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皖口至此,溃败的吴军已逃出了三百余里,没命的狂奔之下,他们终于和追击的颜军,拉开了十余里的距离。
再往前边,江北便是濡须口所在,过濡须口再顺流东下数十里,便是位于江南岸的芜湖要塞。
芜湖一失,秣陵城便将再无屏障。
濡须口乃是通往淮南的重要水口,早先时孙权曾用心经营过,后因淮南已下,故此营便被渐渐荒废。
而芜湖要塞却是秣陵城最后一道防线,故自孙权将治所迁于秣陵之后,就一直很重视。
立于船头的鲁肃,心里边想的是将此两万多兵马退往芜湖要塞,凭借着该要塞的坚固,至少也可挡住颜军的进攻,以待天下时变。
正自神思之际,却见周瑜的旗舰驶过混乱的逃阵,向着己舰靠来。
鲁肃知道,周瑜这必是要质问自己,时到如今,他别无办法,只好面对。
两艘战舰越靠越近,周瑜和鲁肃两人立于船头,甚至已能看到彼此的表情。
“鲁子敬,你身为右都督,临阵先退,致命大军败溃,你可知罪!”扶剑的周瑜,厉声质问。
鲁肃表情从容,拱手道:“公瑾,当时我军分明已然中了颜良诱敌之计,倘若死战不退,必遭全军覆没,到时整个江东岂非危矣。我那么做,也只是想为主公保存点实力,以图东山再起而已。”
鲁肃的辩解,倒也是并非没有道理。
周瑜却是脸色铁青,眼眸之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鲁肃见周瑜不语,还以为被自己说动了,便忙道:“公瑾,眼下我军虽败,但好歹还有两万兵马,不如就直奔芜湖要塞,只要仿效以前的坚守战术,我相信必能扼制住颜良的东侵。”
周瑜沉默不语,似是陷入了犹豫之中。
鲁肃就有点急了,心说到了眼下这种地步,明眼人都知道要固守芜湖,守住秣陵才是最重要之事,这还有什么可犹豫。
“若全军去守芜湖,濡须口落入颜良之手,淮南岂非危矣。”沉默半晌,周瑜开口道
“淮南尚有兵万余,且有合肥坚城,颜良纵使得到濡须口,想要攻陷淮南也非易事。况且只要咱们能守住芜湖,保得江东不失,便能与淮南南北呼应,颜良就要面临腹背受敌之危,这才是两全之策。”
鲁肃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向周瑜力陈利害。
他这一番苦口婆心,换来的却是周瑜一声不屑的冷笑。
“既是如此,子敬守芜湖便是,本督去守淮南,正好和你南北呼应。”周瑜高声道。
鲁肃闻言神色大变,要知以吴军眼下的兵力,既想保秣陵万全,又想保淮南万无一失,那是绝无可能,唯有集中兵力,方才能确保一面安全。
周瑜今若去守淮南,势必就要分兵,而这一分兵,又如何能确保芜湖不失。
鲁肃心中大惊,正待急劝时,周瑜却已冷笑道:“子敬既得主公信任,相信必不会辜负主公的信任,咱们就此别过,各自保重吧。”
说着,周瑜已不再多言,下令掉转船头,望江北方向的濡须口而去。
数百艘战舰,万余忠于周瑜的将士,也纷纷转向,追随着周瑜望江北而去。
眼看着周瑜带走了一半的兵马,此时的鲁肃,方是猛然意识到,周瑜和他分道扬飚,置秣陵安危于不顾,这回才是真正的有了据淮南自立之心。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鲁肃却已无可奈何。
远望着那“周”字的大旗,鲁肃长叹一声,只得率领着黄盖、周泰等忠于孙权的一万多兵马,继续向江南岸的芜湖要塞退去。
皖县以南五里,颜军大营。
张辽的一万兵马,再加上颜良的三千虎卫军,一万三千人的颜军,将这座庐江治所,围了个水泄不通。
因是周瑜突袭湖口一役,带走了几乎所有的兵马,此时据守皖县的吴军,只余下蒋钦的一千兵马,以及数百郡兵而已。
退守皖县的蒋钦,原本恐被颜良的大军合围,还打算继续望北退去,却怎料颜良早有布署,他前脚刚刚入城,后脚张辽的一万步骑就已经赶到,迅速完成了包围。
而当颜良也随后赶到之时,蒋钦已彻底的断绝了突围的希望。
中军大帐中,颜良召集诸将,共商破城之计。
“皖县城中,除了蒋钦之外,还有何人?”颜良问道。
周仓道:“回主公,据俘获的吴军称,城中除了蒋钦之外,再无别将。不过据闻那周瑜妾室乔氏,人亦身在皖口,周瑜兵败之时来不及撤走,也逃至了皖县城中。”
周瑜妾室乔氏,不就是小乔么。
颜良的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江南有二乔姐妹,皆有国色天香,沉鱼落雁之容,当年孙策和周瑜合力攻陷皖县后,便分纳了二乔。
身为穿越者,颜良久闻二乔之名,先前时就想攻陷江东后,一定要将二乔收入金屋,却不想如今江东未破,周瑜未死,这小乔却已被围在了咫尺眼前。
“小乔么,有点意思……”
颜良对攻下皖县的兴致,顿时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不破皖县,淮南的吴军便有可能藉此南下,来威胁进逼秣陵水军的后路,眼下是于公于私,颜良都必须要速破皖县,以抽身集中全力向秣陵进军。
“皖县不破,庐江不平,诸位有可破城之策,尽可畅所欲言。”颜良摆手道。
诸将遂是热议起来。
有人认为当按平常攻城惯例,待将攻城器具从后方运来,再四面围城。
也有人则认为,皖县城池并不高,可发士卒先堆起土山,再强行攻城。
“文远,你怎么看?”颜良将目光转向了张辽。
张辽却道:“诸将所说的方法,虽可攻城,但却耗时太久,给了敌军修缮城墙的机会,倘若那时淮南的救兵又到,我军反而会被拖在此间。如今水军已追至芜湖一线,而皖城距前线却有数百里之遥,战线拉到如此之长,显然非是明智之举。”
颜良微微点头,心道张辽不愧为名将,见识果然与旁人不同。
“那依文远之见,当如何破城?”颜良遂问道。
张辽起身,拱手道:“末将观这皖城并不坚固,不若趁着三军士气正盛,大军四面齐攻,以飞钩索练强行登城,末将以为,不出一个时辰,必可以一举攻破此城。”
颜良闻言,腾的起身,欣然道:“很好,那本将就任命文远你为升城督,今日傍晚之前,本将一定要看到‘颜’字的大旗,给我插上皖城的城头。”
“主公放心,辽黄昏之前,必破此城!”张辽亦自信无比,慨然立誓。
当下,颜良命全军饱食一顿,休整过后,午后时分,一万多大军开始对皖城展开四面的强攻。
战鼓隆隆,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一万精锐的颜军将士,各持着飞钩长索,呼喊着向着皖城城墙奔去。
冲在前头的刀盾手,高举着盾牌,抵挡着城头射来的箭矢,隐藏于盾手身后的弓弩手,则以强弓硬弩,压制着城头敌人的反击。
弓弩手之后,则是最精锐的登城死士,这数千勇敢的战士,一手持勾索,一手提刀,身上还各自背负着土袋。
严整的攻城队,冒着箭雨矢冲至护城壕前,登城士们将背负的土袋,纷纷的倒入了护城壕中。
因是皖城城防不固,护城壕也掘得甚浅,几千人抛弃土袋,片刻间就将护城壕填平。
于是,盾手们便掩护着弓弩手继续仰射,数千登城士则直奔城下。
“抛飞索,给老子杀上城去——”
亲自率军杀至南城下的张辽,挥舞着战刀,厉声大喝。
嗖嗖嗖!
破风之声连起,数十条飞钩腾空而起,铁爪狠狠的钩中了城垛,勇敢的登城士们,奋不顾身的顺着长索向着攀去。
城墙一线,吴军的反击却显得那么的力不从心。
在没有云梯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以飞索登城本是极为吃力,守军甚至不需费力去撑翻云梯,只要大刀轻轻一挥,便可轻松的斩断敌人的长索。
但不幸的是,城中蒋钦所有的,不过千余守军,面对颜军十倍兵马的四面齐攻,每一面城墙上能部署的兵马,仅只两百余人。
这两百多人,抛开弓弩手之外,能用于阻击登城的兵力,更是远远不足。
绵延百步的城墙一线,颜军上百条的钩索同时抛出,数千号人争先恐后的同时登城,再加上城下飞蝗般的箭矢压制,吴军根本就挡之不住。
在张辽的指挥下,南城一线的颜军,奋不顾身,率先的强攻上城。
肉搏战一开始,吴军兵力不足的劣势,就更加显现出来,很快就陷入了崩溃的绝境。
蒋钦眼见颜军太多,这皖城是难以再守,无奈之下,只得果断的弃了南城,率百余残兵,急是退往城中而去。
蒋钦先行奔往郡府所在,此时的小乔,正在院中焦虑不安的踱步,随时派人前往探查城墙上的战事。
蒋钦也顾不上礼数,策马直接闯入,大叫道:“夫人,皖城是守不住了,请夫人速速起身,末将护着夫人从北面突围出去。”
小乔那写满焦虑的容颜间,瞬间涌满了惊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