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萧琳说为了吴郡的百姓那么做,李炫奕反而不以为然,他认真的看了一眼萧琳手中的羊皮地图,又看了看眼前的景色,摇头诚实的道:“我不懂。”
“料想你也不会懂,没事多读点书!”萧琳摆出一副长辈模样的说教李炫奕,“也省得你此时感叹书到用时方恨少。”
李炫奕瞪了萧琳一眼,随后突然靠近她,“毛绒团子陪我一起苦读怎样?跟你一处,再枯燥的书我都能看得进去。”
萧琳看着近在咫尺没脸没皮的李炫奕,鼓足了两腮,“不要,我是不会同笨蛋在一起读书的。”
“殿下,汤药煎好了。”
李四当做没听见,低头高高的捧着汤碗。从这一点上看,世子同王爷真真不像父子,世子不会错过任何的机会,没有机会也会厚着脸皮靠上去,而王爷从来不敢这么做。
“放手,我下去喝药。”
萧琳打算跃下石头的动作,再次被李炫奕阻止,他的手紧紧的握住萧琳的手臂,萧琳挣脱不开,用脚踢了他一下,道:“放开。”
李炫奕伸出空着的手,从李四手中接过汤碗,李四很有眼色的退下,他还得去安抚被世子殿下得罪的道士道姑,对付萧女郎还是让世子殿下来吧。
李炫奕当着萧琳的面,将汤药放到唇边,先是闻了闻,然后浅浅的尝了一口,品了品冲淡了口中的苦味儿,李炫奕将汤药递给萧琳,“热度适合,无毒,味苦。”
但凡他们这样人用药,都会在用药之前有人先尝试,萧琳也不挣开他的手了,看着李炫奕道:“你...你经常做?”
李炫奕将汤碗放到萧琳唇边,说道:“快喝了。再过一会就味道会更苦。”
萧琳空着的手从李炫奕手中拿过汤碗,背着他,“不用你,我自己会喝。”
她看了一眼漆黑的汤药,仰头一鼓作气的喝掉,苦涩的味道让她好看的秀眉蹙紧。真是太苦了,萧琳喃喃的说:“我就没喝过这么苦得药!一定是你得罪了道长。”
李炫奕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口,他摸到得是冰凉坚硬的牛皮护手而不是往常柔软的华服。
李炫奕嗜好甜食,尤其喜欢芙蓉糖,在他身上总是会带着一包芙蓉糖。可这次他穿得是盔甲,没地方放他经常带的芙蓉糖,李炫奕轻声说:“芙蓉糖下次补给你。”
“谁要你补?”萧琳回头又瞪了李炫奕一眼。但想到他方才为自己试药,从动作看李炫奕并非是以第一次做,心里的不悦少了几分,冷冷的哼了一声,收起了羊皮图纸,“对牛弹琴。”
李炫奕笑容不改,他没有任何的失望不悦之色,反而对萧琳更是亲昵:“你是第二个让我试药的女子。”
在萧琳说话反驳之前。李炫奕快速的说:“第一个是我母妃,是我娘啦,你是最后一个好不好?毛绒团子。我保证我只给你和我娘同试药。”
“说要你这种保证?”
萧琳又急又恼,狠狠的又踹了李炫奕一脚,“我才不要你试药呢。”
李炫奕躲闪不及。躺卧在石头上,揉着被萧琳踢过的地方,不满的嘟囔着:“毛绒团子...你下脚也太黑了。”
萧琳嘴角弯起,眉眼间满是愉悦活泼之色,全然忘记了她方才用过苦药,忘记了她口中的苦涩,“你才知道啊,下次你再这么说,我还会踢你。”
李炫奕手臂支撑起脑袋,眼里含笑看着恢复精神的萧琳:“我虽不懂开渠筑堤,但是我可以帮到你,所以毛绒团子,你会欠我一分情。”
“什么?”萧琳脸上的笑容少了,“你能帮到我什么?”
“吴郡并不大,又是士族祖居之地,在吴郡的人不是士族子弟就是士族庶枝旁枝,吴郡的百姓是大夏国个州府最少的。即便有农夫耕作也多是士族之仆从。”
李炫奕眸光深邃,接着说:“你想开渠筑堤必须要人手,毛绒团子志向极大,远见卓识,料想你不会是便便的沟渠筑堤,你所好用力必定不少,吴郡也是大夏国唯一一个百姓不需要服徭役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说我调动不了民力?“
“不是调动不了,是根本没有民力,你又如何调动?”
李炫奕坐起来,指了指远处的苍凉,“这次兵灾,吴郡士族的损失不小,司徒尚又想着统和士族之力入京,吴郡的士族不会想着帮你,即便司徒尚想帮忙,他也帮不上。”
萧琳咬着下嘴唇,李炫奕说得不错,此时不会有人想着修堤,只是就这么放弃吗?萧琳略有不甘心。
“我父王手里有胡族俘虏!我可以请父王将青壮的俘虏弄过来助你修堤,只要监管得当,这些俘虏翻不出天去,还不用你出任何的银子,只要管饭就成。”
“可是会不会...”萧琳对驱使胡族俘虏奴隶修堤很犹豫,到不是怕他们闹事,而是中原的礼仪很少有这么想的。
“听话的修堤,他们也有性命在,若是不听话,杀了便是,父王说过同胡族蛮族不需要讲道理,拳头硬,他们才会臣服。“
萧琳若有所思,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担心秦王的名声...”
“我父王还有什么好名声?他被多少士族高洁之士鄙夷为莽夫,鄙夷为兵家子,更有甚者他们说父王残忍嗜杀,血腥残暴。”李炫奕满脸的嘲弄,“既然父王怎么做都是错,秦王一脉还用在意世人所言?父王对我说过,上可对天,下可对地,足以!”
萧琳脸上带了几分的羞愧,赞道:“秦王高义非寻常人可比。”
“攻击过秦王的吴郡士族经此兵祸,许是会明白若是没有像秦王这样的将军,就没有宁静美好的人间乐土。”
萧琳对秦王一直很敬佩,他对李炫奕是最为慈爱的父亲,对大夏是最为忠诚的将军,她始终记得在三清道观后山看到的如山岳般的秦王,他是那样的稳重,那样的可靠,
萧琳看了一眼英俊的李炫奕,他穿着盔甲到是有几分秦王的影子,不知他会不会成为秦王那样的男人!
“即便他们心里承认我父王,嘴上也不会说,北府军的主力无法回师救援吴郡的原因是被我父王牵制住了。”秦王世子得意的一笑:好奇的问道:“毛绒团子,你说我去吴郡见士族子弟,会不会被他们挑衅扔石头?”
萧琳扬眉问道:“你不敢去?”
“我怕什么,不再见见司徒九郎,我不会甘心的。”
李炫奕自信的一笑,拍了拍腰间的宝剑,“这柄宝剑是父王留给我的,本世子岂会因为惧怕而不敢向吴郡一步?岂会坠了父王的名头?”
李炫奕说着话,从石头上跃下,萧琳欠了欠身,看到他平安的落在草地上,向自己露出灿若烈阳的笑意,“毛绒团子不要说我长进了,是我清醒了,你让我清醒,我会记得你。”
“吴郡士族说来也极是可笑,看不起兵家子,看不起父王。可若是他们无法掌控北府军,又有什么资格同皇伯父叫板?好在士族也不是全都是糊涂的,还有司徒尚兄弟,他们会让士族明白过来。若是我赢得太轻松,日子很没趣。”
萧琳听了这话,思考了一阵,问道:“你的意思是司徒一族不会再遥控北府军?会同秦王统领戍边军一较高下?你...你是打算子承父业?”
“没错,本世子要做那青出于蓝之人。司徒九郎是个好对手,不过,先同司徒六郎掰掰手腕也不错。”
李炫奕向石头上的萧琳伸出手臂,眸光火亮,笃定的说道:“北府上将军必然是司徒堂,尚且不知他用兵如何,可同他的武艺不错,父王提过司徒六郎是我半个师兄。”
“怎么?”
“他曾经化名问策于父王。”
“秦王如实的教导了司徒六郎?”
“父王爱才,明知他姓司徒,可能掌北府军,还是让他在边境待了一年有余。他离去后,父王给他的评价是可造之材,名将之资。”
李炫奕见过司徒堂之后,曾经写信问过秦王,秦王对自己的最疼爱的儿子自然是如实相告。
司徒堂以为他隐姓埋名,化妆了容貌,秦王不会知道,可是在边关没有一个人能隐瞒得了秦王,不是秦王默许纵容,司徒堂早就被戍边军赶走了,还能让他看到秦王排兵布阵?
萧琳稍微一琢磨,便明白了秦王的用意,秦王是真正为大夏着想的英雄。
萧琳没有借着李炫奕伸过来的手下石头,而是自己慢慢的滑下去,李炫奕收回手臂摸了一下挺直的鼻梁,不满的嘀咕:“倔强的毛绒团子,让我扶着能怎么着你?一旦崴了了脚,不还得我背你?”
看萧琳走路无恙,李炫奕才略略觉得放心,萧琳走到李炫奕跟前,同他四目相对,萧琳说道:“秦王殿下的心胸可容纳百川,他对大夏的拳拳之心让人敬佩,然秦王殿下教导司徒六郎也是无奈之举。”
“为什么?”李炫奕迷糊了,萧琳笑容灿烂,后退了两步:轻快的说道:“因为有个笨蛋的世子支撑不起戍边军呗,笨蛋!”
李炫奕错愕之后,追上了抛开他的萧琳,“毛绒团子,你小看我?”
回应李炫奕得是萧琳轻盈的笑声。