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弥漫,慷慨激昂。
颜良一席话,如熊熊的火把一般,转眼间将积聚在众人胸中的怒火点燃。
每一个人的身上,热血都在沸腾,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涌动着复仇的斗志。
曾几何时,东吴屡次举兵犯境,入侵荆州。
中原一战,无本意与吴人开战,但吴人却又无缘无故的插上一脚。
几次的挑衅,虽然吴人都以失败而告终,但东吴这种恶心的举动,却着实令颜良麾下这班文武,深为厌恶。
而今,手握两州之地,他们所追随的颜良,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何一诸侯都敢来欺凌的弱小人物。
麾下士民百万之众,拥有着精兵良将百战之师,这种情况下,岂能再容东吴来侵犯。
转眼之间,无论是主张出击的,还是原本主张防守反击的,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思想都是已拧成了一股绳。
出击,必须主动出击,彻底洗雪先前被动应战的屈辱!
“主公,末将愿率主公主动出击,定将吴人赶出柴桑,让那碧眼儿知道主公的威名。”
应命从江夏赶来参加军事会议的甘宁,为颜良的话所激励,当即奋然起身,慷慨求战。
甘宁这么一请战,其余诸将热血狂燃,纷纷的激昂叫战。
颜良面带着自信的微笑,微微点头,对于诸将昂扬的斗志,甚是满意。
只是,他放眼扫去,却见一片激昂中,唯有两人保持的很安静。
其中之人,便是贾诩。
贾诩的脾气颜良最清楚,这个毒士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其实内心中却是情绪澎湃如潮。
颜良再看他今日这副样子,更是安静的出奇,看起来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
另外一个安静的人,则是新降未久的凌统。
颜良洞察人心,他从这位安静的水军将领的眼中,隐约能看出几分艰难。
很显然,凌统虽然归降了自己,但为时尚浅,对于这么快就追随新主,前去攻打旧主,心中自有些不自在。
看着凌统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颜良心中隐约已有了主意,却暂时隐而不发。
主动出击的基调既然定了下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怎么个出击法。
甘宁等武将们的建议,自然是尽起现有的两万多水军,再集结部分陆军,水陆并进一鼓作气荡平柴桑。
主动出击虽是许攸先提出来的,但许攸本人却不赞成这种大规模的进攻。
原因很简单,柴桑的鲁肃手中,拥有着两万精锐的吴军,正面进行水上决战,即使有甘宁这样的猛将,也未必就能取胜。
何况,上次攻取柴桑,乃是暗出奇兵,走了陆口小道,此番吴人必然有所防备,想要再出奇制胜便不太现实。
再则,大军一出,倘若不能短时间内攻下柴桑,孙权的大批援军必会随后赶到。
那个时候,凭借着数量占优的水军,只要孙权能撑到柴桑的秋粮收割,那么身为防守一方的吴人,就会占据战场主动权,甚至还会凭借着水军的优势,发起反攻。
故是,在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取得水上优势的情况下,许攸并不赞成大规模的同吴人决战。
许攸所言,正也符合颜良的心思。
尽管颜良眼下的兵力总数,已按近七万,许多新编的军队,甚至还是编练之中,但水军的数量却仍然偏少。
物以稀为贵,颜良当然不会把他宝贵的水军,用与跟吴军的血拼当中。
这也就意味着,除非黄月英已为他建造出足够的车船,否则他决不会跟吴人进行水上决战。
只是,若不大举进攻的话,又如可能攻下柴桑城,破坏掉这座东吴侵略荆州的前哨基地。
众文臣武将们议论纷纷,热议了大半个时辰,却始终拿不出个两全其美的计策来。
商议无果,颜良只能散会,以待来日不商议出击的细节。
众文武们纷纷告退,须臾间人去楼空,颜良正待离座而去时,却忽然瞥见贾诩仍跪坐不去。
“我就知道,这个老滑头一定有话要说。”颜良的嘴角斜扬,悄然掠过一丝笑意。
当下,颜良便大声道:“文和既然还没走,就陪本将到后院去走走。”
说着颜良已转身拂袖而去。
步入后院时,贾诩已跟了上来,除了周仓等几名贴身的亲军,左右已无他人。
颜良便道:“文和,此间已无旁人,关于出兵柴桑,你若有什么良策,就尽管直说,莫要再藏着腋着。”
“咳咳,知诩者,唯主公也。”贾诩干咳着笑道。
颜良只淡淡一笑,洗耳静听贾诩有何言。
跟随在身后的贾诩,不紧不慢道:“主公意图主动出击,教训吴人,以彰显我军军威,诩是举双手赞成的。不过,众位同僚们,他们都把目标盯在如何击破吴军,拿下柴桑上,诩却是觉得,这个目标定的有些误区。”
“此话怎讲?”颜良顿时起了兴趣。
贾诩捋须道:“既想要击破吴军,又不尽起大军,以免逼得孙权尽起大军,提前来与我方决战,这谈何容易。诩认为,我们何不转换一下思路,何必非将击破柴桑吴军当作此番出击的重点呢。”
不把击破鲁肃的兵马做重点……
颜良的思绪被贾诩这么一提醒,忽然间思路开阔了许多,隐约似是猜到了贾诩几分意思。
“文和,你究竟有何提议,不妨直言。”颜良道。
贾诩嘴角扬起一抹诡笑,遂是压低声音,不紧不慢的向颜良道来。
听罢贾诩的计策,颜良蓦然间有种霍然开朗的感觉,他这才意识到,众谋士之中,贾诩才是那个真正能揣摩到他心思的人。
“文和此计,深得我心也。嗯,就该这么办,狠狠的恶心那孙权一回。”
颜良精神大作,英武的脸庞间,也流露着几分诡笑。
得到了颜良的赞许,贾诩捋须淡笑,苍老的容颜良,闪烁着几分略微的得意。
颜良心中盘算着,嘴上又问道:“那以文和之见,此役本将当派何人出战?”
“陆上方面,由张文远率千余轻骑足已,至于水上一路,甘兴霸威霸东吴,声名最盛,以他为前驱,主公居后掠阵,当足以诱得吴军出战。”
贾诩不假思索,很痛快的道出了他的看法。
颜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的提议,顿了一顿,却道:“水军方面光以兴霸还不够,本将公以为,应该再添一个凌公绩。”
凌统……
“凌公绩新降未久,老朽方才在大堂中暗中观察过,看他那情绪似乎很是消沉,似乎并不太情愿为主公效力,去跟他的旧主作战。”
贾诩道出了他的顾忌,这位毒士果然目光犀利,和自己一样,悄无声息的就看穿了凌统的心思。
颜良冷笑了一声,“正是因为凌公绩不情愿,所以本将才非要他出战,不然的话,又如何能斩断他对东吴藕断思连的那点念想。”
颜良语中有话,意味深长。
贾诩略略一怔,旋即也露出笑意,“老朽明白了,主公这一招,不得不说是妙啊。”
“想多了公事头疼,走,陪本将喝酒走。”
颜良定下了计策,心情甚好,主臣二人相视大笑。
三天之前,颜家军团出动了。
颜良自率五千步骑南下汉水,与江夏的甘宁所部一万水军会合,开始顺江东下,对柴桑展开了进攻态势。
柴桑城,都督府。
督府大堂中,气氛分外的凝重。
西线大都督鲁肃,端坐于上首,正神色沉静的听着来自于荆州的最新情报。
东吴视颜良为最大的敌人,如何能不提防,其细作更是遍布于荆襄各地。
当颜良水陆大军,由夏口出兵不到半日,细作即已将消息送抵了柴桑。
如今柴桑城才刚刚修复,有数段城墙尚待加固,整个柴桑城的坚固程度,远逊于当年未被颜良拆毁之时,而今颜良在这个时候发兵来攻,吴军上下自然有所忌惮。
大堂之中,诸将都紧绷着神经,神色颇为肃然。
“颜军的兵马共有多少?”右都督孙瑜问道。
“回将军,颜军兵马共计一万五千余人,其中水军一万,步军五千。”细作答道。
只有一万五千人。
一听到这个数字,诸将紧张的神经,便顿时松也了不少。
孙瑜向鲁肃道:“颜军只有一万五千余人,其中水军不过一万,我柴桑水军却有两万之重,子敬,我以为凭我们力量,足以一战,无需向主公求援。”
“颜良这狗贼,只凭一万水军就想攻破柴桑,他也太小看了我们江东将士,都督,末将请率水军主动迎击。”
徐盛豪情大作,慨然请战。
他这么一请战,其余东吴诸将也热血沸腾,纷纷叫嚣着请战。
大堂之中,杀机涌动,昂扬的斗志达到了顶峰。
孙瑜也道:“子敬,众将既有如此斗志,不妨主动给颜良一击,正好借一场胜仗,杀一杀颜良的锐气,也算洗雪淮北一败之耻。”
面对着众将的慷慨激昂,一直沉默的鲁肃,却沉声道:“诸将求战之心,本将自能体会,但诸位难道忘了,上一次我们是怎么丢掉的柴桑城吗?”
此言一出,诸将神色尽皆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