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随着郑氏进了沁芳园后,先去了产房。
刚一踏进屋子,崔煜的目光便静静的落在了那个巧笑嫣然的少女身上。
她还是那样的清丽脱俗,落落大方的起身给郑氏何氏行礼问好,然后冲他点头微笑:“崔世兄,你也来了。”
仿佛中间的一切都没发生过,态度亲切自然。
可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再也没资格像以前那样看见她就心花怒放了。所有的一切,都随着他的定亲,成了幻影。
崔煜心里满是酸涩,半晌才低低的应了句:“多日不见,十妹妹可还好吗?”
叶清兰淡淡笑道:“多谢崔世兄挂念,我挺好的。”
崔煜一时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甚至连正眼看叶清兰的勇气也没有。胡乱的点了点头,便走到了床边和崔婉说话。
崔煜从来都不擅长隐藏情绪,此时就算竭力的掩饰住那份失魂落魄,可郑氏和何氏又岂能看不出来?只不过都揣着明白当糊涂,没人揭穿罢了。
叶清兰凝视着崔煜的侧脸,心里有些不忍。
短短两个月没见,崔煜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面色有些憔悴。原本憨厚可爱的笑容也没了,唇角的笑容有说不出的勉强和苦涩。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的强颜欢笑。
早知道他也会来,她真该避而不见……
现在后悔也迟了,若是此时告退,未免太过着痕迹。也只得若无其事的待下去了。
崔婉虚弱的躺在床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喊了声“母亲”“二弟”之后,就没力气说话了。
何氏看着别提多心疼了,忙道:“你刚生了孩子。需要好好静养,别说话了。我带了些滋补身子的补品来,你以后每天都多吃些,也能早些恢复。”
崔婉嗯了一声。
郑氏笑道:“亲家母真是有心了。你只管放心,府里的燕窝人参多的是,崔氏要吃多少有多少。绝不会亏了身子的。”
何氏等的就是这句,忙笑道:“那就有劳亲家母多照顾婉娘了。”
过了片刻。两个奶娘又抱了孩子过来了。何氏和郑氏各自抱了一个在怀里,俱都一脸欢喜,说话前所未有的投契。
“麒哥儿比麟哥儿早出世半个时辰,个头似乎也稍微大一些。”郑氏笑吟吟的说着:“和元纬小时候可真是一个模样。”
何氏端详着怀中的婴儿:“我倒是觉得和婉娘小时候有几分肖似。”
叶清兰在一旁听着。不由得哑然失笑。
崔婉也抿唇笑了,眼里尽是满足。
她不知幻想过多少次这样的情景,可在最深的美梦里。也没想过会生这么一对可爱的儿子。忽然之间。所有不愉快的过去和回忆都烟消云散了。她的眼里和心里,只有两个儿子。
巧姐儿走路已经很稳当利索了,迈着胖胖的小腿走到床边撒娇:“娘有弟弟就不喜欢巧儿了。”
崔婉温柔的笑了,轻声的说道:“当然不会,娘最爱巧儿了都市少年修仙记。”
叶清兰笑眯眯的凑到巧姐儿身边:“巧姐儿又乖又听话,姑姑最喜欢巧姐儿了。来,姑姑抱你出去玩会儿好不好?”
巧姐儿和她最是熟络。立刻扑进了她的怀里。
叶清兰借着这样的举动顺利的出了屋子,抱着巧姐儿在沁芳园后面的小园子里,总算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这口气松完,就听身后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十妹妹。”
崔煜竟也跟出来了。
叶清兰暗暗叹口气,笑着转过身来:“你不在屋子里待着,怎么也跑出来了?”她一片好意,特地避开,免得他看着自己自己难受。他倒是半点都不领情,上赶着追了出来。
崔煜哑然了片刻,半晌才讷讷的说道:“我也不知道。”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离开,他几乎不假思索的就跟了出来。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
叶清兰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着实不忍,可当断不断,之前做过的一切就白费了。
叶清兰硬起心肠,淡淡的说道:“你还是回去吧!你已经定了亲,和我单独见面于理不合。”说着,便侧过了身子,不再看他。
崔煜心里酸酸的,一阵黯然:“好,我这就回去。”可脚却不听使唤,一步都不肯挪。
尾随而来的瑞雪,见了这副情形,便主动的走上前,低声说道:“小姐,奴婢抱着巧小姐到那边去玩会儿。”
叶清兰想了想,便将手里的巧姐儿给了瑞雪。瑞雪抱着巧姐儿走开了一些,却离的不太远。这样既方便两个人说话,又避免了独处的尴尬。
叶清兰看向崔煜,温和的说道:“你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崔煜犹豫片刻,才低声说道:“我的婚期已经定了,在九月。”现在是五月,还剩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了。
叶清兰微笑道:“恭喜崔世兄了。”
这声云淡风轻的恭喜,让崔煜心里一阵绞痛,怔怔的看着叶清兰,低低的说道:“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你对我就连一点点的在意也没有吗?
叶清兰一直都是很冷静很理智的人,极少有感情用事的冲动。更何况,她对崔煜确实只有怜惜而无爱意,所以回答的异常坦然:“我只为你感到高兴。”
崔煜的脸色微微泛白,心里一片荒凉。本以为心已经不会再痛了,可这一刻,却依然痛不可当……
叶清兰温和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成亲的时候,我大概不会去道喜了。现在提前说一声,希望你和罗二小姐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崔煜木然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另一个女子了。”就算那个女子将要成为他的妻子……
“不,你会的。”叶清兰依旧心平气和:“你很快就会忘了我,和罗二小姐琴瑟和鸣,恩爱的过日子。”
少年时的爱慕。就像一阵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再深的感情,也会在时间的流逝里消褪了颜色。总有一天,崔煜会慢慢忘了她。
崔煜的嘴唇微微颤抖。一脸的痛苦:“我怎么可能忘了你,我这辈子也忘不了。”眼中闪过水光,声音有些哽咽:“你非要这么残忍吗?连最后的一点惦念也不让我有……”
叶清兰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你就要成亲了,还惦念着我做什么一路飞仙。以后好好的待罗二小姐吧!”
崔煜将头扭到了一边。赌气似的说道:“我不喜欢她,是父亲母亲逼着我娶她,我为什么要好好待她。”
叶清兰忍不住莞尔。果然还是个没成熟的孩子,这话分明还是气话。以崔煜善良柔软的性子。其实根本做不来冷落妻子的事情。不管有几分感情,他都一定会好好的待罗二小姐。
不远处,忽的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叶清兰心里一跳。忙低声说道:“有人来了。你快些回去吧!要是被人看到我们两个在说话,可就不好了。”说着,毫不犹豫的走到了瑞雪那边。从头至尾,也没回头看过崔煜一眼。
崔煜脸色有些惨然,终于转身离开了。
刚走了没几步,却遇上了叶元洲。在叶元洲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少年。
叶元洲见到崔煜。也略有些意外,笑着打了个招呼。崔煜无心说话,勉强的笑了笑,随意的寒暄两句,便匆匆的走了。
薛玉树小声的问道:“表哥,他是谁啊!”
叶元洲心不在焉的应道:“他叫崔煜,是大堂嫂娘家的二弟。今年刚中了进士。”
薛玉树暗暗咋舌,京城果然是人才辈出,随随便便遇上的都这么厉害!好在他胸无大志,对念书一途也没什么兴趣,很快就把崔煜抛到了脑后,兴冲冲的说道:“表妹在那边,我们快去找她吧!”
叶元洲嗯了一声,随意的瞄了崔煜远去的身影一眼,扯了扯唇角。
崔煜已经定了亲,或许很快就会成亲了。以后大概再也没脸来缠着三妹了吧!
薛玉树兴冲冲的跑到了叶清兰的身边:“三妹,你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我和表哥到处找你,总算找到你了。”
比起薛玉树的热情,叶清兰的反应却十分平淡:“表哥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薛玉树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天天待在府里闷的很,所以想出府去书肆里转转,说不定还能买几本好书回来看看。不如你也一起去吧!”
叶清兰心里一动。她还从没去过书肆,要是能开开眼界,自然是愉快的事情。只可惜,朝薛玉树和叶元洲看看,这份心思顿时就消散了大半。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吧!”叶清兰委婉的拒绝:“母亲肯定不会应允我和你们一起出府的。”
“不用担心,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了。”叶元洲含笑走上前来:“父亲已经同意了,不过,得早去早回,不能在外多逗留。”
薛玉树也忙接口道:“是啊,芙表妹也会一起去。”
叶清芙也一起去?
叶清兰扯了扯唇角,瞄了叶元洲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