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夜。
一处不为人知的小楼。
一名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侧着躺在大厅正中的那把漆金雕白莲,椅背刻日月的紫檀大椅上,头枕着一边的龙头扶手,小腿弯轻轻夹住另一边的扶手,红色的绣花鞋慢悠悠地一上一下地晃着,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露出来的半边侧脸,当真是颠倒众生,柔和的面部线条,衬托着小乔别致的琼鼻,不薄不厚的粉唇,微微翘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实在让人怜惜。
坐在下首的男子,正贪婪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子的半边脸看着,一动不动。那男子却也生的风流倜傥,面如朗星,鼻若悬胆,但是却不知道他到底是多少岁,因为若是只看那男子的外貌,应当是弱冠的少年,但是,他却隐隐地透着一股逼人的气势,眼中时不时地闪现狠毒贪婪的目光,整个人的气质仿佛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数十年一般。不过这两种看起来违和的感觉融合在这个男子身上,却半点也看不出任何不妥,反而让他充满了神秘感。
突然,那躺在椅子上的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露出那一只透着冷漠的瞳孔。刹那间,女子的气质便突然改变,如果说她闭上眼睛好似熟睡的仙女一般,那么睁开眼睛,那一股睥睨天下,冷漠凶煞的气势,便让人小心翼翼,喘不过气来,就好像是面对帝王一般。
“怎么?有事?”那女子冷冷地说到,却是看也不看那个男子。
那男子刚刚被女子的眼神惊到,匆忙移开眼睛,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到:“禀教主大人,本王收到消息,京城,刚刚平定了一场叛乱……”
“这,本教主已经知晓了,不必重复。”那女子打断了男子的话。
那自称本王的男子有些尴尬,但还是小心地说到:“本来,咱们圣教是可以利用这场双王之乱趁机起事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圣女大人和护法大人违背教令迟迟不归也就罢了,连消息也未曾传递半字,导致这个消息现在才传到圣教,让圣教错失了这个时机……本王认为,圣女大人和护法大人,有罪,应当接受惩罚,不然,怎么能服众?”
“说完了?”那女子问道。
“说,说完了。”那男子道。
那女子也不说话,而是双腿轻轻一抬,整个人侧翻坐起,两只手顺势放在两边的扶手上,幽幽地用一只眼睛看着座下的男子。不错,只是一只眼睛,因为那女子的另外一半的脸,覆盖着一个铁面具,那个面具由纯铁打造,却没有挖出眼洞,甚至也没有任何的纹路,散发着阴冷的光芒,只在嘴唇处用红色颜料勾勒出一个奇怪的弧度,像是哭泣,又像是大笑,更加显得诡异,衬托着整个女子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如九幽地狱一般的阴冷诡谲气息,让人十分不舒服。
“双王叛乱,说起来好听,其实,也仅仅是持续了半天而已,那个狗皇帝明显是做足了准备,就等着那两个白痴王爷上钩,好将他们一网打尽。别说我们是否能借着他们起事,就算是能,我们在这个点上,能够承担朝廷的怒火么?”那女子缓缓说道。
“是,是,本王思虑不周。”那男子赶忙说道。
“再说圣女和护法。”那女子的手轻轻地敲着扶手,发出嗒嗒的轻响,“我是有说过让她们回来,那是因为京城的线明显已经被人控制住了,我们的渗透太小,影响力也太小,晋王也是一个纯粹的白痴,京城那条线我已经放弃了,所以我不想让她们继续在京城浪费时间,才同意你发教令让她们回来的……但是本教主没有说过,一定要她们回来,本教主不是说过,不需要任何人去管她们的行动吗?”
“可是教主……这教令已出,若是身为圣女和护法带头不遵守,那么圣教如何能服众?这让底下的兄弟姐妹们如何看待?”那男子满脸忧虑地说到,“本王也是为了圣教考虑,虽然圣女和护法有便宜行事的权力,也不能违抗教规啊,所以本王觉得,小小的责罚,也是要的。”
“……”那女子停下了叩击扶手的手指,看着那男子良久,才轻轻说到:“再过几日,她们便能回来,本教主自当亲自责罚她们。圣王可满意?”
“当然满意,当然满意。”那圣王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满脸的谦卑。
“还有事?”女子又问道。
“这,本王是想再问问教主,日后,我们圣教将要做什么?”圣王轻轻问道。
“本教主心中只有计较,圣王不必多虑。”那女子顿了顿,却是冷笑两声,“本教主其实还是对京城那场叛乱很感兴趣,等护法与圣女回来本教主定要好好询问一番……叔叔杀侄子,哥哥杀弟弟,真是一出好戏……圣王不敢兴趣么?”
“不敢……不敢。”圣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知道,此时的教主已经是很不耐烦了,连忙起身道,“那本王就不打扰教主休息了,本王告退。”说完便小心地转身离开。
突然,“嗖”的一身轻响,声音虽然小,却将那圣王吓得不轻,他赶忙停下脚步,颤抖地用双手在身上摸索着,转过身发出微微变调的声音,惊疑不定:“教,教主……”
“替我向漕帮帮主问好……”那女子轻轻道。
“教,教主……”圣王的脸都快吓白了,他赶忙道,“教主不要误会,本王与漕帮帮主只是泛泛之交……本王也是想,圣教虽久居江南,根深蒂固,但漕帮也是江南一霸,我们圣教若是能与漕帮交好,未必不会更上一层楼……”
“不要解释了,你的脑子,还是只要记住一句话便好。漕帮,可敬而远之,不可近而援之。”那女子淡淡道。
“是……本王对圣教的心,日月可鉴,情比金坚,天日昭昭……”圣王还在喋喋不休。
“走吧!”那女子一挥手,瞬间,屋子中的蜡烛全部灭掉,入眼处全是黑乎乎的一片,伴随着诡异的静谧,让圣王的脖子好像被掐住一般,瞬间没了声响。过了一会,便响起开门关门的声音,圣王小心翼翼地出了屋子。
“蓉儿……鸾儿……”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幽幽响起。
泰王和晋王死了之后,萧铭自然而然地将本来皇上提供给他的各种情报、势力全部一股脑扔了回去,并且将罗刹全部召回,只作为萧家的家丁看家护院。自己依旧当着那个没什么权力还有人压着一头的督察院都御使。不过混了个逍遥侯当,虽不是世袭,也算不错。
而皇帝一声令下,直接将旧的福安王府赐给了萧家,作为新的萧府,当然,里面那些象征皇室的东西通通拆掉,基本只是留了一些房子和那一块大地皮。萧铭明面上对皇帝感激涕零,但是暗地里却暗骂皇帝小气,赐一个宅子,还是死过人的,真特么晦气。
但是让萧铭比较满意的是,他订购了一张大大的床,躺上七八个人都不成问题,晚上睡觉再也不用担心横云和冰儿踢被子把自己给踢下床了。还有就是先生,哦,现在他姓萧,名先生。萧铭就不说这个名字有多占人家便宜了,家丁们平日里先生先生的叫倒也没什么,可是偏偏自己叫他也得叫先生,自己的爹叫他也得叫先生。萧铭总是恶意地想到,若是先生的父亲没有死,有一天与先生相认,一见到他就激动地叫着自己儿子:“先生!我总算是找到你了!”……他会不会抽死先生?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先生的业务能力确实很强,算账什么的也没出过差错,而原本萧府就有的几个账房先生,本来是互不相干的几人,硬是在先生的调教下变成一个团队,将整个萧家打理地仅仅有条。
而且他本人,似乎真的什么也都不管了,先不提绝声卫解散是真是假,他平日里也没有跟别人起过什么争执,虽然性格有些孤僻,但若是有人打招呼也会轻轻回礼。除了算账,便就是喝喝茶,跟萧大聊聊天,再就是在桃花树下一坐一整天,让整日偷窥他的萧铭摸不到头脑。莫非他真是看破红尘?也是,年轻时跟着太祖打天下,后来还辅佐两任王爷,先后玩死了两个王爷,耍得皇上团团转,算计了整个京城,最后还能安安稳稳地抽身而出,要是换了萧铭,估计也只能说一句,这辈子值了。
萧铭倒是很想立马便去江南,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先后提出好几次请假,都没得到皇上允许——笑话,皇上若是知道萧铭想要做什么,还不抽死他。所以萧铭一直便忍耐着性子,整天有一天没一天地混着,等着能够去江南的机会。
他相信,那个人,不会让他久等。
果然,不到一个月,江南,出事了。
(这几章的章节名是不是很文艺很小清新啊......其实都是有深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