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孝成王被“请”了来,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被搀扶来的。此时的赵孝成王脸色苍白,如同在土里埋过似的,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呆滞,乍一瞧,跟植物人似的。
自从邯郸被围后,赵孝成王就在提心吊胆,担心邯郸被攻破。这种担心,终于在今天变成了现实,秦军攻入了邯郸,邯郸覆灭在即,这消息对于赵孝成王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他差点给活活吓死。
得到廉颇要他前来的消息时,他是一个劲的叫嚷:“廉颇要卖国!廉颇要卖国!廉颇要献出寡人,廉颇,你不得好死!”
前去请他的赵将当然知道他是在胡说,廉颇忠心耿耿,哪会出卖他?只得叫人把赵孝成王搀扶过来。
随之而来的大臣只有十几个,蔺相如自然是在的,还有内侍郭开也随之而来了。其余人,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见过君上。”廉颇摇摇头,暗自叹息,这就是赵国的国君,徒自葬送赵国。
“廉颇,你要做什么?你是不是要把寡人交给虎狼秦人?”赵孝成王一见廉颇的面,就吼得山响:“廉颇,你枉以忠义自诩,你竟然干出如此奸恶之事,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君上,你错怪臣了。”廉颇很是郁闷,这都什么时间了,赵孝成王还是不信任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君上,你瞧。”廉颇强忍着心惊,冲赵孝成王解释,道:“这些都是大赵的子民,他们用鲜血与性命,为大赵争得一线生机。”
“咕!”赵孝成王放眼一瞧。只见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吸入的是充满血腥气的空气,心中直呕,再也忍受不住了。喉头发出一声怪异的声响。直接晕过去了。
“如此之人,也配为国君,真是苍天无眼啊!”王陵他们很是不屑。
“赵人,你们都看见了?”秦异人立时抓会攻心,道:“这就是你们的王,他无胆无识,听信谗言,所用非人。先是用赵括,致有长平大败。葬送赵国五十万精锐;又用沽名钓誉的信陵君,葬送邯郸。这样的无能之人,不配为君,你们不必为他送死。”
“公子精明!”王陵他们还在讥嘲赵孝成王,秦异人就在蛊惑人心了,这反应真快。
“虎狼秦人。闭嘴!”
“这是我们赵国自己的事儿,轮不到你来多嘴多舌!”
然而,一片喝斥声响起,赵人对秦异人是怒目相向。
“到了眼下之份上,你们还敢嘴硬。你们说,本公子说得有没有理?”秦异人大声问道。
“你说得再有理,那也是我们赵国自己的事儿。轮不着你来教训我们!”赵人仍是怒目相向。
“赵人太顽固了!”秦异人的话很有道理,不少赵人点头赞许,却仍是出言喝斥。
赵孝成王终于被廉颇救醒过来,转着一双呆滞的目光。四处打量。
“赵丹,你听着:邯郸城破在即,你若识时务,立时归降,可饶你一命!可保宗庙!”王陵扯起嗓子,眼中精光暴射,开始劝降了:“若你敢说个不字,定教你死于葬身之地!定教你宗庙不存!”
“寡……我……”赵孝成王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被吓惨了。
“君上,不可!”赵人齐声高呼道:“我们愿与邯郸共存亡!宁死不降!”
“君上,民心可用!”蔺相如忙提醒,道:“与秦军决死一战。”
赵人刚烈,说不降就不降,蔺相如这话很是有理。
“我愿降!”赵孝成王垂下了头颅。
“太好了!”王陵他们大喜过望。
赵孝成王是赵国国君,只要他投降了,这一战就赢定了,就可以兵不血刃而破邯郸,灭掉赵国。
“灭赵了!灭赵了!”秦军挥着胳膊,晃着拳头,吼得山响。
秦国征战百年,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一统天下。可是,百年战国,还未有一个战国被灭。如今,赵孝成王投降,赵国被灭了,还有比这更让他们欢喜的吗?
秦军是喜极而泣,大声欢呼。
欢呼声直贯九霄,震动苍穹。
“呼!”秦异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赵国终于灭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灭赵了!”王陵、蒙骜、桓齮他们欢喜不已,挥着胳膊大吼。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宁死不降!”赵人怒目圆瞪,大声怒吼。
“快!把赵丹弄过来!”秦异人的反应比谁都快。
王翦二话不说,一声大吼:“弟兄们,走!”率领铁鹰锐士,就要过去活捉赵孝成王。
只要赵孝成王在手,大局就在握了,秦异人的处置非常得宜,王翦就是要去执行这一命令。以王翦的智慧,当然知道秦异人的处置是何等的正确。
“保护君上!”蔺相如大吼一声,背起赵孝成王就跑。
“保护君上!”赵人怒吼着,挥着胳膊,晃着拳头就冲了上来。
“杀!”此时此刻,王翦哪里顾得那么多,绝对不能让赵孝成王走脱,不然的话,后患无穷。
铁鹰锐士手中重剑上下翻飞,赵人碰着即伤,撞着即亡,死伤不少。然而,赵人前赴后继,死一个,来一双,死一双来两双,没有人害怕,没有人后退,他们的死志异常坚决。
“宁死不降!”突然之间,整个邯郸沸腾了,不计其数的赵人从面八方涌来,好象海潮似的,他们手里拿着砖头、石块、木棒、菜刀,甚至只有拳头,却是没人退缩,勇往直前。
只一会儿功夫,聚在这里的赵人就接近二十万了,还有不少赵人正在赶来。
他们眼里全是怒火。个个悍不畏死,明知不敌,对着秦军就冲了过来。
“这……”王陵他们全傻眼了。
刚刚是形势大好,转眼间就是这般了,赵人彻底愤怒了,要与秦军拼个你死我活。
王翦虽然反应极时。冲杀有力。可是,他们是杀不胜杀,只一会儿功夫,涌来的赵人就把他们团团包围了,石头、砖块、棍棒对着他们就砸来,如同雨点似的。
“王翦,退回来。”王陵大声下令,命令一队秦军去解救,王翦趁势杀回来。
“杀吗?”
“杀不杀?”
秦军上自一众将领。下至士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没有主意。
要杀光这些赵人,倒不在话下,很快就能完成。问题是。眼下的赵人已经彻底暴怒了,若是秦军真的大开杀戒的话,必然无法收拾,会拼个你死我活,玉石俱焚。
真要那样的话,邯郸的赵人能活下来的能有几多?邯郸真的会化为废墟,会尸积如山。会血流成河。
“不能杀!”王陵咬牙切齿,太过用力,嘴唇渗出鲜血。
“停战!”秦异人仰首向天,长叹一声。道:“有如此刚烈的赵人,天不亡赵啊!”
“不甘心啊,不甘心!”蒙骜他们仰天长叹,却是无可奈何。
除非他们狠得下心肠,把邯郸的赵人屠杀一空。
“廉颇,你约束住他们,我们停战。”王陵冲廉颇大吼。
“不!绝不停战!”赵人怒吼声响彻天地。
“你们若是不停战,我们就把你们杀光。”王陵眼中如欲喷出火来,大声下令:“结阵!”
不需要他下令,秦军已经在结阵了。只一会儿功夫,秦军就结成了战阵,不计其数的戟在前,组成一片戟林,很是骇人。
“停下!停下!”廉颇很是清楚,秦军一再忍让,已经很难得了。若是赵人逼得太紧的话,秦军忍无可忍之下,很可能会大开杀戒。真要那样的话,必将是血流成河。
秦军的威名是用尸山血海铸就的,真要被逼急了,杀人盈野是很寻常的事儿。
“父老乡亲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廉颇大声劝诫,费了好大一阵口舌,汹涌的赵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了下来。
“呼!”廉颇横过袖子,抹抹额头上的冷汗。
若是不能制止赵人,一定会酿成屠城的惨祸,惨祸发生的话,谁也不能心安。
“呼!”王陵、蒙骜、桓齮、王翦、秦异人、黄石公、尉缭他们个个直抹冷汗,今天这事太过惊险了,让他们提心吊胆。
若他们面前是刀山火海,他们会豪不犹豫的冲上去,问题是,他们面对的是手无寸铁的赵人,谁也没有胆量大开杀戒。
此时此刻,他们以没有发生惨祸而庆幸。
王陵、蒙骜、桓齮和王翦,他们是铁血军人,在战场上,他们可以杀人盈野,却绝不能杀这么多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
这是他们这辈子最为惊心动魄的时刻,他们很是担心发生惨祸。
“廉颇,你听好了:以眼下为界,你们不得攻击我们,我们也不会攻击你们。”王陵过了老一阵,这才心情平复下来,冲廉颇喊话。
“可以!”廉颇大手一挥,大声道:“只要你们不攻击我们,我们也不会攻击你们。我们赵人说话算话,绝不反悔!”
“说话算话!”王陵大声回应一句。
眼下这局势,很是微妙,赵人气愤难息,若是秦军去攻击的话,一定会再度激怒赵人,惨祸就会酿成,这是谁也不愿看到的事。
王陵一声令下,秦军筑起一道墙,防止赵人攻击。
与此同时,廉颇也在下令,筑起一道墙。并且,把赵弩集中起来,摆出弩阵,若秦军敢攻击的话,必然要遭到赵人的猛烈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