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在磨墨,不轻不重,不疾不徐,顺时针打圈研磨,墨海内的清水染上黑色,越来越深,越来越粘稠,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墨浓了便加一点水,墨淡了继续研磨。
桑桑冲动的心在墨条一圈圈研磨中渐渐沉淀,没有了急躁,头脑越发清明,脑海中浮现一株野兰,生于山崖之上,与白云为伴,与山石为伍,迎风而立,对月而开,花如白玉,吐露芬芳。
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回想画兰的步骤,将那一笔一划钩皴点染,笔势变化在脑海中反复练习,直到烂熟于心。
取下兰竹笔,下笔如行云,飘逸自然,毫无滞涩停顿,墨色干湿浓淡恰好,钩皴点染成山石,叶如玉带,花似鹤鸟。
桑桑的双瞳比墨色还浓,脑海深处的弦维矩阵旋转着,一丝丝精神力探出来,缠在笔上,每一根狼毫便有一丝精神力相缠,随着墨色留在了宣纸之上。
兰,淡泊、清幽、高雅。
出自桑桑笔下,却少了潇洒悠闲,少了甘于平静,多了几分刚毅、几分不屈、几分敢于与天地斗争的勇气。
生于山石之间,长于荒野之上,迎着山风而舞,不需要人浇灌,更无需人的精心呵护,与常见的野草没什么不同,挣扎着生存,默默的开花。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兰如君子,自强不息。”
桑桑停下笔,闭上眼睛,收回犹在外面游荡的精神力,平复心潮。
这是桑桑第一幅水墨丹青画,不拿来跟大师作品相比的话,还是很不错,画中蓬勃的生机,自强不息敢于抗争的意境,都能加分不少。
不过,桑桑并不满意。
“山石点染再湿一点更好。皴擦时笔还要干一些,大叶转折太快了,跟风向不够协调,兰心的墨色有点晕开……还有字。行书重要的是流畅,八个字单独看倒是流畅了,放在一起不像整体,倒像从别的地方东一个西一个捡来凑在一起的,简直是败笔!”
桑桑皱眉。将新画好的《兰石图》放到一边,重新拿了一张宣纸,埋头苦画。
说来也怪,笔墨手感熟练之后,画越来越随心意动,桑桑足足画了六七幅,单纯从技巧上来说,后面的几幅不管是用墨还是笔法,都更加流畅自然,但到头来。却还是最初那幅的感觉更生动,意境更和谐深远。
“画画呢,讲究灵感,灵感来时,哪怕是随手几笔,也比精心描绘数天的灵性更强……原来是这样。”
桑桑撕了那些徒有外表的瑕疵品,只留下第一幅,看着看着,自己陷入了画中世界。
恍惚间,她变成了一株兰花。山石的缝隙很窄,山风很强,它努力伸展的根系,钻入任何一个能钻进的地方。生出无数小根须,与山石融成一体,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山风吹走,它舒展着叶子,随风而舞。保护着长叶中间的花枝。
什么高洁,什么清雅,什么淡泊……
它都不知道,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吸收养分,活下去,变得更强壮,山风刮不倒它,暴雨打不败它,阳光出来,它仍然能挺起枝叶,开出鲜花结出种子,完成生命的轮回。
桑桑从画中世界回到现实。
“这就是心画,这才是心画。”
兰如君子,自强不息。
自强不息,哪怕处于再艰苦的环境,也不能放弃,还有使命没有完成呢。
晚餐时间,齐大师还在工作间没出来,原本准备请他看看《兰石图》效果的桑桑有些失望。
罗大少以为她在担心,解释说:“老师最高的记录是连续半个月不出工作间,刻画精神力阵图很费精力,这次估计要破纪录。”
精神力阵图太过重要,他已经问公主索要了备份,交给下面的人实验检测。
罗大少的激动隐藏在无表情的面孔下,他所有的感激,化成一句话:“缺什么就说。”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把那个星星买回来给桑桑当别院。
桑桑已经收到小鑫迟来的报备,知道了精神力阵图的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几年后小金会把这些拿出来拍卖,现在不过是提早几年。
“画室里少了台自动装裱机。”桑桑不会跟罗大少客气。
“沫叔。”罗大少看了眼身边的管家。
接下来的时间,罗大少很忙,有时候晚上都看不到人,桑桑没人管着,浑身轻松,不用浪费时间吃饭,营养剂三十秒就能搞定。
不过齐大师闭关,桑桑少了一个可以看画的人,她又不愿意找别的精神大师来检测画的效果,也不知道画的威力,闹出了一些小乱子,好在的是,没出人命。
时间就在画画、精神力修炼、冥想学习中过去。
不管是治愈画还是暗黑画,桑桑都在练习中一次比一次强,而精神力练习,也因为弦维矩阵越来越倾向圆满,成绩一次比一次好。
单纯从喜好上来说,桑桑更喜欢水墨丹青,也就是治愈画,挥毫弄墨之时,心里平静喜悦,没有负担,没有仇恨,心情非常轻松。
可是,正因为这种轻松让人迷恋,桑桑除了在星网中练习,现实中画水墨画时,用异能画一幅治愈画,回头就会翻倍的画暗黑作品,好保持自己的深仇怨恨,渐渐地,她习惯了这种精神分裂似的感觉。
前一刻觉得世界真美好,生活充满希望。
下一刻觉得这个世界太肮脏了,人类通通死了宇宙才清净。
精神分裂的后果是,桑桑拥有了一心二用的能力。
把书桌搬进了精神力练习室,一边玩游戏锻炼精神力控制,一边练习书法,手腕上还不忘带着负重锻炼腕力。
这种刻苦的学习方式,让刚出关,发须凌乱跟个糟老头一般的齐大师更加风中凌乱了,查看了她这段时间的练习记录,发现不过半个月,《迷宫之城》竟然已经通关过了。顿时咆哮着将她轰出了练习室。
“去玩!给我出去玩!小孩子就是要吃喝玩乐!没人在你背后挥鞭子!滚出去给我认真玩!”
齐大师掀了桑桑的书桌,砸了她的砚台,折了她的毛笔,将她轰出了练习室!
桑桑抱着字帖和练习本子。呆呆站在门口,冲着紧闭的练习室门眨了眨眼。
她被赶出来了?
让她去玩?
还得认真玩?
“呦,小公主被赶出来了啊。”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
桑桑回头,夏邑靠着墙壁,一手托着个还在滴滴答答掉墨的砚台。一手插在腰间,朝她挑眉轻笑,只可惜脸上多了几颗黑痣,破坏了他还算英俊的面容。
师傅真厉害,扔出来的砚台,竟然连夏邑的变态身手都没能躲过。
桑桑感叹的想着,从空间纽中拿出一支备用毛笔,上前在夏邑的手上蘸了墨,刮刮笔尖,盘膝坐在地上。打算把只剩最后两字就完成的整页大字写完。
夏邑随手将砚台往身边的清洁机器人一扔,任由机器人朝他喷各种清洁喷雾。
嗯,今天的书法练习就到这里,剩下的时间可以把没画完的九层画练习作品完结掉。
桑桑写完最后两字,正准备爬起身,身边的精神力练习室大门猛地打开,齐大师走了出来,气势跟暴龙有得一拼。
“怎么还在这里……”
“我这就去玩!”桑桑撑地挑起,手忙脚乱的收拾字帖书纸。
师傅着是受了刺激还是怎的?
“夏邑!”齐大师咆哮。
“哈哈,我这就带小公主出去玩!”夏邑立正敬礼。弯腰抄起桑桑,把她夹在腋下,冲向走廊尽头,直接跳窗。
“放我下去。”桑桑不爽的用手拧夏邑的手背。捏起一层皮,使劲转圈。
“哎呦!小公主我这是肉不是橡皮泥!您轻点轻点……”夏邑死活不松手,也是,他人还在半空呢,松手把小公主摔了,非得被殿下剥皮不可!
“嗷呜……”大白狼怒了。竟敢劫持主人?就算是友好人士也不行!
“啊!”夏邑尖叫,他屁股被咬了:“小公主,管好你的狼!”
“你先放下我!”桑桑被夹着跑,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非常不爽。
“我放我放,先让你的狼停下。”夏邑奔跑如风,偏偏白狼速度也不慢,始终跟在他身后,他已经感觉到了背后漏风了,一想到自己现在正光屁股跑,心里就呕血。
“白,暂停。”桑桑喊。
“嗷!”大白狼停下,冲桑桑摇尾巴。
夏邑飞快的放下桑桑,桑桑人没站稳,指着捂屁股就跑夏邑喊:“白,上,扒了他的衣服!”
没有了人质的夏邑,速度根本不是大白狼对手,很快被狼扑倒。
“啊!别这么狠啊!给我留件内衣!”
夏邑清白不保,凄厉的哀嚎,引来一群大兵围观,录影纪念。
“头儿!你也有今天!我们上!”
一群大汉落井下石,扑向夏邑,撕衣服算什么,扒裤子才是王道,还有人在大吼:“换裙子!给他换裙子!”
桑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果然一楼还比一楼高,这个人强!
“里奥!还有你们,再不住手等着老子以后公报私仇!”夏邑咆哮。
“录影!拍下他的女装录影!如果他以后敢公报私仇!就把录影发给他的卿卿妹妹!”有人站在城堡高塔的窗口大声支招,得到了所有大汉的轰然认同。
桑桑用手指梳理着乱了的头发,召唤会大白狼,疑惑的看着闹成一团的大兵们。
今天是什么日子?
“呵呵,好热闹啊!”
桑桑抬头,看到来人,惊讶的抬手观察时间:“沫叔?今天回得好早。”
“有好事情,当然要早点回来。”罗沫走了过来,伸手摸摸桑桑的头发,郁闷得桑桑暗自嘀咕,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跟罗大少学着扑棱她脑袋。
“什么好事?”
“精神力阵图研究出成果了。”罗沫忍不住在桑桑头上多摸了几下。
“就这?”桑桑翻了个白眼。
“还有跟玉家的事告一段落了。”罗沫笑眯眯的说:“明天我们去游乐园,殿下特意空出了一天时间,大家一起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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