃里扒外罢了!大帅,咱们直接将他们一锅端了!”
周围众将都是群情激奋!
左良玉嘴角边露出了一丝狠厉的微笑,缓缓的将自己的计划对众人一一道来!
傍晚时分,刘如意忽然接到左良玉亲兵通知,左良玉要见他!
刘如意心下虽惊,但却不敢怠慢,跟着亲兵迅速来到了少帅左梦庚的大帐中!
这个大帐现在已经归左良玉使用,比他的中军主帐稍小,但却富丽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如意踏入大帐,却只见到左良玉一人在帐中,原先的侍女随扈早已不见踪影!
刘如意刚想行礼,左良玉却快步迎了上来,一把拉住刘如意的胳膊,有些苦涩的道:“刘兄弟,你的功劳,本帅怕是给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