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来了?”秦军士卒轻声言来,极是小心,生怕声音太大,惊动了魏军似的。然而,人太多了,即使小心翼翼说话,也是声浪汇成一片,轰然作响,如同雷鸣似的。
信陵君窃符,打败秦军,这是奇耻大辱,秦军做梦都想报仇雪恨,好不容易盼来了信陵君,他们能不欢喜吗?
秦军士卒眼里如欲喷出火来,人人战意高炽,手不由自主的按在剑柄上。
“噤声!不许说话!”秦异人右手一挥,沉声轻喝道。
“对!不准说话!”王陵大声附和。
这时节,更应该保持肃静,不能暴露。
秦军士卒猛然醒悟,强忍着要骂信陵君娘的冲动,紧闭着嘴唇,愣是不发出一点声响。
王陵一抖肩膀,就象抖擞着羽毛准备爬母鸡背的发公鸡似的,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朝大路上打量,一个劲的在心里叫嚷:“来了!果真来了!信陵君果真来了!”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肯定是放声高歌了。
秦异人一翻身坐起,睁大眼睛,打量起来。只见魏军旗帜招展,一队接一队的开到,进入了秦军的埋伏圈。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魏军竟然人人脸上泛着喜色,仿佛他们没有进入死亡之地而是去赴宴似的,更有人大声喧哗,说着开心事儿。
“虎狼秦人真是胆小,不敢与大魏勇士决一死战。有种的,出来,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邯郸一战,虎狼秦人心胆俱丧,不敢与大魏勇士决死一战。要是有种,他们莫逃啊。”
邯郸之战,尽管秦军实际上打了一个胜仗,也是助长了魏军的嚣张劲头,一提起这事,魏军就是欢喜难言,恨不得说上十天十夜。
“信陵君也真是太小心了,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虎狼秦军杀来似的。虎狼秦人杀来才叫好呢,上次,我还没有杀够。杀虎狼秦人,砍虎狼秦人的头颅,我最是欢喜了。”
“就是哦,信陵君太小心谨慎了,每到一地都要再三打探,确认没有秦军,这才前进,担误了不少时间呢。”
为了防止秦军伏击,信陵君是小心翼翼,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探,直到确认无误,他这才下令进军。每到一地,皆是如此,浪费了不少时间。一开始,魏军还能忍受,到了后来,就有些不耐烦了,物议之声大起。
“秦军敢来,我就敢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来两双杀两杀,来得多杀得多!”
“秦军就该死,大魏的勇士一定要把秦军杀光!这次合纵,谅秦军也不敢露面,我们可是八十五万大军呢。”
“八十五万大军,那是何等的声威,秦军就是有十颗豹子胆,他们也不敢前来呀。”
魏军士卒是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欢喜,到后来几乎是唱出来的。
秦异人他们听得清楚,个个大是好笑,一脸的古怪。
魏军明明进入了秦军的埋伏圈,死到临头了,他们兀自不觉,还在大谈特谈,如何如何大杀秦军,还有比这更让人无语的吗?
“魏狗,等会你们就知道谁杀谁了!”秦军士卒在心里大吼。
要不是秦军的军令极严,他们一定是大声还骂过去了。
“这是好事,好事呀。”王陵却是一点也不生气,右手拇指朝秦异人一竖,赞道:“这说明魏狗浑然不觉呀。公子,果是好计!”
这话大是有理,魏军越是如此,说明魏军越是没有警惕,等会杀起来,就有得魏军受的了,一定会杀得魏军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当初,秦异人否决王陵选择的伏击地点,坚持要在这里伏击,王陵乍一听之下,跟天方夜谭似的,以为是幻觉。如今,亲眼见到魏军这副样儿,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魏军做着大杀秦军的美梦,还有比这更能说明问题的吗?
这是秦异人选择伏击地点无比正确的最好证明嘛!
“都给我忍着,不许出声!不许乱动!等魏狗全部进入埋伏!”王陵压低声音轻喝道。
即使他不说,秦军士卒也知道该怎么做,这时节,绝不能出差错,一定要把魏军全部放入埋伏中,才能一鼓全歼。
“公子,你猜,信陵君此时在想什么?”王陵自问自答,笑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信陵君一定是在想着夺取纵约长的美事呢。”
秦异人没有说话,右手大拇指竖了竖。
信陵君驻马道旁,打量着开进的魏军,大是欢喜,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大魏的勇士士气高昂,斗志昂扬,这是大好事。若是再与秦军战,大魏的勇士一定会建大功。”
此时此刻,危险解除,信陵君哪能不欢喜的,前些日提心吊胆之事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
“到了营地,我们这就去见春申君,好好商议商议纵约长之事。”信陵君捋着胡须,得意的笑道:“这纵约长嘛,非本公子莫属。”
“合纵数十载,有哪次打败过秦军的?就没有过。爹不需要合纵,就能打败秦军,建立大功,当上纵约长,号令六国之军,还不把秦军全灭了?”魏爽驻马信陵君身侧,笑呵呵的凑趣,尽拣信陵君喜欢听的说。
“呵呵!爽儿,就你嘴儿甜。”信陵君大是欢喜,爱怜的道。
“公子所言极是有理。纵约长之位舍信陵君其谁欤?”毛公笑得也是欢心,道:“楚人做了数十年的纵约长,只见败军覆师,就未有过胜仗,这纵约长也该换换了。在信陵君的率领下,一定会打得秦军大败而归,一定让秦国不敢东向,吴起之事定会再度上演。”
“没错!吴起之事一定会再度上演!”薛公、侯赢齐声颂扬。
吴起在魏文侯时为魏国大将,训练了著名的“魏武卒”,并且,他率领魏军大战秦军,屡次打败秦军,夺取了大片大片的秦国土地,差不多有一半的秦国土地被吴起夺走,就连著名的函谷关也落入了魏国之手。
秦国因此而处在亡国的边缘,差点被吴起灭了。
毛公、薛公、侯赢他们以吴起说事,这马屁拍得信陵君通体舒泰,美得冒泡,一张嘴哪里合得拢,笑得跟开心果似的,右手轻摆,道:“哪里!哪里!我哪能与吴起比呢。”
他一副谦逊样儿,瞧他那样子,不是他不能与吴起比,是吴起不能与他比。
“公子,瞧你说的,是吴起不能与你比呀。”毛公很会说话,很会拍马屁,笑道:“公子当上纵约长,号令六国之军,吴起了得,他做过这等事儿么?”
“没有!”薛公接过话头,接着往下说,道:“这次,打败了秦军,公子名望天下无双,回到魏国,成就大事。励精图治,整军经武,向秦国清算旧账,把丢失的土地城池夺回来,再把秦国打到最西边去,留下一小块土地给秦人养马。”
“秦人不就是为周天子养马的吗?”有人立时凑趣。
“哈哈!”一片轰笑声响起,极是欢畅。
马屁满天飞,把信陵君说得儿都是欢喜的,一拍马背,笑道:“走!”
魏军一队接一队进入秦军埋伏中。不过,二十万魏军全部进入埋伏圈,也是需要很多时间,足足半天时间,魏军这才全部进入埋伏。
这期间,最是考验一支军队素质的时候,不能急躁,不然的话,一个不好,就会出事。只要让魏军察觉,魏军就会逃走,那就前功尽弃了。
不能喧哗。这时节,正是一支军队最兴奋的时候,最是紧张的时候,不准说话,不准喧哗,太折磨人了。
更不能弄出别的动静,哪怕是出恭,也要拉在裤裆里。
秦军良好的军事素质得到完美的体现,没有出任何差错,人人严格遵守军纪。
“秦军不愧是雄视天下,扫灭列国,统一中国的无敌大军,这军事素质,了得!”秦异人在心里大赞特赞。
越是最后关头,越是容易出错,这点在战史上并不少见。秦军没有出差错,这种赞扬当之无愧。
“差不多了。”眼看着魏军即将全部进入埋伏圈,秦异人微一点头,道。
“是时候了。”王陵重重点头,右手高举,轻声下令道:“上马!准备出战!”
“上马!”传令兵把命令传下去。
得到命令,秦军动作利索,把趴卧在地上的战马拉起来,飞身上马,头颅高昂,胸膛挺起,士气大振,斗志昂扬,只等王陵一声令下,就要驰骋。
一队队秦军列成阵势,骑兵在前,戟手在中间,弓箭手在最后。
这是埋伏,不是打野战,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到魏军跟前,打魏军一个措手不及,不能给魏军任何应变的机会,是以,时间最是重要。骑兵放在最前面也就成了必要。
至于戟手和弓箭手,他们担负的是支持骑兵的任务,只要骑兵冲进魏军阵中,把魏军阵势打乱,他们就可以趁机进攻了,他们放在后面也就是必然的。
一个个秦军军阵出现,行列整齐,横成行,竖成列,杀气冲霄。
“杀!”王陵大吼一声,手中巨剑重重劈下,如同惊雷闪电。
“隆隆!”陡然间,秦国锐士驰骋,天崩地裂,大地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