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段时日,梵天三天两头的找诸星元的麻烦,葭葭虽说不知道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能凭直觉猜到一二,原本以为看梵天当时的样子,应当是不会放过诸星元了,只是诸星元到底是诸星元,也未过多久,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此事就不了了之了。后来事务繁忙,葭葭也未再注意他二人之间的动向,只知道此后梵天愈发低调了起来。
若不是秦雅突然提及,她还当真是想不到这一茬。
“其实是梵天先找到的那份功法,但是她并未领悟也未察觉其中的奥妙之处,到最后,那份功法由我所得。”秦雅看了眼拼命试着眼色的诸星元、葭葭与顾朗三人,突然生出了几分无奈之感,揉了揉额头,“好了,你们三人莫乱猜了,有什么事情问我便是。”
诸星元一听,立时笑嘻嘻的凑了过来:“首座这般说来当真是再好不过了。其实以梵天那时候的脾气,首座若是抢了她的功法,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吧!”
“据她所说,她在那里守了多年,却熟料我年少遇险落入其中,守了几十年等待的宝物便稀里糊涂的落入了我的手中。彼时我与她之间修为境界相差太大,大抵因着同为昆仑修士,她着实不好随意取我性命又或者其他什么别的原因,便道那宝物暂且在我这里放着,以后再寻我算这笔账。那功法落入我手中之时,她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功法,也未太过在意。待到在外游历归来之后,木已成舟,功法我早已练成,她也奈何不得了。”秦雅这一回说的倒是详细了不少,只不过诸星元听完,却只想笑。
修士在外游历,也是为了奇遇法宝之流,但这些东西却多少与运数有关,如梵天守了几十年,却让彼时修为低微的秦雅一个随意便得了去,这其实就是修习诡道推算的修士所说的气运了。梵天处处以宝物是她的,“借一借”秦雅自居,其实其中并无多少道理。是以回归昆仑之后,她气势汹汹的去找秦雅,如今的秦雅早已今非昔比,自是不会随意交予她,更何况,又是修士修行最重要的功法秘笈,这与交出本命法宝有何异。秦雅自是不会轻易答应。
梵天也并非蠢人,知晓左右是拿不回来了,心中难免有气。一般来说是这样了。但是其中还有几个叫人想不透的地方,譬如说当年既然被秦雅得了那功法,梵天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慈手软之人,若是一个发狠,大可以杀人夺宝,而且彼时秦雅修为与她相差太多,可以说,梵天有绝大的胜算,没有必要等上那么多年。难道当真因为秦雅是门派小辈,她碍于身份不好抢夺?但是一般的法宝或许会这样,可是梵天在那里守了那么久,到头来反倒为他人做了嫁衣。设身处地一想,葭葭只觉得当年梵天没有取师尊的性命还真是奇怪了。
她都能察觉出的问题,这里的另外几人自然也知道。
诸星元更是“呵呵”偷笑了起来,几次欲言又止,瞟了几眼一旁的秦雅,见他没有制止的意思,便道:“首座,可否容我说两句?”
“你随意吧!”秦雅似是猜出了诸星元将要说出的话,却并未阻止。
“那我便说了啊!”诸星元轻咳了两声,道,“大抵是一白多年前了,一回我与连葭葭去暗室里头想要切磋一番,却不想,时间掐的太巧,进去之后掉了个儿,我在里头对上的是梵天。那一回梵天倒是错将我当成了首座,说了不少话。”
他这面色古怪又猥琐,葭葭与顾朗对视了一眼,虽说诸星元还未完全说明白梵天说了什么,但从他脸上的表情倒也能猜出一二来。
“她道‘咳,秦雅。’”诸星元掐着嗓子,开始模仿起梵天的声音,“你在我昆仑当真是难得一见的人物,还记得当年你我二人见面,我瞧你修为虽弱,气势却是不凡,便猜到了你会有如今的成就。”诸星元说着眨了眨眼,道,“当时,我便知道她弄错人了,一句都不说,哪知她大抵以为首座不好意思吧,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诸星元说着,又模仿了起来:“明人不说暗话。秦雅我很欣赏你,那功法秘石之事便算了。我梵天并非扭扭捏捏之人,否则当年你道我为何放了你,不杀人夺宝?我不相信你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昆仑找不出比我修为更高的女修了,想来也不辱没了你。你觉得如何?”
这话说的,葭葭与顾朗已然不敢去看秦雅的脸色了,这般直白的话语,当真是他们听了都有几分不好意思,梵天果真不是什么“扭扭捏捏”之人。
“我还是不敢说话,当时就想坏了,这梵天不清楚对象就这般乱说一通,出去我怕是要遭殃了。但转念一想,此事可与我无关,她自己不分清楚,一顿乱说,我能如何?更何况听了都听了,左右也无所谓了。”诸星元一脸无奈至极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当真以为他无辜的很呢!
不过在场的几人都知道,诸星元的重点在“听都听了,多听一些也无妨”上。
轻叹了一口气,诸星元继续模仿梵天的语气:“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你也莫急着回答我,大可以考虑考虑。”
诸星元这才将话说完,而后摊了摊手,去看秦雅,意料中的发怒抑或尴尬这等表情却并未出现在秦雅的脸上。
这倒是奇了!诸星元暗忖,那头听完的葭葭与顾朗也直到此时才敢去看秦雅的脸色,同样对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沉默了片刻,便听秦雅开口了:“你们真的相信梵天的话?”
这话一出,倒叫原本觉得尴尬的三人一瞬间不知为何,竟出了一声冷汗,原先心里头还在想师尊倒是魅力不小,连梵天这等女修居然都对师尊有所好感,但是秦雅这话一出,却分明是觉得梵天的话不尽不实了。
“她的话我不知道有几分真假,但是绝对不可能尽数是真的。”秦雅道,“听起来倒是也讲的通,对我有好感,所以当年不取我性命。但梵天此人会对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辈当真一见便生出好感么?彼时,她一千多岁了,可不是那等十几岁阅历不深的修士。”
这种感觉,其实葭葭倒是有几分认同,她如今两百岁有余,若是当时年纪小之时,或许当真会生出几分少女心思,但这等年纪之下,多年的经历可不是白费的,就葭葭自己而言,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倒也有几分道理。但是说不准首座魅力惊人,梵天一见倾心也是有可能的。”诸星元摸了摸鼻子,笑着打趣道。
整个昆仑上下,也只有诸星元有这等胆量,随意开秦雅的玩笑。
“我不想去管这些事情,总觉得梵天知道的事情不少。”秦雅轻舒了一口气,却道,“好了,此事以后再提,当务之急是在这座秘境里找到我等要的东西。”
即便梵天知道的东西不少又如何?梵天的身份辈分摆在那里,若没有完全的凭据,谁也无法拿她怎么样。就如同当年萧白业犯下的事,若无绝对的凭据,没有人敢去责问他。
“此地我查探过了,并没有修士或者妖兽之流危险的东西,只有这些大大小小的石洞,瞧着似是并无危险,但要找出来也绝非易事。”秦雅说着,翻手摊开一张纸,葭葭、顾朗与诸星元三人围了上去,却见他以笔墨图画,画了半张地图,“这一片是血沙之地,有几十位古战修,这一块就是我等现在呆的地方,怪石林立,看不懂是为何。这秘境似是极大,总之我在此地逗留了数月,也未找到尽头,熟悉的也不过是这两片地方而已,再过去是一片深渊大泽,那大泽极深,以我神识打探的尽头,那大泽中便连水中应当有的兽类都不曾出现过,总之有些不同寻常。”
秦雅的神识范围比起他们更是要远上不少,按照秦雅所说,那大泽平静如一汪死水,素日里湖面上连水泡都看不到,那么这极深的湖水要么当真是死水一片,不过这种可能性当真不高,要么便是有更可怕危险的存在了,先时他们三人未入此间之际,独秦雅一人也不敢随意入水,只好先在这一片怪石林立的地方搜寻了起来。这是最原始的办法也是最笨的办法,但是除此之外,他着实想不到旁的好计谋。
“石洞之中并无什么特别大的,此地大大小小的石洞我都进去打探过,像是最最普通的石洞而已。”不过秦雅也不敢确定,更何况,这秘境入口以血月献祭,这等光入口便如此危险的秘境绝对不会是好相与的。
“难道不过是摆设么?”诸星元听了秦雅所言,回头看那些大大小小的石洞,“说不准是哪位喜好雕刻怪石的修士所建。”
“我当真看过,并无什么奇怪的地方。”原本诸星元所言,也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只是没成想,秦雅在此地逗留的数月之中还当真看了一番。
“有些棘手啊,首座,你说这秘境那么大,那功法秘笈的缺失部分,还有连葭葭这法衣的问题要如何去做。”诸星元叹了一声,“很是困难。”
“我也不知,便连此秘境的入口也不过是我从古卷宗中推测出来的。”秦雅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葭葭,但见她眉心之处时不时有淡淡的红痕显现,因着那红痕极淡,又为葭葭额前的碎发所遮,顾朗与诸星元二人还不曾注意到。
葭葭深吸了一口气,眼下境况,可以说束手无策。师尊这两片地方是查探过了,那么下一回,必然是要去那片不见底的深渊大泽了。
古人有云,深渊大泽,必然生龙。说的是龙这等神物所出现的地方不是大海便是这等深渊。这一句话其实也不过是一句总括罢了,所谓的龙指的是可怕的事物,并不一定是龙这等神物,很有可能是旁的危险的东西。可怕的妖兽或者其他。
眼下那条大泽,当真可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葭葭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深渊之底会有可怕的事物出现。
一旦有了这等想法,葭葭便觉得心头的紧张惧怕感愈发强烈起来,身体也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一行人向着秦雅所说的那片深渊大泽行去,飞出一段距离,顾朗只觉得今日的葭葭有些不对劲,她的身法可以说是几人里头最快的,即便不走在最前头,也当与他们比肩才是,可现在,她却悠悠的落在了最后头。
这般一想,顾朗心中的不安油然而起,足下一慢,行到葭葭身旁,轻呼一声:“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被他这一声之下,葭葭明显惊到了一般,抬头看了一眼顾朗,便立刻低下了头去。
虽然不过一瞬而已,但那瞬间,葭葭眼神中的恐慌还是被顾朗瞧到了眼里,思及先时斗法之时葭葭的恍惚暴戾,顾朗伸手拉住了葭葭:“可是出了什么事?”
葭葭的样子很不对劲,不过便是顾朗也没有想到会是法衣的问题,只以为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众人。
“我不知道,只是有些害怕。”葭葭说着,看向那片深渊大泽,越是靠近,心头的恐慌感也愈发强烈,便连脸色也有些苍白。
“莫怕,我等修士飞天入地,便连那等飞升的妖兽都见识过了,不必害怕。”顾朗闻言,出声安慰葭葭。
葭葭点了点头,但神情举止依旧不安至极。
他二人的动作并未刻意瞒着诸星元与秦雅,秦雅回头看了一眼葭葭,有些无奈也多了几分怜惜:看来他所寻找到的关于那件法衣之事是真的了,只怕如今,才不过开始而已,葭葭之后要面对的才是最最可怕的地方。
这法衣能涤荡心境,但同样的,也能毁去一个修士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