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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角声燕长冰冷,随着呼啸的北风,掠过宽广的河面,刀一般刺进人的骨髓。
对岸敌军阵中传来的鼓角声,王羽很熟悉。无论打着什么旗号,为何而战,都改变不了曾为汉军的事实,对峙的两军都是如此。
指挥作战的旗鼓号令,都有各自的特色,不过日常所用,就没多大区别了。用现成的,总比自己费尽心机的设计新的好,汉军的旗鼓号令,都用了四百年了,合理性和严谨性,比临时张罗出来的强出何止一筹?
虽然听在耳中,但王羽的心思并没有放在鼓角声中,他来河边,是为了观察。
观察敌军的布阵,观察敌军的军容和士气,更重要的,则是观察横亘在两军之间的黄河。一如两年前,他初临贵境之时,曾经做过的那样。
“没想到,这场大战的最终胜负,依然要着落在这条河上。”他喃喃低语道。
贾诩站在他身后,面带忧色:“主公,此计,会不会太险?”
“险?”王羽走到河岸边,俯下身,将手伸进河水之中,霎时间,一股刺骨的冰寒顺着他的手臂,传遍了全身,以王羽的强壮,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当然是很险的,一个不好,说不定几千精锐就白白葬送了。”站起身,王羽仰天吁了。长气,白茫茫的雾气凝结成柱,很快又如露珠般扩散开,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之中。
王羽轻声说道:“可不弄险,又怎么瞒得过那个沮授?瞒不过他,将士们就要和兵力超过自身三倍的敌人正面作战,纵然我军兵精,又岂能轻易获胜?我军若在这场大战中损失太重,青州周边的虎狼们又岂会坐视?到时,别说全取河北,恐怕青州本土都要战事连绵了。”
王羽的语气略显沉重贾诩倒是很能理解。
一直算无遗策的主公,出现了一个小失误,不是派遣太史慈领军骚扰那件事。敌后作战,本来就有很多的不确定性,以太史慈的任侠脾气,遇到不平事,肯定是不可能放着不管的。
令主公心情不大爽利的,是徐州和袁术那里传来的消息一孙策有不稳迹象而且对青州准确的说是对主公表露出了明显的敌意!
情报应该不会有误,袁术的书信中,对此也不无埋怨。他觉得王羽这次的事办得有些糟糕,明明可以将彭城收入囊中,就因为王羽一句话,不但错失了机会反而有可能造就出一个强敌来,实在让他郁闷难当。
袁术的抱怨,也就是抱怨而已,这人虽然不靠谱但也没多少心机不会揪着这点小问题不放,随便许他点好处,这点气也就平了。
关键还是孙策。
即便以贾诩洞彻世情的本领,他也想不太清楚,孙策为什么会对自家主公表露出敌意而且是不加掩饰的那种。
就算他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打算摆脱袁术,也没理由和给他提供了机会的王羽翻脸啊?无论他想在徐州扎根,还是另有所图多一个强大的盟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结果孙策就这么做了,他当面对着陶谦的使者说,准备暂借彭城安身,等时机到时,再与王羽分个上下高低。
贾诩百思不得其解。
纯粹是为了意气之争?别逗了,就算孙策脑子坏了,他老爹给他留下的那些部将也不会这么脑残。而且,据说孙策身边还有个很厉害的军师,正是在这位军师的策划下,孙策才和戏志才保持了默契,后者从容退兵,前者顺利接收彭城。
这里面没有点说法才怪呢。
这其实不算是失误,顶多有点轻敌,没防到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高明军师。如果没有这个意外,孙策现在应该正跟戏志才打得热火朝天,说不定把曹操都给牵扯进去了呢。
总之,现在青州侧后,又出现了一股敌对势力,而且还是王羽亲手培养出来的,威胁还谈不上有多大,但多少让人有些郁闷。
王羽定下的行险一搏,速战速决之策,未尝不是受了孙策的刺激,打算解决河北之后,好回头去收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至少,贾诩是这么认为的。
“打仗,总是要有风险的,文和你也不要太担心了。”王羽不知道贾诩肚子里转着什么念头,之所以行险,只是因为有足够的信心,也的确不舍得跟袁绍拼消耗罢了。他这点兵练起来不容易,可不能随便拼掉。
贾诩抽抽鼻子,悻悻道:“要担心,也轮不到我,只要主公您冷静的想清楚了就行。”
看看贾诩,想想冀州军那边传来的情报,王羽笑了。
单从性格方面考虑,贾诩倒是很适合在袁绍麾下当差,反正他无论怎么想,也不会犯颜直谏,高兴了,还会拐弯抹角的帮当老大的圆场,这样的好军师实在太适合袁绍了。
反过来,自己对沮授的脾气倒是颇为欣赏,只可惜,此人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倔强,就算这一仗自己取得全胜,也没办法将其招揽至麾下。
贾诩看看王羽,纳闷他在笑什么,正要开口询问时,忽然有传令兵赶到:“主公,宫校尉已至大营!”
“来的好快!”王羽一挑眉,没了继续观阵的心情,急道:“走,回中军帐!”说着,他拉住贾诩,急匆匆的往中军而去。
到了中军,众将已是济济一堂,齐齐侯在帐下。
众人的眼神都盯在宫天身上,眼中如有烈火燃烧,战意昂扬。王羽的计划,几员大将事先都是清楚的,也知道宫天就是这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
此人即到,大战便已迫在眉睫。
这场旷日持久的河北大战,终于要在轰轰烈烈的一场激战中,落下帷幕了。身为武人,在这样的激战中奋勇作战,立下功勋,才是最值得骄傲的,这让众将如何能不激动?
宫天从未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被众将看得有些发毛。
没经历过的人很难理解,这些百战宿将眼中的战意和杀气是多么的惊人,简直有如实质一般。相对而言,宫天面对过的那些悍匪和水寇,和顽皮的小孩也没多大区别。
将宫天解救出来的是王羽,他才一进门,众将的视线就齐刷刷的转了过来,齐齐躬身狱L:“参见主公。”
“众人不必多礼。”王羽龙行虎步转眼到了帅案前旋风般转过身,问道:“宫校尉,汝麾下水军,可就位否?”
宫天跟随王羽时间虽长,但在王羽身边的时间却不多,对王羽雷厉风行不拘礼数的作风多少有些不习惯,下意识的答道:“皆已就位。”
下一刻,却见王羽微微皱眉,宫天猛然醒悟赶忙补充道:“楼船太大行驶既慢,又容易暴露目标,故而弃之。末将带来了艨冲五十艘,每艘拖拽两具木筏,操舟水手俱全皆停靠在离此东北二十里左右的河湾中,来时都是夜行昼伏,绝未被任何人发现,入夜后就能赶来汇合。”
“很好。”王羽满意的点头,由于后世的见闻他对没事就开会这种事深恶痛绝,所以通常都以奏事详细却不啰嗦来要求麾下文武,免得一问一答,耽误时间。
“水军已准备就绪,入夜后开始行动。”王羽大手一挥,“拿图来。”
“喏。”早有亲卫备下了典图,这是一张局部地图绘出的是平原周边的山……”地势。
“本将观察了一下袁军的动向,发现他们正在调动之中,一部分兵马调动到平原城下,另一部分则调到河岸附近,沿河布防。调到平原的,应该是这几天参与攻城的部队,他们大多都伤亡颇重,士气低落,而调到河岸的部队,则是高览麾下的冀州精锐。”
王羽在图上,沿着黄河北岸划了一条线:“与我军正面相对的十余里,都是高览的防区,此人用兵严谨,贸然进攻,有可能将奇袭打成强袭,故而本将决定,将奇袭的登陆点,改远一点,避开此人的防区。”
没人提出异议。
王羽的决战策略,正如他L贯的风格,不复杂,却让人哪怕亲耳听到,也无法置信。
夜袭,而且是先渡河再奇袭,而且夜渡的还是黄河!在如今的技术条件下,是相当匪夷所思的。
黄河的河面宽度就已经很渡河者头疼了,更让人头疼的,是湍急的水流。因为黄河的特殊性,白天渡河,艄公尚得小心翼翼,更遑论夜渡,这计划若不是王羽提出来的,青州众将只怕要吐提议者满脸口水,这不是奇袭,而是送死!
既然是主公提出来的,那就总是有道理的,连从泰山之巅飞下来,空袭黄中大营这种事都能行得通,夜渡黄河又算得了什么?
“也就是说,先锋部队不但要涉险渡河,而且还要趁夜奔袭十余里,发动突袭。”王羽环视众将,一字一句道:“诸君,谁可当之?”
“末将愿往!”黄忠、徐晃一起站了出来,副将们知道抢不过这二位,眼中虽然跃跃欲试,但脚下却都没动。
“公明休与某争,我射声营最擅长的就是夜战。”
“汉升兄此言差矣,突袭重在攻坚能力,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破阵催锋,突袭又岂能起到效果?”
“莫非某的弓刀不利么?”能力受到质疑,黄忠恼了。
徐晃不慌不忙道:“汉升兄在落雁谷阵斩河北名将颜良,弓刀自然犀利,可既然汉升兄已屡屡建功,这场功劳,还是让给小弟吧。”
对夜袭的艰险,两人都是毫不在意,反而为了一个先锋的位置,争得面红耳赤,仿佛落后半步,就是某种耻辱一般。
宫天倒是很想插句嘴,提醒这二位,渡河可是九死一生之事,可看看众人的神态,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他算是真的明白,自家的主公为何常胜不败了,将士闻战则喜,皆如虎狼,这样的军队,焉能不百战百胜?
感慨间,耳边传来了王羽霸气十足的喝令声:“事不宜迟,今夜渡河!众将各自回去约束各自的部属,不得泄露军机,进攻起时,当人人奋勇争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