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时期,不同于发奋攻读战略战术课程的同学们,帕西法尔的课余时间都献给了图书馆里的历史系、心理系图书。以至于毕业时,教官叹着气在个人评价里写下“如果把干劲用在更正确的方向上,他(日rì)必定成为总参谋部顶梁柱”的字句。之后帕西法尔的军旅生涯充分证明了这位教官的识人之明,几次战斗都展现出帕西法尔的过人才干,其战略战术眼光,足以跻(身shēn)总参谋部。
一流的统帅讲后勤,二流的指挥官谈战略,三流的长官整天泡在战术教条里出不来——这样的说法或许有以偏概全之嫌,但总体上也是有一定道理的。纵观战争史,成天纸上谈兵、战术精妙的人,也许能打赢一场战斗,甚至一场战役。却鲜有能打赢一场战争的。尤其是工业化之后的战争,那些自以为精通战争艺术的国家,无论他们打出多少精彩的战斗和战役,最终结局都是被他们眼中“不懂打仗”的工业强国用海量的资源碾压过去。可以说战争的胜负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生产车间里就已经被决定了。工业实力和高效后勤,对战争胜负的影响力,已经超过了军事将领的个人能力。
总体战原本就格外强调充分调动资源,加上曾经在后勤部工作的经历,帕西法尔有着一(套tào)自己独特的战略观。
一说到作战,其他人会先去看敌(情qíng)通报,比如编制、人员、武器配置、兵力部署什么的。帕西法尔的习惯则是打开地图,先找到敌我双方的位置,然后寻找补给点,补给线。
说是职业病也好,兵站参谋的可悲习(性性)也好,帕西法尔无法想象脱离后勤补给的战斗。在公国工作期间,大量第一手资料都表明,稳定高效的后勤不仅是部队的战斗力倍增器,更是稳定军心的重要保障。试想一下,驻守在设施健全的工事里,喝着(热rè)汤和咖啡的部队;冰天雪地里没有食物,没有御寒衣物、弹药严重不足的部队;哪一边士气更高?(抗美援朝时期的志愿军是例外)只要不是深信“(日rì)本人是食草民族”的鬼畜将军牟田口廉也阁下,任何一名对部下和上级负责的指挥官,都应该把“确保补给”当成战斗任务中仅次于“实现目标”的第二重要事项,甚至是最优先事项。
可查理曼王家陆军高层……该怎么说呢?他们并不是没有看到补给的重要(性性),不然也不会想出“派遣小股部队渗透,与反抗组织协同,迫使防卫军陷入首尾不能相顾的困境”——这样一个以打击后勤补给为切入点的作战方案。
但他们的精明也就到此为止了。
如何确定反抗组织并与之建立联系;如何隐密地穿过战线将渗透部队运送至指定地点;如何在敌方军警缜密的监控体制下开展游击作战;如何获得补给,并与占线另一端保持联系;如何发动民众……从至今为止查理曼军队的行动和各种(情qíng)报来看,他们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更谈不上对策和解决办法,他们只是把一支又一支部队送入死地——仅此而已。
这种行为完全看不出任何逻辑,甚至看不出有什么意义,查理曼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把众多士兵就此送入死地?
捧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帕西法尔微微蹙紧双眉,搭在茶杯握把上的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
战争终究是政治的延续。
如果某些行为从军事行动层面上无法解释,那么就有必要从政治层面探寻其动机和意义了。
为了理清思路,帕西法尔开始在脑内列出查理曼的各方势力。
其一,王太子;
亚尔夫海姆上下对这位天潢贵胄的评价并不高,除了战时宣传丑化敌人的需要,这位王太子的种种惊人之举也是重要原因。在深宫中备受呵护的成长环境造就了这位王国继承者高度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性)格。叛逆期一次次在财团手下遭遇挫折的经历在他心中埋下自卑又自大的种子,使得他的(性性)格非常极端,为了权势可以不择手段。要不是他和已故的第二王子为了争权夺势,蓄意破坏了查理曼内部原本相互制衡的精巧政治架构,将军国主义和极端民族主义的魔鬼从瓶子里放出来,查理曼未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样一个利(欲yù)熏心,不择手段偏偏又有着极端(性性)格和小聪明的人放在任何地方,都会是一颗定时炸弹。直到最后闯下弥天大祸,把自己和所有人都卷进去之前,他都会竭尽所能兴风作浪,一切只为抓紧手中的权力,同时设法攫取更多。
其二,议和派;
很多人将其归纳为第三王女密涅瓦的派系,部分人视之为受“圣少女”感召而出现的新兴派系,其实两种解释都只是片面的理解。这个派系应该算是因各自的利益、理念走到一起的大杂烩,其成员五花八门、龙蛇混杂。失意政客、政治掮客、落魄文人、海军派阀、老国王的遗留心腹、前首相麾下的间谍特工……能把这么一群乱七八糟、彼此间矛盾重重的家伙整合到一起,放在哪里都堪称一项让人叹为观止的伟业。也亏得那两位淑女以自(身shēn)的威望、功绩、能力将这些彼此倾轧的家伙团结到了一起,一度甚至大有盖过王太子一系的态势。但这个派系终究根基太浅,内部凝聚力不足,更缺少足够的军事力量来左右国家动向。短时间牵制王太子还可以,一旦第三方插手,底蕴不足的毛病立即会暴露出来。只要一出现风向不对的苗头,如何弥合内部矛盾,确保组织不会因自相残杀导致分崩离析就够两位淑女们忙的,其他事(情qíng)就更加顾不上了。
其三,查理曼王家陆军;
说来可笑,基于“军人不得干政”的大原则,前两个派系和帕西法尔乃至整个防卫军并没有太多交集。对付他们是史塔西和外交部、评议会的工作。查理曼王家陆军才是他们正面交战的对手,偏偏最难以把握的就是这群马鹿。
不是说他们的战略战术有多么精妙高明,而是这支军队不受政府约束,常有自行其是之举。对付这种对手并不麻烦,只是他们对上级的命令是否执行、如何执行、执行力度等等,帕西法尔一概无法确定。这就使得预测其行为模式中平添不少变数。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群满嘴“忠君(爱ài)国”的家伙一切行动都是以自(身shēn)利益为最优先的。以此为根据,预测其行动大方向倒不是什么难事。
其四,国际势力;
亚尔夫海姆的独立未必受诸国欢迎。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兴起的大背景下,没人喜欢突然多出来一个有着极强竞争力的新玩家来分一杯羹。要不是查理曼行事乖张冒进,侵犯诸国根本利益,并且在开战之初便用一系列奇袭强攻解除了各方的远程军力投送能力,将诸国势力排除在大陆中心地带之外。那些国家是很乐意促成查理曼与亚尔夫海姆实现双方同归于尽的结局,当出现某一方取得全面胜利的迹象时,他们甚至乐意亲自下场协助弱势的一方扳回一城。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苦于军力不足,只能对这场可能决定世界百年走向的大战做壁上观。
查理曼的威胁增大时支持亚尔夫海姆,反过来他们就会支援查理曼压制亚尔夫海姆。这些隔岸观火者的心态和行动倒也不难理解。只要把握局势,在诸国恢复干涉能力之前彻底解决掉查理曼,剩下也就是手尾的工作了。
总的来说,至少在目前,国际势力不足为患。
帕西法尔停下思索,将脑中罗列出来的清单又看了一遍,似乎还少了什么。略一思索,红茶舰长又加上一条。
其五,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