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功望着木几上的两本书册,眼皮微微一动,随即轻叹:“如眉这丫头,当年宁愿跟一名武者私奔,也要放弃仙道,着实令老夫失望,没想到袁道友与她还有些许渊源,老夫代如眉谢过道友。”
“柳家主不用客气。”袁行归还秘籍倒没想太多,这两本秘籍博大精深,要他如刘二爷当初所言放火焚烧,始终觉得可惜,如今物归原主,却是最好选择,“柳家主能否介绍一下壬国修真界的情况,在下身在辛国修行,对此还一无所知。”
柳成功娓娓道:“壬国修真界仅有五大道门,修真家族虽有不少,却没有一家大型家族,更别提像辛家那样的庞然大物,整体实力远远不及辛国修真界。不知袁道友如何看待两盟大战?”
“两盟大战无非是资源上的博弈。”袁行轻呷一口香茶,“在下以为相关战局,不会拖延过久,双方修士折损到一定程度,或许就有妥善的解决途径。”
“袁道友年纪轻轻,就能高瞻远瞩,前途不可限量。”韩落雪依然默默品茶,丝毫没有搭腔之意,柳成功只能与袁行交谈,当下手抚花白短须,“修士大都自私而行,修真界也没有旷日持久的战争。壬盟虽然实力稍弱,但加上癸国修士,足可与辛盟持平,对于这场大战,老夫也不看好。廖客卿尚在青茫战场,袁道友远道而来,是否与他见上一面,老夫可立刻将其召回?”
“这个……”袁行略微沉吟,正想回话,黄呱就目有企色地接声:“老祖,把从龙哥哥叫回来吧,战场上太危险了。”
“黄呱,岂能随便替你义兄拿主意?”柳成功看似责备,却是头一回对黄呱和颜悦色,随即面向袁行,“不知袁道友意下如何?”
袁行微微点头:“那麻烦柳家主了,在下正好有事找他。”
柳成功当即将神识探入两张传讯符,发出两组信息。
“速命客卿廖从龙即刻回归!”
“查雾隐宗弟子袁行和韩落雪的详实背景,尽快汇报,不得有误!”
黄呱回头,欣喜道:“臭哥哥,从龙哥哥回来,准会狠狠教训你一顿。”
“呵呵,以他目前的修为,恐怕难以如愿。”袁行表面微微一笑,心里已在暗暗警惕,柳成功的举动显然过于殷勤,同时韩落雪微抬粉首,与他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廖客卿从青茫战场赶回,尚需几日工夫。”柳成功轻抚银须,“两位道友若不嫌柳家庄简陋,不妨在此小住几日,让老夫略尽地主之谊。”
“柳家主盛情,在下心领了。”袁行自然婉拒,“在下与师娘还要返乡一趟,回宗门之前,我等会再次登门拜访。”
柳成功闻言,目光一闪,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之色:“既然如此,袁道友可否留下一张传讯符,以便廖客卿回归之日,老夫能够及时通知。”
仅是索要传讯符,袁行很干脆地答应,两人互换传讯符后,彼此再闲聊一会,袁行和韩落雪就在黄呱不舍的目光中,告辞离开。
银鲨灵舟隐匿飞行,袁行慎重问:“刚刚柳成功的露骨言行,明显存有其它心思,师娘可知他留我们暂住的目的?”
韩落雪轻哼一声:“那老家伙生得一副贼眉鼠眼,老娘看着都厌烦,懒得搭理。面相如此猥琐之人,通常机锋暗藏,不怀好意,何况雪扬郡的修真界格局,你可能不清楚?雪扬郡因为灵气贫瘠,才被段、林、柳三家小型家族把持,其中柳家实力最弱,一直衔于末尾,那老家伙的企图,可能与此有关。”
袁行神色一动:“师娘能否介绍一下林段两家的情况?”
“具体情况,老娘也不大清楚。”韩落雪瞟向袁行,“你小子问此作甚?”
“不瞒师娘。”袁行声音飘渺,“弟子的道侣就是林家子弟。”
“咦?看来你小子也是情种啊,身负十年血誓,在去往雾隐宗之前,还能觅得道侣?”韩落雪挑唇一笑,“刘老千在哪?”
“昔日师父有言,十年之期一到,他会在七里乡等候!”
临近故里,袁行心中有些激动。
深冬时节,飞雪漫天,地小人稀的七里乡银白一片,显得异常萧瑟,棉袄加身的行人寥寥无几,些许顽劣孩童当街玩雪,却乐此不彼,堆雪人、捏雪球、打雪仗,一幕幕平凡的画面映在袁行神识里,心底倍感温馨。
这一刻,他笑容天真!
修道十年,他见识过各种气候,暴雨滂沱,阴雨霏霏,狂风肆掠,骄阳如火,都不如一抹记忆中的雪景,令人回味无穷。
顺隆货栈大门依然敞开,少量深山猎人进进出出,但其对面的侃仙茶座却消失不见,一座占地亩许的豪华府邸取而代之,名曰“刘府”。
刘府门口,两名孔武有力的家丁,边搓手哈气,边低声絮叨。
“大头熊,老爷让我们注意的青年是谁?你一向双耳招风,可有内幕消息透露一下?老爷还说那名青年可能从天而降,这不扯淡吗?整座梅溪城天寒地冻,连只鸟影都没有!”
“南瓜饼,兄弟我奉劝你一句,不该问的就别问,白天谨守本分,晚上尽管钻翠花裤裆,每月的银钱,一个子都不会少你的。”
“哎呦呵,才和夫人身边的丫鬟相好几日,连口气都变得老气横秋啦,跟那个爱管闲事的丫头片子一副德性!不说就不说,谁稀罕?那不识好歹的丫头上次洗澡时,都被老子看光了,那身板,啧啧……”
“南瓜饼,你欠揍是不?”
“老子正想和你掐一架,热热身!”
两名家丁大打出手,在雪地里滚作一团。
银鲨灵舟当空静止,韩落雪嘴角一翘:“世俗生活,也有动人之处。”
“看来安子这些年发达了,家大业大。”袁行微微一笑,“师娘,我们隐身下去吧,弟子不想张扬。”
刘府某书房中,一名洁白狐裘披身的丽人少妇,双手热着炭火,回头问:“相公,你那名兄弟还会回来吗?你都等了月余,不要为此耽误了正事。”
“娘子放心,我那兄弟昔日狩猎从未失手,区区一个誓言,岂能难到他?况且十年之期还未到,我只是担心他提前返回,找不到目标而已。”
身着加厚锦袍的刘安,赫然已是一名化劲武者,身材健壮了许多,此时他的声音看似平静,眉宇间却隐藏着一丝忧色。
“爹爹,袁叔叔真是爷爷讲的神仙吗?”少妇膝上,一名年仅四岁的幼女,浑身被狐裘裹得严严实实,此时张着一双水灵大眼,望向刘安,说话间,头顶裘帽的一对兔耳不停晃动。
“淘气的妞妞,等你见到了袁叔叔,再亲自问他吧。”刘安屈起双指,一伸而出,刚要夹住幼女的小巧鼻梁,就被少妇面含嗔色地一手拍开。
“安子!”
一道久违的声音凭空响起,两道人影在书房中闪现而出,正是袁行和韩落雪。
“兄弟!”
刘安惊喜地站起,目不转睛地打量袁行,十年后,两人重聚,彼此仅有一声贴心的呼唤,随后刘安缓缓举步,临近袁行身前,突然单手握拳,直击而出。
与此同时,袁行举拳相迎。
刘安受力一震,不由连连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安子,难道噬心丸的毒性提前发作了?”
袁行眼见刘安如此不堪,面色大变,脚下一动,瞬间闪到刘安身边,单掌抵住他的胸口,真元一运,贯入对方中丹田,神识随之渗入,然而却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哇,神仙好厉害,一拳就将爹爹打倒!袁叔叔,多打几拳,替妞妞报仇!”一直被刘安欺负的妞妞捏着小拳头,瞳中星光闪烁。
“妞妞乖,不要出声。”少妇当即柔声制止,随后望向袁行,一对秀目中,闪过一丝莫名异色。
刘安只觉得体内暖洋洋,浑身无法动弹,下丹田的气劲居然自行缩回关元穴,随着那股真元在自己经脉中缓缓流动,才能艰难开口:“兄弟,噬心丸的毒,早在八年前,义父就为我解了。快收回你的法力,我难受的很。”
正想检查刘安全身的袁行闻言,才暗松一口气,当即撤回真元,一把将刘安扶起,关切地问:“安子,怎么回事?”
“兄弟,如今你我都安然无恙,那些事情待会再详谈。”刘安微微一笑,手指少妇和幼女,“来,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娘子樊婷婷,这是小女妞妞。”
少妇当下起身,手抱妞妞,含笑行礼:“妾身樊氏,见过小叔。”
袁行伸手虚扶:“嫂子不必客气。”
妞妞朝着袁行伸出粉嫩双手:“叔叔,抱抱!”
“妞妞真可爱,叔叔抱。”袁行一把接过妞妞,岂料幼女顺势一爬,反而坐到袁行肩上,双脚不停翘动,丝毫不怕生人。
袁行手指韩落雪,缓缓道:“安子,这就是贾老当年的正妻。”
刘安望向韩落雪,双目顿时一亮,接着屈身磕头,恭敬出声:“刘安拜见义母!”
“快快请起,‘义母’二字却是当不得,若你不介意,可叫我一声‘韩姨’。”
韩落雪目光恍惚,心底再次浮现出刘千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