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虽然我的伪装比不上当年扶柱卫的高手,但是自认也不会差……”老大爷,不对,被萧铭称作王大人的老人讪讪一笑。
“当我被抓进衙门的时候,门口并没有这个面摊,而当我逃出来的时候,门口也没有面摊。可为什么偏偏当我再度回来的时候,衙门门口却多了这么一个面摊?”萧铭夹了一筷子面,吸溜道。
“或许是我起晚了,也可能是我本来就是在下午才来摆摊的呢?”王大人摸摸鼻子。
“那你的招牌可挂错了。”萧铭用筷子指了指面摊上挂的旗帜。
王大人下意识扭头去看,只一眼,便苦笑道:“连我自己都没发现。”只见那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面字,而下方却写着两行小字:早点,夜宵。
“还有,衙门口摆面摊倒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看看,太平县衙这么偏,放眼望去,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小摊,不觉得突兀么?”萧铭接着说道。
“然后呢?”王大人追问。
“最大的问题便是,你这个小摊是面摊。其实面摊也没什么,江南也有面食,但是偏偏,你后面给我做的是京城的特色打卤面。而且,老远就能闻到,你在卤里面加了香料——花椒和桂皮。你认为现在卖面的老汉有钱去买好几两银子一两的香料用来煮菜么?”萧铭干脆一口气说完。
“还有呢?”
“……你煮的面真的很难吃。”萧铭咧咧嘴。
“嘿,你刚才还不是说我的厨艺很好么。”王大人嘿了一声。
“你的卤子做的不错,但是面……真的很难吃……夹生的,要不您自己尝尝?”萧铭喝了口汤。
“好吧。就算你猜到我并不是一个卖面的……但是怎么会想到是我?”王大人摸了摸鼻子。
“这个不用猜,除了你不会有别人。”萧铭道,“我知道你在这里,你也知道我来了这里,当你从林海那里知道我再逃走的时候,你肯定会猜到,我会再回来。我们斗了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是个小肚鸡肠瑕疵必报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回来找场子?对么?王……本堂大人。”
王本堂,原顺天府府尹,在数月前因为福安王遇刺案被削职,告老还乡,但是谁也没想到当时灰溜溜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的小小顺天府尹,竟然依旧是……大人。
“我当时还没想那么多……呵,皇上居然早早地就开始布置江南的事情了。”萧铭眯着眼睛叹了口气。
“圣上深谋远虑,岂是别人可以猜测的。”王本堂唏嘘不已,“不过我倒是认为,皇上这次下了个臭棋。”
“你是指派我来江南?”萧铭问道。
“不,是给你这么大的权力……你居然就这么光溜溜跑江南来了?我不知道你想搞什么,但是这次,你真的失策了。”王本堂面容严肃起来,“江南不比京城,在京城,萧家势大,皇家势更大,有的是资源人脉给你挥霍利用,但是在江南,你除了一个钦差的身份外,什么也不是。不要指望别人因为你是个什么侯爷,别人就会听你的——更何况,别人若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杀你都来不及。”
萧铭嘿嘿一笑,不置可否,扭头话锋一转:“刚才进去的那个男的,你认识吗?”
“不认识。”王本堂见萧铭对他爱答不理的,哼了一声道。
“嘿我擦,你在江南这么久了,连个人都不认识。”萧铭有点惊讶。
“屁话,我那么久都在金陵打转,在各个势力之间周旋,整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谁会管这么一个破县的情报——要不是得知你会来这里,我才不会来呢。”王本堂气不打一处来。
“那那些捕快为什么让你在这门口摆摊?”
“我给了钱的。”
“听我的,你单独前来,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利用不了。只有等钦差的队伍到了,你有人,有权,才好做你想做的事情……”
“可是有些东西非要在暗中才能发现呢?”萧铭打断他的话。
“有些事情你用不着去发现……杀伐决断,用不着证据。”王本堂的口气倒是颇像解缙。
“呵……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做我的事情呢。”萧铭将碗放在地上,站了起来。但是突然感觉到时间似乎微微凝滞,在周围的数名行人却是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用余光扫视萧铭,位置却是将萧铭的出路全部封堵住。
萧铭看了看无奈的王本堂,眯了眯眼道:“你知道为什么我选择来太平县么?”
王本堂一愣,似乎没想到萧铭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太平县……并不太平……”
“……相信我……就像他们在京城里一样……”
“我在这里没有人脉,没有关系,没有手下,但是,你有。”
“皇上提前这么久派你过来布置一切可不是让你阻拦我的,而是让你协助我的。”
“江南是一张大网不错,可是同时也有着许多的漏洞,同时,还有一个活结……”
“我知道的,不比你少。”
“王大人,我需要你的帮助。”
在小林中摇摇晃晃行驶的马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伴随着周围铁骑马蹄踏地的响声,每路过一处,便惊起一片的鸟儿。
领头骑马的军官便是当时试图杀死萧铭的龙骧军偏将昌靖轩,他一脸的肃穆,锋利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视四周,静静的没有说一句话。
事实上,整个车队,除了行驶声外,都没有任何一丝杂响,虽然都能看见人,但是却诡异地让人害怕。
在离车队不远的前方,树林里却不知道何时藏着无数的人影,他们都蹲伏在树林两旁,用杂草掩盖了身影,均是一动不动,连呼吸也非常轻微。不过他们压在身下的钢弩、铁箭却发出阵阵的寒光。
“风位。”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接着就看见一个趴伏着的男子将食指伸进口里用唾液润湿,轻轻举起,接着轻声报道:“风向自北向南,大哥,我们处在下风位。”
“嗯。海子,听听响。”那个低低的声音又响起。然后他身旁的那名叫海子的男子就将耳朵贴在了地上,动了动,抬起头道:“大概还有半里地,车队便要进入埋伏圈了。”
“嗯。传令下去,第一队用弓箭攒射,对准马车,避免近战,一旦他们追上来就逃进林子里,树林里战马施展不开,然后第二队配合第一队逐个杀掉,能杀多少杀多少,不要恋战,第三队在卫队散开的时候袭杀马车,要确保他们全部死亡。若是卫队不敢追进树林里,那么所有人都换上弩箭……杀干净。”那个低低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冷酷。
他身边的男子微微一点头,却是从口中吐出一个小巧的哨子,接着,几声轻轻的鸟叫声便响了起来,听起来好似是鸟类求偶的欢愉声响,很快,便掩盖在各种各样的鸟叫声中。
更快的是,车队已经来了。
昌靖轩眯着眼睛,跨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突然,他一举手,整个车队便停了下来,所有的骑兵们都不明所以,但还是露出警戒的神色。
“怎么了将军?”昌靖轩身旁的一名骑兵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了大哥?”那阴沉声音身旁的小弟愣了愣,轻轻问道。
整个车队几乎就在包围圈口了,只要再前进一点,他们就能行动了,此时车队停了下来,几乎要将埋伏在两旁的所有人绷紧的神经拉断开。
“别说话。”依旧是阴冷低沉的声音。
“没事,大概是我多虑了。”昌靖轩皱着眉头轻道,“前进吧。”
“喏。”车队便继续缓缓行驶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
那阴沉的男子眼皮狂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猛地,那男子心中好像有一丝弦崩掉的声音。就是现在,“杀!”
随着那男子的叫声,几乎就在同时,车队两边的草丛中站起来无数的人影,同时举起手中的弩机,扣下了扳机。
“敌袭!”昌靖轩反应最快,也几乎是在同时抽出手中的长剑大吼道。
“嗖嗖嗖”无数弩箭破空的声音,他们没有朝骑兵们射去,而是径直穿过骑兵之间的空隙,插向那几辆马车。
“咄咄咄”无数弩箭砸在马车上,发出颤抖的声音。
“所有人下马,前队左面,后队随我向右,中队保护马车!”昌靖轩马上便做出了最准确的决定,他并没有被这突然的袭击打乱阵脚,事实上,所有人都没有被这袭击影响到一丝一毫。他们冷静到可怕,宛如机器一般。
那阴冷的男子眼皮一跳,本能的察觉出不对,但是事已至此,他只能毫不犹豫地将计划进行下去:“第一队撤。”
那些举着弓弩的人马上放下手中的弩机,迅速地朝身后的林子里退去,他们的身后紧紧地追着那些弃掉马的骑兵。然后,草丛寒光耸动,一些手持钢刀的人压在那些骑兵的身后,朝他们包围过去。
“上!”那面目阴冷的男子呼出口气,大叫一声,接着,第三队所有人都从草丛中冲出来,直扑车队和剩下的五十名下了马的骑兵。
一百对五十,一百精锐好手对五十下了马的骑兵,突袭对龟缩防御,准备齐全对仓促应对,那阴冷的男子怎么算都是自己的胜面大,更何况,那看起来最厉害的军官自己率领部队去追人去了,自己在这群人之中,便是无敌的存在。
“杀!!!啊……”那面目阴冷的男子刚刚气势如虹地喊出一句来,便感觉自己的胸膛被猛地锤了一下,接着就是体力迅速地流失,然后,便缓缓地瘫倒在地上,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微微一低头,就看见插在自己胸膛上的,是一根短短的投掷矛。
“这…….是…….”
“啊!”
“嗯!”
“呃!”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却都是自己的兄弟们发出来的。他们的敌人,那些下了马的骑兵们,脸色跟他们的衣甲一般冷漠,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也没有一个人倒下,均是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中的马刀。
“噗嗤噗嗤”无数钢刀入肉的声音响起,鲜血四溅。
一百对五十,完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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