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烧尸体的恶臭不断侵袭过来,带着口罩的士兵忍不住皱眉,不远处一群盗匪在刺刀的保护下做完了祷告,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后,静静看着同伴的遗骸在烈焰中消失。
他们对这个处置没有太大意见。尽管传统的方式是土葬,但眼下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给几百具尸体一一安葬了,放着不管的话又会造成瘟疫,加上俘虏们也不希望自己的战友埋骨在陌生的土地,最后的折中方案是把阵亡者的遗骸火化,由俘虏们一道搭乘押运列车带走。
由于要等待后方的列车赶来交割俘虏,慰问团不得不就地停车,虽然这让尊贵的的乘客们感到不满,不过考虑到修复铁路本身也需要一段时间,发了几句牢骚后,她们也接受了现状。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运作,尽管撞上了一段不和谐的插曲,但通过这场战斗,列车的安全性和护卫们的实力更令人放心了,所以疑惑和不安都该随着战斗的硝烟散去。然而,对一部分人来说并不尽然。
“真少见,你也会碰酒精饮料。”
诺娜轻声感叹着。和李林那种能把几十个毛熊将军放倒的酒国高手不同,罗兰属于比较容易喝醉的类型,正常情况下最多喝点佐餐酒。眼下他却打开了一瓶……水果酒,虽说度数不高,几乎和果汁没多大区别,但这种景象还真是少见。
“我也只能喝这个啦。”
挤出一个苦笑,罗兰叹了口气。
“不能一醉方休。也不能抗拒,真是个半吊子。”
诺娜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把水果酒注满高脚杯,就那么看着那杯酒。
当她受到信号,停止炮击,重新将武装车厢伪装好开回来时,罗兰那边的战斗早已结束。盗贼的首领战死,两名高级干部昏厥,正在接受蝎和巨针蚁的审讯。
就结果来说,这场战斗已经算打得相当不错了。遭遇占据有利地形、武器精良、配备魔法师的优势敌军伏击。居然能反过来将对方几乎全歼,付出的代价却只有30多人伤亡。不论以何种标准评价,都是一场精彩的胜利。
当然,财团的武器、人员对获得胜利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身为指挥官的罗兰撇下部队独自行动的行为也不值得提倡。不过正因为罗兰打倒了敌人的首领。使其指挥系统彻底瘫痪。潜伏在树林里的伏兵才未能在关键时刻投入战场,打开局面。在看到首领的尸体后,那些逃兵也失去了最后一点抵抗的勇气。放下武器投降。因此,总体来说,罗兰的表现还算可圈可点的。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再优秀的年轻人多少也会显露出一些喜悦和激动,沉浸在成功带来的高亢感觉之中。
此刻的罗兰别说高兴了,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憔悴和颓废的味道,似乎遇到了什么重大挫折。
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和敌方魔法师交战的过程中,罗兰遭遇了什么?以至于心态发生如此重大的改变?
怀揣着疑问,诺娜却没有开口。她非常清楚,如果想说的话,不用去问,罗兰一定会自己说出来。不想说的事情,就算问了,罗兰也不会把想法倾吐出来。
所以,她选择等待。
“……一直到最后,我也没能说服那个人啊。”
盯着琥珀色的酒液,叹息从唇边溢出。
盗贼团的首领——奥斯托利亚的亨利·格拉夫·贝勒加德子爵履行了他“决不投降”的诺言,迎来了死在战场上的结局。虽然有罗兰的因素,不过在被摁倒破解“命时”和体内的爆炸术式之前,他全身的血管就已经破破烂烂了,就算当时有超一流的医师和医疗魔法师在场,也不可能给全身止血。即便止住了外流的鲜血,更致命的内出血也会让他们放弃一切努力。
原本“命时”会被禁止使用,其原因就是对人体负担过大,特别是柔软的内脏和血管,纵然有相关术式进行防护,损害还是不可避免的。贝勒加德施展最后一击时,解除了对身体的保护术式,将空出来的意识容量全部集中用于“万千之刃”的构筑上。
几近沸腾的血液在地面上染出一片红色,还没等到被摁倒,子爵就断了气。
从结果来看,罗兰并没有杀了他。
可把他逼到这种地步的,毫无疑问就是罗兰。
“我对当时的做法没有任何后悔,想要将牺牲控制在最小的前提下结束战斗,击败敌人的首领是最好的选择。不过——”
一直紧握着的左手摊开,小小的遗物坠饰里,贝勒加德和一位女性、一个小孩一道露出幸福的笑容。
想必另外两人是他的妻子和幼子吧,以子爵的实力,积累的军功加上采邑,想要谋求更加美好的人生应该也不是难事。
这样的人物,为何不管不顾的组织逃兵成为盗匪袭击列车?甚至到了最后一刻,还不顾一切的发起自杀攻击呢?既然他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并且有等着他归来的妻儿、田园,他完全可以选择和这种末路完全不同的人生吧?
“‘既然打定主意割舍掉如今拥有的一切,转而追求其他事物的话,必须做好相当程度的准备。无论结果如何,别后悔就是了。’——那个男人最后对我这么说了……究竟是什么让他做出这样的决断?如果能深入了解他的内心世界,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他一些忙,说不定如此一来,就可以让某些事态产生变化……”
“罗兰……”
“啊,抱歉,我又来了。”
重新合上坠饰,养父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所谓该负的责任就是仔细思考一下。什么是正确的行动,什么又是错误的决定。在冷静、客观的思考之前,什么都没想,简单的断定‘一切都是我的错’,岂不是代表事情到此告一段落?这样根本就只是偷懒罢了。
说那话时,李林依然保持着笑脸,但话语的份量格外沉重、严苛。
是的,死去的人不会再开口说话,也不会回答疑问。眼下还有大量的事情要处理,不是消沉的时候。
“对俘虏的审讯怎么样了?他们有交代为什么要袭击这趟列车吗?”
事到如今。不可能再简单的认为这是一起单纯为了生存和金钱引发的列车劫案。在这大股逃兵的背后,一定有谁在背后提供情报和物质的支援,并且鼓动他们采取行动。
会是谁呢?有能力干这种事情的势力并不多,从动机考量。会动手的就更少了。
最先排除的是财团、查理曼王家海军、治安部队“提坦斯”。这三者的政治联盟或多或少的都参与了护卫慰问团的工作,没有任何理由给自己脸上抹黑,也无法从中获得任何实质利益。
阿尔比昂和拉普兰似乎也能排除,这两个国家将大量的军力和财力投放在北方前线,无论与查理曼关系如何,多一个帮手来分摊压力总是好事,不至于为了过去的恩怨以及暂时搁置的利益冲突来策划这么一出闹剧。基于类似的理由,伊密尔和卡斯蒂利亚也可以从嫌疑人的名单上剔除了。
剩下最有嫌疑的,只剩罗斯联合公国和查理曼的路易王太子殿下了。
公国有充分的理由策划这种事情,虽然在海陆两线都保持着均势,甚至占有一定优势,但这种平衡极其脆弱。光是阿尔比昂和拉普兰的联军就已经让公国感到有些吃不消,如果这时候查理曼对准公国脆弱的侧翼发起致命一击,恐怕公国和他的军队将陷入崩溃的危险境地。在无法腾出手迎击查理曼远征军的情况下,雇佣一群人类散兵游勇,对一个重要的政治目标发动攻击,进而引爆人类阵营的内部矛盾,瓦解联军——从投入成本和收益来看,这个可行性相当高的计划对公国是个不可抗拒的诱惑。
合乎情理,但这个推测有一个巨大漏洞。
尽管这群盗匪之中不乏亡命之徒,但要在敌国境内组织、维持一支装备大量火枪的骑兵部队……这远远超出了公国情报机构的能力。要知道人类阵营的封锁尽管有不少漏洞,但还是一整套涵盖海陆空的完整体系,要想突破这套封锁体系,为那么大规模的袭击部队提供补给,其风险程度比20世纪50年代台湾向大陆空投“特派员”还高的得多,基本属于有去无回的那一类。毛熊们似乎也没有常公那股子不惜靠画地图、写日记来“反攻大陆”的毅力,所以在某公司欠奉心情提供支援的前提下,他们是否愿意干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相当值得怀疑。
至于王太子……那个人经常有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为了让V.E.公司出丑,也不是没可能干出些中二行为。但那个人好歹也是查理曼王族,这种坑爹坑自己的事情,似乎也不能带给他什么真正的好处……
“真见鬼了?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
“我想,审讯很快就会有结果。”
迟疑了一下,诺娜用不自然的表情补充说明。
“我看见蝎和巨针蚁去审讯室了。”
罗兰的脸色微微一变,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摆出一张吃到酸东西的脸。
亚尔夫海姆拥有这个世界最先进的医学体系,这个体系除了培养出大量优秀的外科大夫,还培养出具有世界领先水平的行刑手。这次担任护卫的蝎就是通过专业资格认证的刑讯高手,巨针蚁据说还在考执照,估摸着水准也不会太差。有两位专业人士在,撬开俘虏的嘴是一件非常轻松的小事。
诺娜没有说的是,她看见蝎和巨针蚁兴高采烈的把大量手术器具、锉刀、线锯、手摇柄钻子、老虎钳、无影灯、通话耳机之类的工具搬进充当审讯室的车厢,尽管不清楚她们打算怎么做,但恐怕最坚定的死硬份子也只能坚持3个小时左右。
身为军队成员,诺娜对史塔西向来不怎么感冒,罗兰就更不用说了。不过眼下也只能靠这些专家来解决他们的疑问,个人喜好只能暂时靠边让让。
尴尬郁闷的氛围横亘在两人之间,正当他们思考该该切换什么话题来绕开时,车厢门被敲响了。
“少校。”
传令兵在门外报告。
“俘虏们招供了。”
科勒弗拉特子爵和金梅尔骑士被几根皮带固定在一张椅子上,各自享受着一盏150瓦强光灯发出的耀眼白光,过于明亮的光芒几乎要让他们失明了,然而他们既不能挪开视线,也不能闭上眼睛。在蝎的“黄色朋友”——神经蝎毒的作用下。他们的肌肉正处于麻痹状态。连出声发表抗议都做不到,更不要说咬舌自尽,用透明胶带固定的眼皮也一直保持睁开的状态。封印魔法的术式同样运作良好,他们感受不到。也无法干涉玛那来自救或者自杀。
如果一直这么照下去,他们的眼睛迟早会出问题,就像他们的耳朵——在尝试这种“不眨眼”的游戏之前,他们已经强制戴上耳机,听了整整一个小时被称为“死亡重金属摇滚”或者“广场舞”之类的鬼吼。不管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否会有人喜欢那种恐怖的噪音,在经历了山崩地裂的一小时之后,他们的耳朵几乎失聪,脑袋疼得快要裂开,现在急需一位医生进行检查和治疗。但在他们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之前,这是绝对无法实现的奢望。
更何况,对他们而言,苦难才刚刚开始。
“两位,知道这是什么吗?哦,对了你们看不清楚,就由我来介绍吧,这是一根由十多根钢丝缠绕编成的钢绳,直径4mm,长60公分,表面布满鱼钩一样的倒刺。请问二位,这样的东西该如何使用?”
带着无比天真快活的笑容,巨针蚁晃动着钢绳问到。
被刑讯者不能回答,也不想知道那种东西的用途。所以,解说的任务还得由她来完成。
“用来勒住脖子?用来当鞭子抽打?用来在手指上摩擦?——这些都是错误的用法,正确的使用方法是插入尿道,然后一点点、慢慢的抽出来。”
两个大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说不出话来的嘴巴又张大了一些。
“很可怕吗?不用担心,列车上的医生不错哦,那种玩坏掉的肮脏玩意儿就请他们帮忙切掉好了。大叔们应该都不是童贞了吧,家里也都有小孩吧,试试这种新奇的刺激,也没有问题了呢?”
恐怖的台词足以让一个身心健康的成年人尿裤子,但受刑者们只是轻轻慌乱了一瞬,随后又恢复了镇定。
他们是职业军人,受过严格的训练,在战场上见识过足够恐怖残忍的景象,意志足够坚定,在决定袭击列车前就对可能遭遇的事情做足了心理准备。任何一种对普通人都非常有效的手段在他们身上使用时,效果都会打点折扣。更何况他们非常清楚,不管这个歪刘海少女打算做什么,他们只能被杀死一次,如果她过于沉湎虐待游戏,他们就能立即得到解脱。一旦她了解到自己不能获得任何情报,那么毫无意义的拷问就会结束。
遗憾的是,科勒弗拉特子爵和金梅尔骑士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勇气,也低估了另一位拥有专业资格的行刑手在死刑和虐待上的造诣。
“两位。”
一直保持沉默的蝎起身开口。
“我劝你们还是老实交代为好,这样的话,说不定还有救哦。”
好警察,坏警察——这是史塔西惯用的审问手段,一个人威胁恐吓,一个进行安抚,借此动摇对方的精神防线。不过,对这两个极其顽固的男人来说,这些小把戏毫无用处,蝎也不认为对方会那么简单就把一切都供出来。
“说有救并不是指两位,而是指你们的家人啊。哎呀?不太好理解,嘛,我先说个故事吧。在我五岁大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喵莎的猫族兽人女孩,她和我差不多大,很可爱。我们非常要好,几乎是形影不离,我非常、非常、非常地喜欢喵莎,如同真正的姐妹一样,喜欢的不能自己——”
无比缅怀的口吻停顿了一下,穿白大褂的女人手里多了一把剪刀。
“因为太过喜欢,一不注意,忍不住就想要看看喵莎的’里面’了。”
双肩一阵颤抖,双手紧紧环抱在一起,紧闭的双眼仿佛再度看见那个景色——毫无生气的脸孔、裸露翻转的肌肤,洁白的肋骨,色彩斑斓的内脏,飞溅到墙壁和地面的鲜血——初体验的罪恶感、亢奋、羞耻从脚底冲上头顶。
看着那个几乎要发出呻吟的妖艳背影,受刑者的一边想着“这女人在说什么呀”,一边感到心底某个角落里正在溢出一股冰冷的气息。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喵莎已经被我用剪刀给解体了,教官非常生气,狠狠的训斥了我一顿。没办法呢,那位教官是个好人,我也清楚他是在用他的方式对我付出爱,我也非常、非常、非常的爱着那位教官,结果,我又忍不住想要看看里面的东西了。”
实现那个愿望是在12岁,原本7岁时那个愿望就已经非常强烈,但因为对体力没什么自信,最终在12岁决定是被废弃还是接受改造手术的重要测试时一偿所愿,当时那股神明对自己降下福音般的喜悦和感动,犹如昨天才发生一样鲜明。
“哐”的一声,手术托盘摆在受刑者们面前,分解人体用的道具跳了起来,目睹那些精心打磨后闪闪发亮的小玩意儿,再看看露出扭曲笑容的女人,男人们刚恢复一点知觉的手指抽动起来。
“请容我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蝎’,如同真正的蝎子一样,擅长麻醉猎物,在猎物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将对方肢解。目前我的最好记录是3600刀后,对方依然存活,并且意识清醒。两位以及两位的家人、亲眷能为在下挑战‘不断杀到只剩一口气,然后救活,究竟几次才会死’提供协助,不才小女子实在是万分荣幸。请两位放心,在下会怀着感激之情和爱意,仔细地肢解你们、侵犯你们,并且将你们恢复知觉后,混杂了羞耻、恐怖、绝望、屈辱的‘第一声’记录下来,啊——不好,光这样想想就湿了呢。”
蝎饥渴的舔着嘴唇,有如深渊的双眸中跃动着疯狂,拿着剪刀的手伸了出去——
喀嚓,小手指掉到了地上;
喀嚓,手掌肌腱掉到了地上;
喀嚓,无名指落了下来;
喀嚓;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还有3572刀完成分解,然后他们将会被重新缝起来,施加再生治愈的术式,等待下一次漫长的肢解,下一次他们将不孤独,他们的家人、亲戚都将有幸体验这种感觉,并且同样不仅仅只限于一次。两双眼睛惊恐万分的注视着蝎的手指,看着她缓慢的张开剪刀,一点一点朝腹部逼近,恍惚的吐息喷在脸上。
然后,他们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